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鳥兒在樹上休息,清風劃過她白滑的臉頰,那對水潤的黑眼睛靜靜下垂。門被輕輕打開了,蒼老的爸爸用那沙啞又溫柔的聲線道:「靜德,還沒睡嗎?」坐在書桌的她馬上上前迎接爸爸,牽著他的手道:「睡不著。」年老的父親把她拉出來道:「出來聊吧。」她顯得有點意外的說:「聊?聊甚麼?」
只見他聳聳肩的說:「聊甚麼也好,你媽媽﹑學業﹑人生…」聽起來很隨性,其實他猶如了很久。她拖著拖鞋,坐到客廳的飯桌上,這裡就只有她跟父親。他慢條斯理地拉開椅子,給足夠的時間讓女兒思考。低著頭的女兒,長髮從肩膀上如青柳般掉落,她問道:「爸爸,老師說社會的能源都從由另一群人的勞動力而產生,對吧?」
父親點點頭,女兒說:「化石燃料早就燃盡了,那他們的勞動力都放在那裡?」「生存。」父親深深的唉嘆道,女兒更加明白他知道這一切問題,卻沒有人提出或抗議,除了她自己。「生存?」她想知得更清楚,父親輕按腕背的皮膚,淺藍色的虛擬光由腕背傳到食指跟中指之間,藍光變成一支煙,父親抽了一口,藍光的粒子化成最純的尼古丁,進入他的意識。
他道:「是的,女。生存,讓他們在生存中承受痛苦,才能讓效能上最大化。」女兒難以相信的說:「而你則靠他們的能源存在著?」他點頭道:「我也不想,不過基於政府政策,我被強制存在到你成年為止。」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早就去世了,只是每次提起,悲痛又會再次湧上。
父親抽著煙,吐出真實的煙霧,而女兒則沈默了。她站起了身,看著掛在牆上的一家三口道:「我們也能產量嗎?用我的悲哀。」父親抬頭看著陽台道:「理論上可以,但實際上不需要。」女兒背靠住了牆問:「為什麼?我們不都是一樣嗎?」他乾笑道:「如果像石器時候的狩獵體制,也許你是對的。」他也站起了身,吐出霧道:「我們現在可不是單純的狩獵。」
日光普照,她搖晃她的肩膀道:「靜德,還好嗎?」她從演講廳中醒來,一旁是她的金髮好友,妮妮。講台上的老師仍然講解最終試的內容,坐在一角的她們開始親熱起來。靜德感受著那溫暖的舌頭開始在她的嘴中橫行霸道,嘴唇互碰時產生的多巴胺,將有部分轉化成社會的能源時,使她再次因為底下的人而不安。
她推開了她,眼中略顯的不安被誤解成悲哀。妮妮手繞著她的肩膀溫馨的細語道:「我知道你爸爸的事,畢業禮可以不去,只有我跟你。」錯愕與猶豫在靜德的眉心皺起了一瞬間。只有她知道爸爸強制存在的事情,因為這裡不容許繼父母存在。她們彷彿與老師的課堂隔離了,只有兩名青年的世界。
在柔光與知已溫暖的手掌撫摸她的臉頰下,她的心防被溶解了。「我希望他能看到我畢業。」她道,妮妮對她顯露的心聲感到十分喜悅,她一直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一個能使自己變得可靠的任務,她欣賞著黃光下的棕瞳孔,思考了一會道:「我們可以向死亡登記處申請廷期關機。」靜德仍舊擔憂的道:「這不夠時間,我爸在我接下來的生日就…」
「噓,我可以叫我爸幫忙,但有一個代價。」妮妮道:「下星期的生日,你整天就是我的。」充滿著控制欲的她留下如此單純的要求,靜德終於顯出微笑說:「好的,親愛,我愛你。」演講廳的角落,是兩名青年的青春…與心機。
靜德推開了家門,爸爸在廚房顯得有點慌張的說:「你那麼早啊?」靜德直走進廚房,靠在門框,繞起手,毫不客氣地說:「我需要你。」只見爸爸穿著隔熱手套,拿著燉肉的樣子,靜德皺著眉問:「有需要嗎?」爸爸無奈地說:「我可以先拿出去嗎?女兒。」
靜德坐下來對著一大碗香噴噴的燉肉,爸爸只把一支鐵叉插下去,並坐在她對面,按下腕背的皮膚,藍光煙再次顯現出來。他鬆了一口氣道:「試試吧。」甘甜﹑入口即溶的口感對她並不出奇,一切都只是編碼製成。只是她有一點點不同,卻又形容不到。
「我要你幫我進封存部。」她邊吃邊道,而他苦笑道:「下星期日我便關機了。」「有人幫我廷了你期。」女兒單刀直入的說,一邊咬著肥肉,胃口不錯。「誰?」「我女朋友。」爸爸不禁笑了出來,一切都太突然。他不知道該作甚麼反應。
他輕搖他的頭道:「幹甚麼?」靜德盯死他道:「我要告訴他們真相。」他深深的呼了口氣道:「好的,去他的,甚麼時候?」「在我考進封存部之後。」考核就在她的生日後一天。爸爸質疑道:「你確定你能考上?那是多項測…」「我自有辦法。」女兒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卻換來一聲啍笑聲。
下體傳來的陣陣酥麻感陪隨著脈搏跳動的感覺,在考核的前天她兩就已經陷入瘋狂,唯一維持她們理智的只有昨天的考核,一旦結束了。她們便終於進入兩人的狂喜,就算觀感麻痺也好,她們仍然享受對方的陪伴。靜德早早在陽光出現之前,離開了她。
父親就像她的手下般,在門外守候了一整天。等到她健步如飛的離開女朋友的家,父親隨即化成一束藍光進入她的身體。不一會,她從自動載具離開,站在這個純白枯燥的封存部。她拿出昨天新鮮出爐的新員卡,進去了。當中部員已經開始工作,而且很繁忙。這是她第一天,也是她將搞爛工作的日子。
她從路上跟著眼中的指引走到自己的位子,路上順便碰到一位中年男人,互相抱歉之後,她拿到他的資深卡。一切都是如此的飛快﹑急速,就像過去的人們一樣,而他們的後代比他們更加具行動力…衝動。她坐在的一刻就開始運用學校所教的知識與技巧,接下了日常維護的工作。
她便走到最深入的房間,在老師口中要經過十多年才能進的陳封房,裡頭放滿了過去的科技,像展品一樣。她看準無人的時機,駭進生物安保,到門旁刷下了門卡,父親便從她的腦中跳出來,藍光正將他變成剛剛那個男人。步腳聲急速地接近,女兒開始心急,而父親則不急不慌的說:「慢慢來,這要點時間。」
一位女士經過陳封房後,一切都沒有異常。門後是喘息著的靜德,她回頭看著父親,他解除著偽裝,繞著手望著一個方向,是電話亭。他眺望著說:「也許下面還有台,你需要一個硬幣,心肝。」他徵笑著,而她終明白自己陷入了大麻煩,不再是剛剛那個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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