獻予你的怪奇幻想 - 螢火(4) 身處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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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傳來了什麼人走動的聲音。

　　一片陰影罩了下來，似乎有人正在檢查著他的狀況，夏諾聽見了細微的呼吸聲，鼻間還嗅到了一點清新的青草香。

　　過了一段時間，他才從混沌中清醒。

　　夏諾直起身子，刺眼的陽光透過小窗直射臉上，他瞇起了眼，發現他正處在一間簡陋的小屋中，身下躺的是一張看起來稍有年代的舊床鋪。

　　環視了一周，沒找到人，或許是出去了吧。

　　夏諾挪動身體，試圖下地，但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感受到一陣暈眩。

　　雙膝重重著地，老舊的木地板被壓得發出吱呀聲，他乾嘔了幾下，只得靠在床邊休息。

　　過沒多久，木門打開了，一個高䠷的身影入內，將陽光擋在屋外後，那人的眉眼輪廓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男子，年紀大概二十五、六歲上下，身形修長，皮膚白皙。

　　他向著夏諾走來，蹲下與他視線齊平。

　　「他們說你有點……腦震盪，你應該休息。」

　　男子這樣說道。

　　他擁有一雙漂亮的碧綠色眼睛，從裏頭讀不出情緒，近距離看之下，就像是一對清澈的綠寶石。

　　當這雙眼睛凝視著夏諾時，他剛剛清醒的頭腦似乎又有點暈乎乎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裡是哪裡?」夏諾吶吶地問。

　　男子沒有回答，他將夏諾小雞似地拎起來，放回床上，掖上被子。

　　「你昏迷了一天，需要吃點東西。」

　　男子去而復返，端給他一碗熱騰騰的粥。

　　「謝謝你。」

　　夏諾伸手欲接，卻發現自己的右手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他掀開衣服掃視全身，才看見身上有多處大大小小的包紮，再搭上皮膚某些地方泛著的青紫，視覺效果十分的有衝擊性。

　　紗布裹得厚，右手看上去就像顆大白饅頭，稍微動了動，刺痛就抽動著神經。

　　夏諾記起了他先前所見滿手的鮮血淋漓，小小地倒抽了口氣。

　　自己到底搞成了什麼狼狽樣啊？

　　而這幾秒的愣神中，男子似乎誤解了什麼。

　　他傾身，微涼的手指擦過夏諾的掌心，拿走了碗。

　　思索了一會，男子握著勺子攪了幾下，舀起一匙粥，放在嘴邊吹涼。

　　「來。」

　　就像是母親照顧小孩那樣，靠在床畔，將勺子湊近。

　　夏諾下意識地吃了一口，粥還保持著溫熱，裡頭的肉沫勾起了強烈的飢餓感。

　　趁著張嘴的間隙，第二匙又遞了進來，男子對此似乎也不覺得麻煩，又或者說是沒有情緒的起伏，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與其說是悉心照護病人，他倒更像是在執行著某種機械化的流程。

　　夏諾回神過來，在又一匙遞來時，稍有慌忙地偏頭避過。

　　男子收回勺子，望著他。

　　「不、不用了，怎麼好意思……我、我自己來吧。」他稍感彆扭，臉頰漲紅。

　　像是為了證明，他艱難地用裹得看不見五指的右手扶住碗，左手盛粥，小口小口地吃著。

　　邊吃，夏諾邊打量著周圍環境，小屋用木板搭成，有些邊邊角角瞧得見滲水的痕跡，裡面除了自己躺著的一張床，還有一張單人沙發、一張木桌、角落擺著一個書櫃。

　　這裡家具不多，即使屋子不大，卻也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他看了眼床邊的男子，即使是這樣隨便一瞥，也能覺出他的五官深邃，眉眼間含著淡淡的疏離感，若是放在城裡，大概就是那些女孩子會喜歡的類型。

　　這樣的人，跟這裡似乎不太搭調。

　　男子此時目光望著半空，像是什麼都沒有想。

　　夏諾憶起男子進門後的動作，那樣的走路姿態、各處肌肉使力的情形不像是個普通人，反倒跟學舍看見的守衛者相似。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面前這個人也是守衛者嗎？

　　雖然滿腹疑問，但想飽食的欲望壓過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他埋頭苦吃，直到整個人由內而外都被熱粥溫得暖呼呼的。

　　男子掃了眼空掉的飯碗，「飽了?」

　　夏諾點點頭，「謝謝。」

　　兩隻碗被隨意疊放一邊，男子對他說：「休息一下，等等跟我去個地方，有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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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濕的空中混著土的腥氣，周圍佇立著匆匆搭建的矮房，街上到處擠著小店舖，大聲的吆喝與笑聲此起彼落。

　　紛亂且熱鬧，這是夏諾對這裡的第一印象。　　

　　跟在男子的身後，他悄悄地觀察著四周。一間小店前，看似老闆娘的女人袒露著飽滿的胸脯和客人調情，不遠處，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將桌椅擺到路中央拼酒，野貓在矮牆上打著哈欠，看見了有食物碎屑掉落，喵嗷一聲竄下地搶食。

