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城市,對街頭的遊民來說,冬天遠比夏天要來的友善,至少不必為了躲避熾熱的陽光,到處尋找不被嫌棄的陰涼之處。
在國會大樓後面的小巷裡,原本可以暫且棲身的角落,被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一個遊民不時向封鎖線內張望著。
穿著制服的員警,吹著哨子,不讓人接近封鎖線。掛在腰間的對講機不時傳來指揮中心的指示。
拉出安全距離!
遊民跟其他旁觀的民眾,被警察隔離到一個街區之外。封鎖區內除了警察之外,剩下的就是各種媒體的新聞記者
封鎖區外,只要有電視的店家,裡面都是想要知道最新消息的民眾。被趕出封鎖區的遊民,也在某間專賣附近上班族的便當店門口,關心著新聞事件的最新發展。
電視裡播報的新聞,都是成為新聞焦點的國會大樓。前幾天還炒得火熱,關於國會第三勢力政黨解散,還有財稅中心大規模個資外洩的新聞,熱度已經不如現在正在發生的事件。
國會大樓在相隔十年之後,又一次被學生佔領。學生不滿抗議的是國家安全法修正案的修訂。
這一次執政黨政府並不希望現在的在野黨,能夠像他們一樣,在十年前的事件裡,吸取了豐富的政治能量,成功地拿回執政權。他們不希望歷史重演。
修正案最受爭議的是其中某一條的內容。
政府單位認為有危害國家安全的疑慮時,得派員進入機構、團體執行必要之檢查 。
這個條文被認為是準備進行全面思想檢查的前哨。修正案曝光之後,隨即就引起了輿論的廣泛討論,反對聲浪四起,但只有執政黨政府一面倒地支持這個法案。
在還沒有將修正案送入國會審查前,有的評論家認為這個草案只是執政黨的虛晃一招,並不會真的進行立法作業。
但就在大家還在爭執不休之際,修正案的提出單位——國安局,悄悄地將案子送入了國會,而且在國會議長的運作之下,超越了眾多的民生優先法案,排入了這個會期的最後一次會議。
抗議的學生們也就是在執政黨這樣的政治操作下,走上了街頭,攻佔了國會。
為什麼要將國安法做這樣的修訂?
這個問題不只一次出現在各種場合,而答案千篇一律是「為了維護國家安全,保障大多數民眾的利益」。學生佔領國會之初,執政黨的國會議員甚至曾公開表示,「早通過這個修正案,今天佔領國會的事件就可以有效預防,議事運作也不會因為這些暴亂分子而停擺」。
特勤小組的戰術指揮車,開進了國會大樓正門前方的封鎖區內。現場的記者們紛紛想要打探警方接下來的行動,攝影棚裡的主播,則是和來賓們沙盤推演警方接下來的行動。
準備進行攻堅?
