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四號是模特兒,上週剛到,身材絕頂呀。」
仿若呈現反祖現象,公關經理像猿猴發現香蕉那樣,摩拳擦掌,笑上眼睛,看向人牆中央的女孩。
在這無分貴賤,職銜通脹的年代,洗廁所的叫作環境管理員。我這種跑腿,也成了總裁助理。龜公則變成眼前的公關經理。
老闆掃視一眾少女,桃紅柳綠,燕瘦環肥。
跟隨老闆走遍大江南北,閱歷匪淺,有甚麼珍禽異獸未曾看過?能將如此博量聚首一堂,也能算是這店家特色。
四號模特外表平庸,在此亦足以傲視群雄。群雄就如史書所述,人人孔武有力,體魄健壯。
老闆非但看不上平庸,更慧眼識巾幗,選上虎背熊腰的八號姑娘。身為助理,處處應為老闆着想,看到這裡已按耐不住:
「老闆,中間的模特兒不好嗎?」
八號坐到老闆右側,老闆往我耳邊低語。
「小郭你經驗不足啊。所有人只挑好看的,害長得醜的都沒生意,沒自信了。醜的被選上,覺得受到重視,服務態度自然好啊。」
「那……會不會其他人也像老闆這樣想,變成都選醜的,好看的被冷落呢?」
老闆沈思片刻,把四號叫到身邊,讓八號到我旁伺候。
將為人夫的我,在這種場合與異性攀談實屬不宜,理應婉拒老闆盛情。
「老闆都幫你選好了,你再客氣就是不給面子囉。」
說着這話是老闆的合作伙伴,也就是客人。客人的話永遠是對的,小的哪敢不從?
「我叫安吉拉(Angela),哥哥怎麼稱呼?」
看往身旁八號,幼嫩長相搭配橫強體格,以偏概全也稱得上是童顏巨乳。名為Angela而非Angelababy,算是自知稚齡不再。一襲雪白緊身吊帶連衣短裙,溝谷半掩。生理反應使我明白「翠崖幽谷分明處」,還真有「倦鳥歸雲在眼前」。
為了不丟老闆的臉,我極力與安吉拉談笑風生。儘管東拉西扯,江郎也總會才盡。正為話題發愁之際,想起戴爾•卡內基的話:「聆聽,鼓勵別人多談他自己的事」,便使一招拋磚引玉。
「你有這般相貌,何苦要來這兒工作呢?」
也許是我拋得太猛,也許是撿錯了磚,這樣一問便教安吉拉聲淚俱下。聽她訴說着父親早逝母親高齡的悲慘背景,外加供養年幼弟弟升學的套路,我唯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勸酒的也被敬酒,幾杯過後,雙方略顯疲憊。我上了廁所,她換了衣服。
回來時,老闆賓客已各奔前程,剩安吉拉獨守空房。換上便服的安吉拉不勝酒力,左搖右晃,晃到我的胸前。老闆不在其實等於下班,棄安吉拉不顧也不會打老闆的臉。但眼前女傑空有船堅炮利,實則毫無防備;置之於狼顧虎視的煙花之地,身為男子漢又於心何忍呢?把她扶出打車,驚覺未知紅閨何處,只好送到酒店房間。
到步之後,安吉拉稍微酒醒,彼此又喝起冰箱裡的付費酒品。酒精的用途十分廣泛,外用可以殺滅細菌,內服可以消除眼業。
到夜店作客尋歡,本為排憂解困;此刻我卻成了心理輔導員,被人尋歡。
「你對我真好,為什麼到現在才遇上你?嗚哭哭……」
拋出問題以後,自問只曾敷衍應酬,如今卻成為她心中最好;這世道當好人的門檻,着實不高。她坐到我的懷中,我才明白坐懷所以能夠不亂,正因夜讀《春秋》。可是房間裡只有和合本聖經,效果顯然沒有《春秋》好,這樣就到了翌日。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此情此景,別有韻味。
昨夜星辰昨夜風,起床已是八點鐘。記憶中只剩〈創世記〉中神的話語,後事如何,已不得而知。
君子坦蕩蕩,不會拘泥小節。我維持這份坦蕩走到窗前,滑着智能手機,鳥瞰芸芸眾生。才發現悄悄的她走了,雖沒帶走一片雲彩,但加了我的微信。到了這個點,我也應收拾行李,跟老闆乘機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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