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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蹤李葭吟的行蹤,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陸仁昕辭去了飲料店的工作之後,一路上仰賴隨身的迷你電腦與手機,詳細過濾雷走附近的監視鏡頭,很快地就掌握到將李葭吟押走的人馬去向。
車輛是租賃車,登記人所填寫的資料,屬於一間叫做「化奇」的生物科技公司。不論從負責人的背景,還是從「化奇」的金流去追查,都能毫不意外地指向神道會。
這一個簡單而直覺的訊息,結結實實地打在陸仁昕的腦門上。
「意思就是,等你來,不怕你來找嗎?」陸仁昕陰著一張臉,來到了「化奇」的廢料倉庫前,喃喃自語地說。
已經是下班時間,仍在公司逗留的人非常稀少。天色漸暗之後,沒人會特意靠近的廢料庫附近,只有少數年事已高的老保全員在做例行性的巡視。對擅長隱密搜查的陸仁昕而言,要避開他們的耳目並不是太困難。
「嗶嗶」兩聲,電子鎖被輕鬆解開,廢料庫的大門向陸仁昕完全敞開,光明大放的貨架區域裡,安放了許多標示著「危險」的化學溶劑桶,待處理的事業廢棄物在庫房裡堆得半天高,他在廢料之間穿梭著,直指其中一處廢料處理場。
「你來了啊。」充滿著迷離感的聲音從相對較空曠的處理場傳來,陸仁昕一面將右手按在槍套上,一面壓低了身形小心地前進。
果不其然,身穿白色風衣、成套緊身衣褲的白祈就在不遠的前方等著,而更讓他咬牙切齒的是,不省人事的李葭吟,正穿著她平時最常亮相的青藍色套裝,橫躺在一旁的冰冷鋼桌上。從衣服上的髒汙與皺褶看來,這段時間裡恐怕也沒少受苦。
「把武器放在門口,慢慢走過來吧。在我的場子裡面,你就跟赤身裸體沒兩樣,我有那個心思的話,其實你根本走不到這裡來,就別耍花樣了吧。」白祈斜睨了來者一眼,讚許地笑了,「不過啊,能咬住我留下的蛛絲馬跡,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裡來,你也是很不錯的了。」
「那可真是謝謝您的讚美了,白老師。」陸仁昕解下戰術尼龍腰帶,取下陶瓷手槍、戰術筆、卡片刀與直刀,甚至還有三支飛鏢和兩顆閃光彈。
「喔,你那纖細的身體是怎樣藏這麼多東西的啊?不簡單喔。」白祈驚訝地挑起一邊的眉毛,笑吟吟地指了指陸仁昕的戰術短靴,「鞋子也是一樣,裡面有刀,拆了再過來吧。」
「還真是逃不過白老師的法眼呢。」
解除了全身的武裝,陸仁昕小心翼翼地走向白祈,一面觀察在她身後睡著的李葭吟。雖然樣子狼狽,但萬幸的是似乎沒有受傷,就氣色看來,健康方面也沒有什麼大礙。
「好啦,白馬王子要來搶走我的公主了,她都還沒幫我的店賺到錢呢。兩手空空的可要不到人喔,你可有準備好什麼代價來交換了嗎?」白祈微笑著望著陸仁昕說道,那笑容裡夾帶的壓力,令他感到窒息。
「我想白老師您對我的瞭解也應該不少。」陸仁昕無奈地聳了聳肩,「在刑警隊賺到的錢,幾乎都花在醫療上了。要照顧這副因不眠症而殘敗的身體,所花的錢可是非同小可。」
「我也知道你沒什麼錢,就連拼命做著打工也就是想要用忙碌來填滿等死的生活而已。」白祈點了點頭,「不過,我很欣賞像你這樣不願意讓自己在垃圾堆裡逐漸腐朽的年輕人,所以這一切嘛,也就是我給你的一個機會。」
「敢問白老師,是怎樣的機會?」
「我從刑警隊的資訊那邊知道,你小子的身手應該也是很不錯的才對。」白祈舔了舔嘴唇,拿下了她的細框眼鏡,並將柔媚的奶油色長髮俐落地紮成了一把大馬尾。
「請不要笑話我了,那天在我腹部上一踹,難道沒有探出我的底嗎?」陸仁昕詭巧地答道,卻已暗暗站成了格鬥的架勢。
「那裡很窄,不太好施展吧。而且我還知道你不喜歡連累別人,肯定不會真的跟我在那裡大開大闔地打一場的。」白祈脫下白色長大衣,那一身漆黑的緊身勁裝,竟和席淡月有幾分神似,「你沒有找儀潔,沒有找刑警隊幫忙,靠自己的力量,循著我留下的線索找上門來,就意志和決心而言我覺得合格了。但實力方面嘛……沒有給你考試一下,怎麼符合我『白老師』的稱號呢?」
「看樣子,劉隊的行蹤也在妳的掌握之中,刑警隊的幫助,原本指望不上。」
「沒錯,你就死了這條心,陪我玩玩吧。」
白祈縱身一躍,在陸仁昕的面前昂首而立,扭了扭肩膀脖子,身上的骨骼發出「喀喀」作響的危險聲音。
「在這裡,我和你,赤手空拳的打一架。誰要是被揍倒了,就算是輸了,輸的那一方就得聽從贏的一方吩咐,這樣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可以相信妳。」陸仁昕將雙手擺開架勢,如同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筆直地射向白祈,「我上了。」
語音方落,陸仁昕壓低了身形朝尚未擺開架勢的白祈衝刺而去,由斜下方破風而至的掃腿,逼得她只得跳躍閃避。