幾乎是指揮車開進封鎖區的同時,在野黨的國會議員帶著支持抗議學生的民眾,一字排開的出現在國會大樓的正門。
老經驗的記者看到這樣的景況,馬上就明白一些事。特勤小組的進駐,目的只是警告在國會大樓裡面的學生,如果再不撤出,下一步就是武裝驅離。否則,時間上也不會就這麼巧合,指揮車一出現,在野黨議員也跟著出現。
記者們湧向帶頭的國會議員,他是在野黨年輕世代的意見領袖。
「執政黨的野蠻行為是在扼殺長久以來的民主價值,我們絕對不會退讓!」
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只有議員身後的支持群眾,還有想要爭取下一屆民意代表提名的地方人士,頻頻點頭稱是。
相較於國會大樓外的人聲吵雜,大樓內的議場裡,學生們有條不紊地正透過各種方式向外傳達自己的意見。
我們只是一群勇於對抗威權的學生,我們要求撤回草案,國安局長負起政治責任。
這樣的訊息被翻譯成多種語言,透過網路向世界各地傳遞。
訊息陸續傳遞出去的同時,大若、小楊、阿妮三個人,從主席台後方的出入口走出議場,經過一個轉角之後,走下一小段的樓梯,來到一扇厚實的木門前。大若拿出筆記型電腦,靠著牆蹲坐下來,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打。
不一會兒功夫之後,厚實的木門緩緩滑開「他們的加密方式也太爛了,一點挑戰性也沒有」。
進到木門後的房間,三個人在房間裡四處探看。大若從電腦裡叫出一個檔案,一張繪製年代遠在殖民時期的建築平面圖。
國會大樓的原址是殖民時代的第二女高,現在則是一幢外圓內方的高大建築物。這個由空中俯瞰像是古代銅錢外觀的建築物,是建築師發想自鐵齒銅牙紀曉嵐所說,「處世圓滑,內心中正」的概念來設計。這樣的設計深獲當時國會議長還有議員們的青睞。當時有評論員諷刺地說,受他們青睞的部分,只侷限在像銅錢的外觀。
「應該是在這邊沒錯」大若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平面圖「入口應該是在這個位置」
小楊湊過去看螢幕上的平面圖,他的目光在螢幕跟某面牆之間來回地打量,然後手指著放置茶水器具的無門窄櫃說「看起來像是在這邊」。
他們三人走向窄櫃,沿著窄櫃四週拍拍打打,似乎沒有發現什麼。
大若跟小楊放棄尋找,回到螢幕前看著平面圖比劃,阿妮也走了過來一起看。她彎腰下來盯著螢幕的時候,小楊注意到阿妮及肩的髮梢,不自然地向上飄了一下。他走回窄櫃,把櫃子裡的茶水器具放到一旁,手往櫃子裡頭伸,敲打貼著牆面的那片木板。
三個人都聽出了木板後面不是實心牆面的空洞聲響。
有了這個發現,三個人在房間裡搜尋是否有隱藏的電門,可以打開櫃子後的通道。
四處找了一陣子之後,阿妮發現沙發扶手有些蹊蹺,接著就在扶手裡面找到了一個電門開關。
阿妮按下了電門,伴隨門閂彈片的一聲清脆,窄櫃後面的通道慢慢地露了出來。那是一條防空避難的通道入口。
在過去的戰爭年代,學校多半設有躲避空襲的設施,第二女高也不意外。校舍的地下,有著一條長長的防空地道。
在野黨的年輕議員還在國會大樓前侃侃而談,記者們也希望他能繼續多講一些,製造多些新聞點。
警方的現場指揮官,從特勤小組的戰術指揮車下來,走向在野黨的議員。
在新聞台棚內指揮調度的導播,命令攝影鏡頭務必要捕捉到指揮官跟議員之間的互動。
指揮官很有禮貌地請議員離開大門口,慢條斯理地解釋,已經接到長官的命令,在必要時將先排除國會大樓外阻礙,接著就是進行大樓內的驅離。
議員心裡明白這是安排好的橋段,目的是為了要宣示警方執法的決心。比較激動的支持民眾,忍不住對著指揮官開罵「走狗,滾開!」,一瓶準備砸向指揮官礦泉水,被旁邊眼明手快的警察攔下。被攔下的民眾,開始叫囂「警察打人!」,民眾的情緒開始鼓動了起來。
議員轉身先安撫支持的民眾,強調警方也只是依令行事,大家先不要這麼激動,接著他要指揮官先離開這裡,同時對著眾多的攝影鏡頭說「只要執政黨政府接受學生的訴求,保證不採取武力對待,就能理性和平地處理這次的事件」。
小楊從背包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把窄櫃推得更開,讓手電筒的光線射進通道內。
通道內的空間不大,高度一米七左右,寬度大概不到七十公分。但裡面竟意外地沒有潮溼霉味。
小楊拿著手電筒先走了進去,阿妮跟在後面,大若收好筆電之後,也跟著走進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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