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燕山胡騎聲啾啾
漠南邊塞氣象萬千,一時紛紅駭綠、蓊葧香氣;須臾飛砂揚礫、白日昏暗。而邊塞的土匪亦猶如沙塵暴,總是突然來襲,使邊疆鎮民防不勝防,即黃沙蓋面、肝腦塗地。
對於北魏邊疆的鮮卑人來說,柔然,或稱之為蠕蠕,就是沙塵暴,就是猛獸,就是魔鬼;凡是柔然土匪經過之地,必寸草不生,血流成河。鮮卑與柔然本是同族,但隨著鮮卑入關後漸漸受漢文化耳濡目染,已經與柔然語言不通,甚至視殺人如麻的柔然為野獸,故才稱之為蠕蠕。
可是,這次柔然的侵略卻再沒有再對鎮民趕盡殺絕,因為他們的頭目改變了策略。
丑奴,自稱為豆羅伏跋豆伐可汗,是柔然的新可汗。雖說是可汗,但柔然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根本無宮殿、無都城,甚至無文字、無文化。不過當那些鮮卑文明人被刀架在頭上時,大部分還是向他下拜,叫他可汗,要不然就馬上人頭落地,跟戰死的邊塞守軍一樣暴屍荒野。
「可汗萬歲!可汗萬歲!」
一群衣衫襤褸、哭哭啼啼的平民百姓,不斷向丑奴叩頭。北魏雖然貶稱之為丑奴,但丑奴並不醜,亦非為奴。丑奴身型魁梧,眼神凌厲,鷹視狼步,令人生威。
丑奴的胞弟祖惠卻不認同其做法,勸說:「皇兄啊,你留這群垃圾有甚麼用?你要擄掠奴隸的話,把那些老弱婦孺和小孩就殺光吧,留下壯丁不就行嗎⋯⋯」
丑奴狠狠地當眾掌摑祖惠,左右部下皆大吃一驚,卻不敢作聲。呼呼的風聲打在祖惠的臉上,似乎譴責著祖惠多言。
祖惠的母親呂陵氏看見丑奴竟然在俘虜面前掌摑祖惠,甚為不悅,立即下馬,上前斥責丑奴,沒想到卻也被掌摑;不過掌摑她的,卻是一身穿毛衣斗篷、穿戴玉石項鍊、頭戴羽冠、手持長劍的女薩滿。呂陵氏倒地吐血,左右急忙扶起她。但身為太后的呂陵氏竟不敢直斥此女子胡作非為,因為這女薩滿正是柔然真正的掌權者——可賀敦.是豆渾地萬。地萬年輕貌美,但眼神陰森恐怖;除了丑奴外,沒有人敢直視其雙眼,怕被她奪去魂魄。她法力無變,每走一步,即颳起陰風,使人心寒;但她卻總是令丑奴慾火焚身。
丑奴說:「這些奴才都是朕的私產,你們兩個若敢私自宰殺,當盜竊牛羊論,斬下雙手示眾。地萬說得對,養奴才就是養牛羊。難道你只養公牛公羊嗎?沒母牛母羊,如何繁殖?所以要把這些奴才公的、母的都留活口,小孩也要留活⋯⋯」
說著,丑奴隨手抓起一個少年,撕開他的衣服。少年大聲尖叫、哭泣。他的父母馬上叩頭下拜,說:「陛下,求你放過小兒吧⋯⋯陛下⋯⋯要洩慾,就⋯⋯就用我們吧⋯⋯」
「滾開!」丑奴一腳踢開少年的父母,向地萬展示少年的下體,問:「這個如何?」
地萬笑著說:「不錯,應該可以為陛下補充精力。陛下應多吸收童男童女的精華。」
少年哭起來,說:「不⋯⋯不要⋯⋯求求你,陛下⋯⋯啊!」
但丑奴已經急不及待在眾目睽睽之下姦淫這少年。
「陛下請慢慢行房術,臣妾嗅到那邊還有男子的氣味,想去查探一下。」
