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賜予你生命，當歸去的時刻到來，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xzTsTpul
你必將回應。如此才能重新，生而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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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認為人死後會去哪裡呢？是入輪迴，或是漫遊在人間？
答案兩者皆是，可惜大多數都是後者。人們的慾望、貪念、悔恨就像條麻繩將靈魂捆綁在這已不屬於祂們的世界，而解開這些結引導祂們主的道路便是我的工作。
幸運的是，我並不是孤軍奮戰。
「諾曼，你遲到了。」我雙手環抱胸前，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諾曼，三年前加入教會並與我搭檔三年的夥伴。他有著一頭雜亂的金黃色捲髮，摸起來的手感就像是鄉間的綿羊，軟綿中帶著些許粗絲，配上那傻氣的笑容實在是讓人很難對他放心。
「是你太早到了！沃克先生……抱歉啦、」他傻笑了一番後噘起嘴抱怨，「我在莎莉醫生那兒耽誤了一點時間，這東西又需要校正了。」諾曼扭動戴著白色手套的左手，手腕處的動作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喔對了，還有他的手。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pX8RvAzg
兩年前，我們在處理某個不願離去的靈魂時出了差錯。我沒能保護好這個笨蛋，他失去了左手，而我……這說來奇怪，我其實不太記得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就像缺失的拼圖，這段記憶硬生生地從我腦海裡消失了，我只記得自己恢復意識後，諾曼緊緊抱著我一句話也沒說。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他。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我想是這個傻小子保護了我，這讓我對他始終抱持著一絲愧疚。他天真爛漫又經驗不足，可他始終是個善良的孩子。身為前輩的我不該讓他遭遇危險，不該是這樣的，應該是我要保護這孩子才對。
「沃克先生？」諾曼的聲音把我從自己的思緒裡拉了回來，那對褐色的雙眼像初生的羔羊般水汪地盯著我。
「咳、你遲到太久了，太陽曬得我頭都昏了。走吧。」我提起腳邊的手提箱，和諾曼一起搭上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馬車。
這次的請託是從外地搬來的商人發出的。他們一家才剛搬進這座古宅不久，詭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一開始只是普通的怪聲，然後是物品開始自己移動，最後商人的女兒開始做惡夢。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7KVAC5RG
截至目前為止，對神職者而言都還是稀鬆平常的日常。簡單的驅魔儀式大多能夠驅散這些對世間抱持執念的靈，但當鬼魂現身後不願溝通就攻擊神職人員……那又是截然不同的情況了。
一旦事情發展至此，就再也不是唸唸聖經或是向主禱告就能解決的。這個時候便是我們──武裝牧師該出馬的時候了。
一進門商人馬上拉著我和諾曼，哀求著我們一定要將那邪靈驅逐。允諾了商人後，我們進到商人女兒的房間。
身穿白色洋裝的少女被五花大綁在空蕩的房間正中央，她低著頭使我們看不見她的臉。根據商人還有先前前來的牧師所言，那邪靈侵占了少女的身軀不肯放。
「托馬小姐？托馬小姐，您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諾曼開口呼喚少女，她就像個破舊的洋娃娃無力地被放在椅子上，毫無反應。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FdCd067J
諾曼和我互使了眼色，我們小心翼翼地接近托馬小姐。她的雙眼是睜開的，直直盯著地面似乎沒有對焦，乾裂的雙唇念念有詞可她說的話卻完全無法讓旁人理解。
「我奉主之名，命令惡靈立刻離開！請求主顯現仁慈，庇護少女免受邪惡侵擾……」諾曼唸起驅邪禱詞，那女孩仍是不為所動彷彿邪靈根本不存在。
我正想著該怎麼辦才好，猛然地一股寒意竄上腦門，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喊道：「諾曼！離她遠一點！」
諾曼一聽到我的話，立刻退了開來。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托馬小姐身上撲向諾曼，他往後退的舉動正好避開了女人。那個女人的雙眼下佈滿血痕，她的胸口到腹部是個血肉模糊的大洞，傷口腐爛發黑看起來像大窟窿一般。
我打開手提箱，迅速熟練地取出銀製的手槍將彈匣裝上，然後擋在諾曼和女人之間。她看見我的舉動便停了下來，然後仰起頭哈哈大笑。
