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貂故事集 - 【SCP】冬夜篝火會

劈靂、啪啦——

搖曳的火光在旁邊坐著的男人和無物的空蕩間徘徊，照得男子的臉忽明忽暗。

男子正坐在一段切得平整的樹幹之上。火堆左邊有一塊大石，可是他覺得樹幹比較好坐。

盯著橙紅半響，他從腳邊的枯枝堆裡抓出兩支，丟進燒得正旺的篝火中，濺出點點火星。

樹林裡安靜得很，所能聽見的只有風的低語和火焰的劈啪。

還有腳步聲。

「真冷啊，我能取下暖嗎？」滿臉鬍渣的大叔把呼出的白氣攏在雙手裡，未等男子有反應，便一屁股地坐在大石上。

男子拿起一根粗壯的樹枝，撩開了燃燒殆盡的白炭，讓氧氣流進下方。

「小子，你一個人？」大叔粗礪的聲音響起。

男子沒有應聲，甚至沒看大叔一眼。

「一個人半夜待在這種地方，不安全吶。」大叔把手心迎近火堆：「在等什麼嗎？」

男子仍舊沒應聲，令人懷疑他到底有否察覺到過大叔的存在。

「我很快就走了，小子你自己小心一點啊。這林子裡奇怪的東西多著呢。」大叔口上如此說著，卻全然不似要站起，反而更湊近了篝火。

「我真的該啟程了。」大叔嘟囔著，像是在說服自己的雙腿：「老婆等著我回去呢。今年收穫不錯，我給她弄了這個。」

他從大衣裡掏出個玩偶——應該是玩偶吧？男子沒正眼去看大叔手裡晃著的東西，只大致瞥到輪廓。

大叔拿著東西揉玩了一會，珍而重之地放回大衣裡，站起身：「好了，我走了，謝謝你的篝火。你自己一個人注意點啊，這大野外的可別亂吃東西啊。」

大叔攏實大衣，步進了漆黑的森林之中。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Xkzp07XYs

篝火依然旺盛。男子伸了個懶腰，閉上雙眼，暫時將滿目的火光格擋在外。

再睜開時，眼角能瞟見大石上又坐了個人。男子將邊緣的枯枝戳回火堆之中，現在還未需要添火。

「我不會久留的。」這次是把年輕的女聲。她的臉容隱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下，即使男子特地去看，也不會看出什麼。

這句之後，女子便不再說話。

男子專心照顧著篝火。

劈咔。某條粗枝燒斷了，剩下的兩端重重地墮進同伴的承托之中。

女子哼起不成調的小曲。忽高忽低的音調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悲傷故事。然而快到最後一句時，口哨聲嘎然而止。

她扭過頭，正視著男子，他的側臉被火光蒙上一層橙芒，眼珠微微左右動著，顯然也在暗暗關注女子的動向，但他終究沒迎上女子的視線。

「謝謝你的篝火。」女子說罷，動身離開。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l6DoQ7D4

「先生，先生！」背著立方黑色背包的男子氣喘吁吁地停在男子旁：「請問是你叫了外賣嗎？」

「先生！」見男子沒有反應，外賣員焦急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想引起對方注意。

「哎，快要逾時了啊 ……」外賣員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豁了出去：「我就當是你的吧。」

他悉悉簌簌地除下背囊，解開拉鍊時，男子悠悠抬頭望著他，道：「不是我。」

外賣員頓了頓，如時間倒流般逆轉先前的動作，抱怨道：「你早說嘛。」

他背好背囊，準備前行時問道：「那你知道——該怎麼走嗎？」

幾個晦澀而難以形容的音節從他口中如泥漿一般瀉出。男子在聽見的一瞬，胃裡攪起一陣痛苦，在他以為自己要嘔出胃酸時，吐出的只有鮮血。

外賣員沒理會倒在地上蜷縮著的男子，遺憾道：「你也不知道嗎？看來我只能自己找了。」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6G20oZrP

篝火漸細，溫暖依舊。男子躺了一會，緩慢地支起上半身，靠在樹幹椅上，調節著吐息，順手抓過一把枯枝丟進火中。

燃料不太夠了。男子很清楚，卻仍未有力氣動身。他連坐回樹幹上也做不到。

這時，一陣密集的簌簌聲從右方傳來。有什麼東西正踏著積雪走過來。

是一隻半人高的大黑狗。他在篝火邊的空地嗅了嗅，打了個轉，躺下了。

腹中難受的感覺隨著時間過去消退不少。男子努力爬起身，點燃火把後，在盡量不遠離篝火的情況下去拾木材。

走動時男子仍然有點不適，但還能忍受過去，有時他不得不靠著某棵冰冷的樹喘上一會，可無疑，冰冷的空氣只會刺痛呼吸道和加劇失溫。

再次抱著堆木材回到篝火時，男子對達成目標有點自豪。而另一邊的大黑狗睡得很安詳，肚皮有節奏地一起一伏。

男子也想睡一會，可那樣篝火會熄滅掉。他可不想被冷醒，甚至是醒不過來。

暗夜尚早。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KqJTOMxN

高溫扭曲了焰端的景象。

嘻哈吵鬧聲逐漸接近，蓋過了篝火和大狗的雜音。

四五個年輕的男女提著酒瓶，腳步不穩地靠近著篝火，大聲說著下流的笑話和髒話，穿著暴露得根本不可能在此等寒夜撐個五分鐘。

他們大大咧咧地圍在篝火旁，其中一對男女還一左一右地坐在樹幹上，夾住中間仍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自然是毫無反應。

