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貂故事集 - 【奇幻/寫實】死靈法師的職業路線（下）

言靈師......說起上來，言靈師已從法師界消失很久了，所以我對這種法術的了解不多。在我的認知中，言靈師能夠組合不同的字詞，發揮不同的效果。這和其他魔法有點不同，例如我的死靈法術，或是我爸的冰魔法，都是以圖案、咒語等等作為媒介，消耗體內的魔力來扭曲現實。而言靈師則是利用言語中本身含有的力量來扭轉法則。

我想是這樣吧，我也不肯定，畢竟言靈師的資料很少。

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的進展很好，兩三個禮拜後就正式交往了。

二十二歲的我，終於感受到初戀的甜蜜。

她是個熱愛咖啡的人，所以我們很多時都會一起在舒適的咖啡店中渡過悠閒的下午。儘管我其實不怎麼喝咖啡，咖啡因會讓我的魔力難以控制，可是和她一起才是重點，其他我不太在意。

只是我一直也不敢告訴她我是死靈法師，我知道一般人接受不了這些。可謊言總會被揭開。

那天我們同樣在咖啡店留了很久，然後她突然提議上她家煮飯。

難道這是什麼暗示嗎？我連忙點頭應好。

她家很乾淨整潔，而且有空氣清新劑的淡淡香味，讓人心情愉快。我理所當然地拿著材料進了廚房，開始處理。她則在我身旁，不時把我要的東西遞給我。

然而準備到一半，卻出了意外：我的魔力暴走了。

是前一晚沒休息好？是剛才喝太多咖啡？原因已經不重要。我在刮乾淨魚鱗的時候，不受控的魔力灌注到魚身，令其魚尾開始大力抽動，啪啪地擊打著砧板。

我心叫不妙，趕忙抽回法力，擔憂地自眼角望她的反應。

只見她驚駭地盯著魚，又望了望我：「咩、咩事啊？」

或許我心虛的模樣太過明顯，她追問道：「你整架？」

「我......」我無法對她說謊，唯有把一切一五一十地說出。

她默默地聽完我一番猶如天方夜譚的言語。我害怕地問道：「你......你會唔會介意啊？」

「唔會啊。」她眨眨眼，很快便答我：「我只係覺得自己更了解你。」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她真的太好了。

沉浸在戀愛中的我，一直對那些細微的異狀視而不見，直到異狀如玻璃上的裂痕逐漸擴散，最後使整堵玻璃徹底碎裂。

到很後來，我才發現她的真面目。

某夜，看完電影，我們走到海傍。伴著涼風，我們分享了一個悠長的吻。

唇分後，她湊近我耳邊：「你會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架可？」

「咩話？」我下意識地反問。

她明顯愣了愣，再道：「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我願意為你......」我無意識地跟著念到一半，察覺到不對勁，輕輕推開了她：「你想我做啲咩？」

被我推開後，我能看見她的表情，混雜著不安和困惑。

「你咩意思？」我追問道。

「我......我......」她支吾著。

我仔細回憶先前她說話時我自己的感覺，猶豫道：「你頭先嗰啲......係魔法？」

「其實我......我係言靈師。」在我迫問下，她坦白了。

然後她帶我由海邊去到了墳場，帶到一座墳前。

我用電話的光照了照，看見碑上刻著男人的名字和放著男人照片。死亡日期是去年，歲數也不大。這些資訊足以讓我明白這個男人的身份。

「佢係我未婚夫。」她證實了我的猜測。

「所以......你想我做嘅事就係復活佢？」我問道。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做嘅一切都係為咗佢。」失望透頂之餘，隱藏的脈絡漸漸浮現眼前，我失落地推測道：「你嚟魚檔買野，係書店同我搭話，都唔係巧合。你成日約我飲咖啡，就係希望我嘅魔力暴走，令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係法師，咁你就有機會叫我施法。」

「我約你去咖啡店......係為咗用咖啡香蓋咗你身上陣魚腥味。」她殘忍地糾正我。

我忍著喉嚨的酸楚，問出了一個許多人問過，卻沒幾個得到理想答案的問題：「你到底有冇中意過我？」

「我中意嘅，一直都係佢。」她盯著墓碑，平淡道。

我和他是在中學時認識的。那時候我的雙親為了讓我早日踏入言靈師的道路，給了我很大壓力，令我很痛苦。有時在校的一點小事，便會令我崩潰大哭。

同學因此都覺得我奇怪而疏遠我，唯有他——

等等等等，等陣先。這篇主角不是我嗎？看看標題，寫著「死靈法師」四個大字誒。這個女人把我當工具人，還想搶掉敘事角度嗎？

太過分了吧。

我打斷了她那沒人感興趣的回憶，說道：「你應該知，冇人可以打破生死嘅界限。」

「但係我、但係我唔試下......」她說到一半，開始掩臉痛哭，不知是因為計劃失敗，還是回想起幸福的過往，或是因為敘事角度被搶回。

「我真係好努力去練言靈法術，但係都、都......」她抽噎著說道：「所以先想搵你......」

「點解你唔直接問呢？」

「我以前求過其他死靈法師，佢地都話唔可以觸碰呢條底線......」她哭得更厲害了。

「傻妹。佢地咁講係因為佢地要面，講唔出“做唔到”三個字咋。」

「唔通我地真、真係冇可能相見？」

我嘆了口氣，留下一顆破碎的心，瀟灑地轉身離開了墳場。

不，那是比喻，我沒有殺人，我在說我自己的心靈。

經此一事後，我再也不想回到街市，終於下定決心要轉行，而我也早決定下一個行業要當什麼。我不會放棄我的才能，我要繼續精進我的死靈法術，也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既然我得不到幸福，就試試看幫助別人去得到吧。

門被推開後，門楣掛著的風鈴被撞得叮噹作響，我便作出反射動作：「歡迎光臨。」

踏進店鋪的顧客受大堆貨品包圍，一時有點茫然，他細看著每項商品，良久才挑出四五件放到收銀台。

「一共七十八。」我瞟了一眼已能說出總價。

「可以包成一束嗎？」

「可以，加十五蚊。」我取出櫃檯下的材料，問道：「想要咩顏色嘅花紙同絲帶？」

「粉紅同淺紫啦。」

「好。」我把貨品拆開，重新組合成一束漂亮的花束，與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目送他離開店鋪後，我深深吸了口氣，讓濃郁的花香填滿肺部——不再是魚腥氣，真好。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後記：

「阿爸。」某天在家，我對著自己的名片沉思著。

「咩啊？」父親正在練習的魔法被我打斷，冰渣掉了一地後迅速消融。

「我覺得我唔應該再自稱死靈法師。」我抓過筆，劃掉名片上「死靈」二字。

「你又想搞咩？」

「我諗我應該叫保鮮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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