「這女孩的身體就快要不行了，就算你們把我趕走又有何用？不想跟你們的同伴一樣受傷的話，就給我滾開！」女人的聲音尖銳無比。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0PwjZgbW
「我知道妳為什麼在這裡。」我開口，這似乎引起了女人的興趣，她挑起眉看著我。當然這並不是謊言，一接到請求我便徹底調查了這棟房子。
最初這裡住著貴族，而這女人是夫人的貼身女僕，打從夫人過門前就陪伴著她，兩人情同姐妹。貴族貪戀女僕的容貌，玷污了她，她沒有勇氣反抗也不忍告訴夫人。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o0xqazhG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惶恐無助之下她逼不得已只能對夫人坦白。
於是，夫人下令殺了女僕和她的孩子。
她無法忍受丈夫的背叛，更無法忍受丈夫的血流在不屬於自己的孩子身上。往日的情分好似不存在，她殘忍地取出女僕的胎兒任由馬匹踏碎，女僕殘破的屍體被棄置在地窖。
女僕死了，惡靈誕生了。她懷著的再也不是幼苗，而是深刻的怨恨。她殺光宅裡的所有人，無奈滿地的鮮血怎麼也洗不去她的恨。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QXK9JTBc
「一切都已經結束，傷害妳的人都不在了，妳該收手了。」
「不，還不夠。一點都不夠！你知道我的故事，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吧？我還不能夠停下。」女人伸手抓撓著自己的臉，痛苦的把聲音擠出喉嚨。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cu2nK9pk
「住手吧！主還沒遺棄妳，祂還能引導妳，放下這一切妳就不再痛苦了。」諾曼跟著加入指引女人，她卻惡狠狠地瞪著他。
「祂早就遺棄我了！從那個惡魔對我出手的那一刻，祂就遺棄我了！我不會停下來的，只要這房子裡還有人在，我全都要殺光！」鮮血從她的眼角流下，她尖叫著衝上前。
「我給過妳機會了。」我沒有猶豫的朝女人開槍，她怒吼著。仇恨啃食了她的心靈，她已無遺憾可言，只不過是執念的傀儡罷了。
「說得你很高尚，你不過跟我一樣。如果今天就是我的終焉，那麼你就要跟我同行！」她按著身上的彈孔，朝著我把手伸過來。說時遲那時快，諾曼抽起他的小刀劃開女人的手。教會特製的武器讓我們能夠直接傷害靈體，女人痛苦的往後退開。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i6rGemDA
「沃克先生不會跟妳去任何地方，別碰他。」諾曼的語氣很冷靜，強烈的違和感油然而生。這很不像他，發生什麼事了？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zGCpAqjO
沒讓我有開口的時間，房門打開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商人被房間內的聲響驚動了，愛女心切的他急忙撞開門查看，那個女人一看見他馬上朝托馬小姐靠過去。見狀我立刻衝過去抱起托馬小姐往門口移動。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UoXOFJRJ
女人氣急敗壞的想攻擊我，諾曼從後方用小刀刺向女人讓她把目標轉向自己。我趁隙把托馬小姐塞到父親懷中，並且要求他們馬上離開這裡，越遠越好。等我回頭，只見女人一手壓制諾曼，另一手活生生地把他的義肢給扯了下來。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plhiCtAF
「不──」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RfrCG23x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腦海裡的聲音失控的咆嘯著，令人作嘔的涼意蔓延到四肢，宛如心底最深的恐懼赤裸地被挖掘出來。
我得保護諾曼。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btDh731R
如此本能的想法促使我怒吼著向女人開槍，我甚至沒有去算自己到底開了多少槍。當彈匣清空時，女人已經來到我面前。
「你要跟我一起走！」女人的嘶吼讓我耳鳴，我們宛若兩頭失去理智的野獸互相撕咬對方。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4MNoKI0c
諾曼用僅剩的右手撐起身體，抓起被扔下的刀一把刺入女人身上的血窟。他用力的將對方從我身邊推開，她伸手抓著諾曼的身體，甚至想張口咬他，但銀刃的作用讓女人的身體開始崩解，轉化成一縷黑霧。淒厲的慘叫隨著霧氣消散在空氣中。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6gwwvPCF
黑霧完全散去後我怔怔看著諾曼的背影，他低頭看著空蕩的左手，垂下肩頭嘆了口氣。接著他立刻來到我身邊朝我伸出手：「沃克先生，你還好嗎？」
一回神發覺自己被保護的當下，我才忽然意識到在我還沒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成長這麼多了。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3qyhJqqg