　　腳下踩過一窪積水，眼前凹凸不平的道路彎彎曲曲地延伸。

　　一路上，或多或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好奇的、也有包含著戲謔的，這讓夏諾全身緊繃，加快了步伐。

　　「嘿小子，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當心風一吹就把你颳走咯！」

　　身後一個粗啞的聲音這麼喊道，接著暴起一陣笑聲。

　　換做是洛希城裡，恐怕無人會對著守衛者與提燈者這麼說吧，也就是這時夏諾才意識到，自己以為的成熟在面對著城市外的世界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在男子的領路下，他來到了一間二層的屋子前，門口有兩個男人在抽菸，見他們要進去，其中一人伸手擋住了門。

　　男子瞥了他一眼，「威爾要見他。」

　　那人從鼻子哼了一聲，讓開了路。

　　裡面一樓有四個人坐在沙發上喝酒，他們本來在聊著什麼，話語聲在看見兩人的瞬間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一個男的站了起來，朝二樓抬抬下巴，「老大在上面，不過一次一個人上去。」他指指男子，「老大交代了讓你先，小傢伙要留在這裡等。」

　　夏諾看著男子，不安全感讓他第一次這麼希望對方能不要離開，但男子只是點點頭，在上樓前對他說了句馬上就好。

　　「來來，站那麼遠幹嘛呢？搞得我們好像在欺負小孩子。」幾乎是男子進了二樓的同時，四人中的一個紅髮男立刻上前勾住了夏諾的肩膀，把他帶往沙發。

　　夏諾心中直跳，他不會自以為來者是想要真的關心一個有些手足無措的小孩，但即使如此，他也竭力保持鎮定，試圖不讓怯懦或是害怕等等會讓目前處境更加不妙的情緒顯露。

　　他在紅髮男旁邊坐了下來。

　　「你好像很緊張。」紅髮男吸了一口菸，笑道，「哥哥我看起來有這麼可怕嗎？應該不會吧？我的帥可是這裡的女人們都公認的呢。」

　　「克洛斯，你不必一直跟我們證明你智商的下限。」對面一個黑髮青年受不了地翻了白眼，「我得提醒你，時間可不多。」

　　「噢，好吧好吧，你總是對我這麼嚴格。」紅髮男拿出一把小刀，五指並用耍了一個流利的刀花，「小子，有玩過試膽的遊戲嗎？在這裡，我們通常用它來證明一個人到底是個男子漢、還是個會哭唧唧的膽小鬼。」

　　紅髮男將刀子拋給了別人，在胸前伸直了手，掌心朝上。

　　「玩這個遊戲呢，幸運還是占了一小部分，不過更重要的呢是膽量，無論是否刀尖朝下，都不能移動一分一毫喔。」

　　同伴高高擲起了小刀，小刀在空中旋轉，金屬刀面映著光線反射出了寒芒，宛如斷頭台的刀鍘般直直下落。

　　刀子在空中劃出流線，只見鋒利的刀尖精準地朝著掌心位置下墜，然而就在即將劃破皮膚前，紅髮男─克洛斯曲起了食指與拇指，像接住一片落葉那樣捏住了快速落下的刀尖。

　　「嗯哼，就是這樣。」克洛斯指間一挑，重新將刀柄握在手中。

　　「來吧，小子，讓我們看看你的勇氣。」

　　不用看鏡子，夏諾也知道他現在臉色鐵青，克洛斯笑吟吟地看著他，對面的黑髮青年也對此無動於衷，而剩下的兩人則是抱著看戲的態度。

　　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伸出了手。

　　右手包了紗布，所以他伸的是左手，雖然也可以反抗這所謂不合理的「遊戲」，但他卻隱約明白，玩或是不玩，將會影響這裡的人對待他的方式。

　　「勇氣可嘉呢。」克洛斯笑著拋出了小刀，瞬間夏諾的心臟彷彿也隨之高高懸起。

　　他沒有那麼快的反射神經，所以只能寄望幸運能眷顧他，讓刀柄向下。

　　然而，小刀在翻轉了幾圈後，刀尖被轉至了下方，若是以本身的重量分布來看，這樣的結果或許不是巧合。

　　額頭沁出了冷汗，但即使如此，夏諾也依然沒有縮回手。

　　手指僵硬得不聽使喚，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那股凌厲的風勢，刀尖越來越近─

　　錚地一聲，下一刻，小刀已被什麼東西彈了出去，對面的黑髮青年連忙偏過頭，刀子就這麼刺入沙發芯裡，離他的右耳只有些微之差。

　　一根彎折的鐵釘落在桌上，眾人尋著它的來源向後看去，那名和夏諾一起來的男子已經下了樓梯，向這邊走來。

　　黑髮青年皺眉用眼刀狠狠剮著克洛斯，彷彿在講都是你要搞這個愚蠢的遊戲，他打哈哈地別過視線。

　　「嘿，別這樣，我們不是真的要將小傢伙的手戳出一個洞，我們也是有分寸的。」他向男子說道，給他展示了手裡握著的鐵塊。

　　男子對此恍若未聞，他對夏諾道：「上去吧。」

　　夏諾吸了一口氣，試圖平緩失控的心跳，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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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4) 身處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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