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創造者首次流露出近似於迷惘的神情。它尚未來得及回答十月的提問,五月和六月已經施放起緘默術,以這空間裡的聲音作為鎖鏈,意欲束縛這個自稱永恆存在的智慧體;四月和十月極有默契,幾乎同時間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符咒,在狼狽倒地的它周遭迅速排出魔法陣。
與此同時,十一月怯生生扯住我袖口,似乎在無言詢問自己能派上什麼用場。我牽起他的手,給出一個打氣的笑容,在他手心裡一筆一劃寫出了那個字,是唯有即將繼承拾壹月權能的他才能夠辦到的事。
他反握我冰涼的指尖,堅定地閉上眼祈禱;於是在聲音盡失的空間裡,我們仍聽見了壹月師傅極為清晰的嗓音。
「為什麼想成為十二學徒?」
一片雪花落上鼻尖。分明只是夢境的幻覺,卻癢得直令我想打噴嚏,但我小心忍著,以免驚擾睡得深沉的一月。天空灰濛濛的,雲層厚得像學院前庭深深的積雪,或許不久後會有場暴風雪吧?但不是現在。
現在,雪地裡只有兩排腳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淺地印在蓋了厚厚棉被的大地上。那孩子甚至還沒到入學的年紀,身上的灰袍單薄,踩著一雙破布鞋;他是移居野地的孤兒,我以前居然從來不知道。
小小的一月仰起頭來,細碎的雪霰落進他那對晶亮的眼眸,但他眨也沒眨眼,用稚嫩的聲音回答:「我想穿上藍色法袍。藍色好美,我很喜歡。」
一月沒有來到野地以前的記憶,所以夢境是從這裡起始的。然而打他有記憶以來,卻反覆做著同樣的夢:夢裡有高大華美的建築,有高速行駛的車輛,有機械人、犬、或各式各樣的動物;此外,處處可見寬大的屏幕,上頭變換著閃爍的映像,這些全是在野地從未見過的景色。但他當他抬頭望,總能看見那片澄澈的藍天,那是和野地裡的天空一樣美麗的藍色。
他一直不曉得自己的來歷,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普通的人類。他會長大,但從未生病受傷;他會顯露情緒,只是不那麼濃烈;他聰慧,卻絕稱不上是頂尖。他是如此平凡,卻又說不上地不平凡,他也留意到了,那些不經意聚集在身上的目光。他想,那一定是因為學院前那座古老的魔法鐘吧!他感覺得到,這口鐘很喜歡他。可是為什麼?會跟「始」的力量之源有關嗎?
探尋或許沒有必要的答案,是不是人的天性呢?
那麼,因著這座在隆冬裡為他而鳴響的古鐘,下定決心乘著降春儀式的能量,來到遙遠呼喚著他的彼方的他——這樣的他,算得上是真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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