「嗯……辛苦你了，諾曼。」我搭上那隻手起身，「看來你已經不是那個需要我保護的小鬼了，這下我可放心了。」我微笑著看向諾曼，他卻瞪大了眼看著我。
「……你說的是真的嗎？」毫無預警地，斗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眶中奔騰而出，他急切地問。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LCiEPzCt
「當然啊！你搞什麼……」我嚇了一大跳，我承認我確實很少稱讚他，不過這番話有讓這傢伙這麼感動嗎？
「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能夠放心了吧？不用、再把自己困在這裡了吧？能夠回到主的身邊……」諾曼一手抓著我，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你在說什麼啊？我……」
我……
我想起來了。
我全都想起來了，那塊缺失的拼圖。那年意外發生時，我拚了命的保護諾曼。然而他卻還是失去了左手，而我──我失去了生命。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rIPBHEFK
當時我當場就死了，並沒有活下來。而死前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沒能保護好諾曼，他還那麼年輕我不能讓他在這裡倒下，我後悔著不該把失去了父親無依無靠的他就這麼帶進教會。我狂妄的自以為能夠代替他的父親陪伴他、守護他，但事實是我根本做不到。
我好後悔、我好恨自己、我好希望……好希望我能好好保護諾曼。我對不起他。
一瞬間湧上的情感衝擊我的大腦，讓我久久愣在原地。直到諾曼握住了我的手。
「沃克先生，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愧對於我，所以才離不開。」諾曼的眼中閃爍著滿滿的情緒，彷彿要灼傷人般炙熱的目光讓我很努力才不移開自己的視線，「但不是這樣的。我失去左手，可是我活下來了。這都是因為你啊！沃克先生，是你救了我……謝謝你救了我。」
鬼魂是不會哭泣的，這是我學到的。然而此刻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我的視線被淚水給模糊了，我看不清諾曼那張傻氣的臉龐。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抬起手觸碰諾曼的臉，認清事實後我的身體如釋重負般變得飄飄然，原來這就是成為鬼魂的感受嗎？我這才有了自己已經死了的實感。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xju27Kl9
「他們以為，你的遺憾是沒能完成任務。」他點了點頭，「但自從你『康復』，完成第一次任務回來後，我就懂了。你的遺憾……是我。是我害你放不下這世界的。」
「傻孩子，不是這樣的。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我忍不住把諾曼抱進懷裡，緊緊抓著他只剩下上臂的左手。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2fhMPu73x
「我現在能保護好我自己了，不是嗎？」諾曼把臉埋在我的胸口搖著頭說道。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oczELrln
「是啊！你做得很好，諾曼。你做得很好。」我輕輕撫過他柔軟的髮絲，這才意識到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摸他的頭了，於是我又不捨地輕拍了拍他的後腦。
「沃克先生。」諾曼用力吸了吸鼻子，他抬起頭看著我，「回去吧！回到主的懷抱去，讓祂指引你。然後……請你再回到我身邊吧！」
「我想這可要花不少時間啊！」面對這猝防不及的請求，我苦笑道。
「我會等的！不論要多久，不論是什麼方式，我都會等你的！」他一臉堅定的認真表情逗笑了我，這小子大概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像是告白。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0MilpJfM
「呵呵……好啊！那你可別忘了我啊！」我瞇著眼微笑，身體越來越感覺不到重量了，我明白這代表已經沒有時間了。主找到我了，祂在呼喚迷路的我等著我歸去。
「不會的！我一定會認出沃克先生的！到時候，就換我保護你。」諾曼又哭了起來，我不曉得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但是他一定也知道是時候了。
「嗯，但你可別連右手都賠上啊！」我的玩笑並沒有讓他笑出來，他哭得更兇了。而我卻已經沒辦法再去安慰他了，可我不擔心。我知道他已經能夠好好地面對，未來沒有我的旅途。
但是啊……等等我吧！諾曼。4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Nl8PDuTH
下一世，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