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之春 - 3.11 春天降臨之前

一

她們從那天開始，斷絕了一切的聯繫，在電話簿中、在社交軟件裡、在遊戲中的好友也一併清除掉，彷彿對方從來沒有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現。

同學們也很識相，在分組活動時跟她們兩人分別組隊，確保她們不會碰頭。

即使在走廊、在巴士站、在附近的食店遇上，她們也會互相避開，她們的行動絲滑得彷彿有一種默契。

也許在旁人眼中，她們這對曾經的摯友突然變成陌生人十分奇怪，但就她們兩人而言，絕交的衝擊比想像中輕得多。

張雅琪跟親近的同學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平日也是一起行動，她平靜如水的生活開始有了漣漪，沉悶的日子變得十分充實。

她開始在平日很少出現的地方頻繁出現，例如學校的圖書館，附近的商場，也包括她平日很少走的回家路。

雖然這樣的生活讓她累得要命，可是她很享受，從跟同學一起同甘共苦經歷中，她逐漸感受到生活的多樣性，每天也覺得十分新鮮，彷彿那次的事件後，才是她中學生活的開端。

至於黃晴美則是醉心於學業和運動之中，跟張雅琪斷交後她像獨行俠般行事，完全不理會班上的風波八卦，只是偶爾跟不怕她的陳光淇聊幾句。

黃晴美的改變很快就為她帶來了春天。在第一次的考試中，她囊括了多份試卷的班上榜首，加上體育上的傑出表現，儼然一個文武全才。老師喜出望外，同學對她的看法也從恐懼轉化成敬畏。

就在這兩人逐漸適應新生活模式時，疫情不期而至。

二

在漫長的日子裡，她們去不了上學，每天就是在家裡上網課，生活十分枯燥。幾乎每天也困在家的她們情緒因此很波動，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而發怒。

於是，張期暉這天給了張雅琪一點額外的零用錢，叫她下街走走，吃晚飯才回家。

已經好幾天連家門也不出，張雅琪當然是十分興奮，細心打扮一番才出門。

至於張君琪，這天一大早就出門找黃清河玩了。

三

張雅琪一到街上，就恨不得脫下口罩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在居家已經一個多月的她眼中，家門外的世界象徵著無所拘束的自由，可以活蹦亂跳的隨意走動。

雖然還是要戴口罩，但總比困在四面牆的家好多了。

可以到處跑的張雅琪異常地高漲，便拉上了住在她隔壁的陳光淇一起到河邊跑步。

陳光淇對於不怎麼喜歡運動的她竟然會提出跟自己一起跑步很意外，不過她也沒所謂，反正她也是當作平日一般的練習。

於是，她們兩人相約在河邊的公園見面。

因為在家中困了很久，張雅琪做熱身運動時已經急不及待，滿腦子想著甚麼時候才起跑。

當她終於可以起跑，張雅琪爆發所有能量般一溜煙就跑掉了，連背影也看不見。

平常運動課也是隨隨便便的她竟然會主動地跑起來，完全不覺得辛苦，反倒是很舒暢，有一種徹底釋放的快感。

她想，也許那個人也是這樣想的。

雖然她記得以前有一個朋友也是十分喜歡跑步，不過她的名字，張雅琪已經有點模糊了。

至於陳光淇，雖然張雅琪的起跑很迅速，不過身為田徑隊一員的她也只是費一點兒的勁就追上了她，換她把張雅琪甩在了身後。

不過，畢竟是跟沒怎麼運動的人一起，她也沒有使出全力，一直跟張雅琪保持可以照應的距離。

當她們跑到污水處理廠的時候，張雅琪已經用盡所有的體力，只能一拐一拐地漫步跟上。

「妳真是厲害呀……跑那麼久也臉色不改，好像不怎麼累的樣子……唔……到河對岸才聊吧，這裡臭死了！」

儘管已經累得快要倒下，可是嗅到那股怪味還是讓她咬緊牙關撐著走到對岸。

陳光淇莞爾道，平日沒多運動的人能堅持那麼久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待會走路回去嗎？」陳光淇才剛說了一半，張雅琪就以十分恐懼的眼神盯著她，「當然待會才決定吧，妳先休息一下吧。來喝寶x力吧。」

張雅琪連忙接住她拋來的飲料，液體流進喉嚨的一刻，她感覺自己重生了。

她回復過來後眺望遠方的吐露港，感覺很有成就感。她慶幸自己堅持到最後，才看到這樣漂亮的風景。

在感覺滿足的情況下，張雅琪連月不開的情緒也徹底地轉晴，感覺自己能饒恕一些往日恨很入骨的人。

於是，她說了一句讓陳光淇很意外的話。

要是跟黃晴美可以和好就好了。她感慨地說，那她便可以把這天的感受告訴她了。

陳光淇聽到她的話又驚又喜，看來張雅琪已經放下那件事，希望她們能和好，回到以前那樣。

可是，當她進一步想，事情好像不會如想像般順利。

首先就是要說服黃晴美，如何讓已經斷絕聯繫幾個月的她接受張雅琪突如其來的橄欖枝，這件事怎麼想也很困難。

換著是自己也很難接受，罵翻面的人無緣無故就說要和好。

作為跟現在的黃晴美唯一關係友好的同學，她很清楚黃晴美不會接受這種忽然的熱情。

更重要的是，她沒有跡象走出那次事件的傷害。

可即使機會渺茫，她也不想放棄這個讓她們兩人和好的機會，停課的日子仍在繼續，要是放棄這一次的機會，待下一次跟她們見面再談和好，也許就沒有機會了。時間的流逝正一步一步稀釋她們內心的連結，一刻也不能浪費。

於是，她緊握拳頭，下定了決心。

她告訴張雅琪，她會把她的想法轉告黃晴美。

四

當天晚上，張雅琪洗過澡後，打算打一會機才去睡，沒想到，竟然有人打電話給她。

她看到顯示的電話號碼，感覺好像有點熟悉，便接了電話。

「張雅琪，」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說。雖然有點沙啞，但張雅琪還是馬上認出了打來的人是黃晴美。

可是，接下來的對話讓她對和好感到困難重重。

「妳的面皮可真厚！明明妳在這幾個月裡，對我是完全的不瞅不睬，在陳光淇面前就說想跟我和解？說要和解為甚麼不直接找我，要托人傳話？就這還想和解？作夢吧你！張雅琪，我告訴妳，我不會配合妳的和好戲碼演戲！要和解就給我拿出誠意來！」

黃晴美激動地在電話裡咆哮，張雅琪也對她這般激烈的反彈感到很害怕，一時間整個人僵住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幽幽的哭泣聲，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又是一聲咆哮。

黃晴美，妳這是在幹什麼呀！

電話的另一端突然傳來這樣的咆哮，張雅琪以為是黃清河或者她媽媽在罵她。

但接下來繼續聽，就這麼一句的咆哮，然後又安靜了下來。也許是出於好奇，也許是有話還沒說，她們倆還沒有掛線。

「張雅琪，」黃晴美聲音顫抖著說，「妳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然後她就掛線了。張雅琪心想，最起碼不是完全拒絕溝通，這已經比她猜想中最壞的情況稍微好一點。

可是，黃晴美激烈的反應讓她不由得有點害怕。張雅琪有點擔心，是不是日後她那暴躁的脾氣自己也得接受。

不過，既然已經踏出了這一步，前面有甚麼挑戰等著她，自己也不會再逃避。

張雅琪暗自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展現出自己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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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 春天降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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