但陸仁昕雙手觸地,靴影在空中揮出一道長弧,一氣呵成的後轉上段旋踢在廢料處理場上揚起一道勁風。「蓬!」地一聲,在白祈交叉雙手防禦的胸膛上留下了深沉的重擊音。
「唷,好腿法。」在空中一面扭轉身形卸力,一面稱讚的白祈看起來沒受什麼影響,甫落地之後如飛箭一般突進,倏忽之間,又重新回到陸仁昕的跟前。
身高相似的雙方,彼此都在對手攻擊範圍內。
陸仁昕一面閃躲如暴雨急疾的刺拳,一面往側面呈圓形繞著白祈移動,試圖在她的拳頭之間找尋一點點的縫隙。但每次他想要往破綻突進時,都會被白祈靈動的身姿所攔截。
格檔了幾次之後,陸仁昕知道沒有一點犧牲的話,怕是很難近身了。
「喔?你的眼神不一樣了喔。」白祈注意到些微的細膩變化,「那是戰士的眼神啊,陸仁昕,你這還算是打工仔嗎?」
「哼!」陸仁昕一個矮身,將雙手護在面前,硬是承受了一輪刺拳。儘管無法完全抵銷掉像是被堅硬的石頭打中一般的手感,他還是一面藉由柔軟的走位,挨近了白祈的身側。
右手凝聚的勾拳力道正足,如果這一記餵在白祈的腰窩上,肯定能拿回這場格鬥的主導權,然而正當陸仁昕的拳頭揮出之際,世界卻旋轉了起來。
「咦?」
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人已經平躺在地上了。緊接著下巴處傳來如同已經破碎的掏空感,他知道一記不輕的側踢擊讓自己短暫失去了意識。
只見白祈笑吟吟地望著陸仁昕,她那雙修長的腿在眼前輕輕地跺了跺。
「打得不錯,可惜太專注拼拳,你是不是完全忘記我還有一雙腿啊?」白祈笑著說:「我們這可是打架,犯不著我使的是標準拳擊,你就只提防拳頭吧。」
「嗚……」陸仁昕吃力地爬起來,重新站好了架勢,「我還能打,這還沒有算輸吧。」
「當然,再打過吧?」白祈微笑著欺近過來。
陸仁昕望著逐漸逼近的白祈,在心底其實已經滿是絕望。原本就比較擅長隱密行動的他,正面衝突從來不是強項,再加上多年遭受不眠症摧殘的身體,身心早就已經到達極限。雖說反射神經還跟得上,但身體不聽使喚的程度超乎想像,此時此刻,能夠跨越眼前這個巨大威脅的方法,一件也想不出來。
在狼狽的防禦當中,陸仁昕逐漸土崩瓦解的架勢,帶著他的意志一起分崩離析。
「怎麼了,無計可施了嗎?你是這麼無聊的人嗎,陸仁昕。」白祈的面色逐漸嚴肅起來,在狂風急雨般的一輪攻擊過後,望著嘴角滲出鮮血的陸仁昕,她冷冷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也許是我給你的考試真的太難了吧,既然這樣,那我也沒什麼好放水的了。」
望著變得動彈不得的陸仁昕,白祈默默地走向門口,拾起陸仁昕放下的手槍,滑動滑套,對準了陸仁昕的眉心。
「我想,你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李葭吟未來靠身體賺錢的慘況吧?這樣子的話……先送你上路,對你來講應該也算是一種慈悲?」
「我死也不會放過妳。」陸仁昕閉起眼睛,咬著牙說。
「呵,你這股氣勢,我很欣賞。」白祈輕笑了一聲,「那麼……不送了。」
然而沒等她說完,周遭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縷青色的幽火在黑暗中遊走,手槍落地的聲音與拳腳相交的格鬥聲響開始在黑暗中此起彼落。
「這個感覺……是席淡月嗎?!」陸仁昕大喊道。
「帶葭吟走!」
黑暗中傳來席淡月的喊聲,接著一顆照明彈甩上了廠房的鋼樑。在朦朧的光影當中,能夠看見兩名身材纖細的女人正飛快地過招。
陸仁昕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吃力地爬向李葭吟躺平的鋼桌,他拼盡全力直起身子,想要將李葭吟拖走,但身體的疲憊超乎想像,哪怕他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李葭吟仍是風紋不動的躺在原處。
「葭吟、葭吟!」陸仁昕一面咒罵著自己的不中用,一面聲聲呼喊著他最心愛的女孩,「我來了,我一定要把妳帶走,這一次,我會待在妳身邊,哪裡都不會去了!」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喔。」
躺在冰涼鋼桌上的李葭吟睜開她清澈透明的眼睛,帶著點調皮又少許有些期待的笑容,轉身撲倒了陸仁昕。
沒等他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李葭吟的雙唇已深情地按在他欲言又止的唇上。3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q8uIY0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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