那幾個男女繼續談笑著，發出的噪音幾乎要驚醒森林。要是此時有誰接近這裡，大概會以為這班人才是篝火的主人。

「喂，把火再弄大一點嘛。」其中一個男生向男子說道。

見男子不理會，其他人也說道：「別那麼小氣啊，聽到了沒？」

原先發話的男生「嘖」了一聲，直接伸手去拿枯枝。在他抽起最頂一支時，男子飛快地按住了樹枝的另一端。

「喂！放手！」「你想怎樣？！」所有年輕人立刻起哄著，彷彿男子傷害了他們。

男子的視線掃過他們，死死按著樹枝。他的神經和全身肌肉繃緊著，先前緩和的腹痛又開始加劇。

「放手。」手仍捉住枯枝的男生裂開了嘴，露出一口猛獸的利齒。眼窩開始塌陷成一條橫跨臉孔的深邃，其餘人的臉孔亦是如此。

恐懼積壓著男子的肺，令他全然吸不進半點空氣。

男生扯著枯枝的力氣漸增，他快要壓不住樹枝了。該放手麼？這樣會是饋贈嗎？不適和恐懼奪去了男子的思考能力。男生見狀，更是張開口，一口尖齒越發接近男子脆弱的頸項。

「嗚……」聲音制止了少年的動作。大狗不知何時站起，向著最接近男子的少年齜著牙低吼著。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早說嘛。」少年收回利齒、放開枯枝，溫和地笑著，卻絲毫掩飾不住他的敵意和恐懼。

年輕男女安靜而迅速地遠離了篝火，再也不見來時的囂張。

男子深知危險尚未過去，絲毫沒放鬆警惕，對大狗道：「謝謝。」

黑狗用後腿搔了搔頭，側眼睥了男子一眼，離開了。

男子盯著黑狗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森林深處，再也看不見，才大大舒了口氣。

好累啊，外賣什麼時候到。

男子掏出口袋裡的朱古力棒，半晚下來的肌肉記憶差點讓他直接將其丟進火堆。他抑下動作，定一定神，再撕開包裝紙，咬下冰冷剛硬的一角朱古力。

或許下次我可以帶點棉花糖來烤。男子默想道。

「先生，是你叫了外賣嗎？」一女子走到男子旁，低胸的衣服和短裙令人不禁好奇她口中的外賣是哪種意思。

然而男子斜斜瞟了她一眼，見到那鮮豔的粉紅色背囊，立道：「不是。」

「那你知道——」

「不知道。」

「哦……好吧。」女子看來對男子的粗魯絲毫不意外，哄近篝火暖了暖身，便走了。

男子把剩餘幾口朱古力通通塞進嘴裡，把包裝紙揉成一團，加添篝火的燃料。

長夜漫漫。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7PNCjbZa

月影潛至烏雲後方，在地面徘徊的白霧讓周遭更肅冷。男子豪爽地往篝火扔了一大把樹枝，嘗試驅走悄悄纏上身體的寒氣。

外賣好久喔……男子頹唐地垂下了頭。有一刻他想拿手機出來看看時間，但很快想起那是絕對沒有意義，甚至有害的行為，唯有罷手。

好無聊喔……肚裡的疼痛從沒有徹底消失。即使只是把手放在腹上，已然會加劇那股悶痛。男子衷心希望自己剛才嘴饞吃掉的朱古力沒有令整件事惡化。

「喲！等了很久吧！」聲音冷不防地從背後響起，驚得男子繃直身軀，拉扯到腹部時自然又是一陣痛苦。

下一瞬他認出了聲音的主人，便重又回复微微傴僂的姿態。

仍站在他後方的人從背囊中拿出溫熱的飯盒，遞給了男子。飯盒蓋子儘管牢牢蓋著，卻阻擋不了誘人的香氣侵入夜空。

「怎樣？有遇到什麼有趣的訪客嗎？」來者道。

正笑得燦爛準備接過飯盒的男子一凝，爾後緩緩收回了手。他繼續盯著熾烈的火焰，那雙漆黑的瞳孔中盡是對人生的懷疑。

這不是他的外賣，可能甚至不是什麼外賣。

再扔更多的燃料，篝火也暖不起他冰冷的心。

人生好累。

見男子不理會自己，來者踏上了回頭路。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eSQ2k19u

男子再去拾了一回柴枝。

夜幕飄飄。

好餓喔……男子軟爛地躺在樹幹椅上，側身斜視著飄忽的火焰。可他不能這樣躺下去，不小心睡著的話就完蛋了。

下一秒，下一秒就爬起來……

許多秒過去了。另一個背著大背囊的男性來到篝火旁，坐在了大石上，便旋即發現石頭完全不好坐，但樹幹已被男子完全佔據。

男性站起，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男子。男子看見對方的臉孔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首先輸掉凝視比賽的自然是被火堆烘了一夜的男子。

來者強行抑下上翹的嘴角，說道：「天王蓋地虎？」

「醫生一米五。」男子爬起了身，答道。

來者解下背囊，整個遞給男子。男子爽快地背上後，順著男性走來的路，踏進了黑夜。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6ZjZ2Rat

隨著遠離篝火，黑夜亦一併被留在後方。周遭越來越明亮，男子感到前所未有地輕鬆，直至亮得他必須閉上眼，繼續在一片白芒中前行。

沒走幾步，耳邊便聽到人類交談和儀器的聲音，男子睜開眼，將背著的東西和身上裝備遞給前來接應的人員。

男子任由醫護組檢查體徵，一邊應付著科研人員緊張兮兮的提問，一邊抬頭欣賞著天邊的太陽。

黎明終至。2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rVXaGJ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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