「你去吧,朕在忙。」
地萬踏著地上的頹垣敗瓦,來到一草屋前,暗紅色的嘴唇間吐出一烏氣,竟化為強風,將草屋屋頂吹走;藏身在屋內的青年荀巨伯及友人自知敗露行蹤;荀巨伯見其友人卧病在床,動彈不得,就張開雙臂,對地萬說:「你⋯⋯你要殺,就殺我!」
「魏軍死的死,逃的逃,你這書生怎麼還待在鎮裡?」地萬問。
「友人有疾,我不忍撇下他。我願以我的性命換他的性命。你要殺就殺我吧!」
地萬打量著荀巨伯稚嫩的面孔,笑著說:「哈哈,你這人剛直不阿,你的精氣一定非常強烈。」
「你⋯⋯你想怎麼?」
「我會留你活口,會讓你帶你的友人逃走,但你要先讓我跟你雙修。」
「甚⋯⋯甚麼意思⋯⋯」
「脫掉衣物。」
「吓?」
「唉,真遲鈍。」地萬說罷,手輕輕一擇,荀巨伯身上的道袍忽然不翼而飛,光著身子,嚇得他大叫。但令他更加恐懼的是,看似是女子的地萬亦揭起其裙,胯下竟然露出一根龐然大物。荀巨伯正想拉著友人逃跑,卻發現地上的野草竟然把他的雙腿抓起來。他高聲尖叫,掙扎,但為時已晚。⋯⋯
荀巨伯換上柔然可汗賞賜的胡服,晚上冒著寒風,背負著病重的友人,沿著黃河走了幾十里,終於看見燈火。他叫喊一聲,就體力不支倒地。哨站士兵趕到,立即將他們扶起,帶到縣城裡。
荀佢伯醒來時,已日上三竿;一張開眼睛,驚見床頭前坐著一個身穿圓領袍、面戴笑容、留著鬍鬚的官員,嚇得彈起,連忙爬到床下,雙膝跪地。
「大人,大人⋯⋯」
「不別多禮了,你起來吧。這裡是朔州,我是朔州刺史丘社生。」
社生扶起巨伯,叫他坐下。但巨伯摸著隱隱作痛的屁股,堅拒坐下。社生奇怪,就問:「你⋯⋯你屁股受傷了嗎?」
巨伯面有難色。社生就問:「你是從沃野鎮那邊走過來吧?那邊情況如何?死傷嚴重嗎?」
「那些蠕蠕,把很多人,也把我⋯⋯」
「把你怎麼了?」
巨伯忽然泣涕如雨,雙膝跪地。社生安撫巨伯,說:「本官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創傷,可是,本官須向皇上稟報邊情,所以你得如實報告才行⋯⋯」
社生聽見巨伯悲慘的經歷後,聞之色變,但還是如實親自赴京向宣武帝稟報。
英姿颯爽的宣武帝坐在朝堂之上,雖然仍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金髮少年,但依然威風凜凜,走路龍驤虎步;而他每次上朝,珠簾後總是有一雍容華貴的妙齡少女就坐。他一有甚麼想不通,不知如何回答大臣,就會離席,揭開珠簾,問這少女的意見。
社生的匯報令朝堂上的大臣甚為震驚。
「啟稟聖上,臣已訪察數十多名自邊塞逃亡之難民,其報告皆一致。蠕蠕一改過往殺光、搶光、燒光之三光政策,皆留活口為奴。只是蠕蠕生性凶殘,為威嚇俘虜,每有新俘虜入營,不論男女老幼,皆立即⋯⋯立即⋯⋯姦淫之。而且還是要在其父母、兄弟、子女面前,當眾的凌辱他們。」
「蠕蠕正仆街!死全家!」
但年少氣盛的宣武帝衝口而出的說話更令朝堂上的大臣側目。宣武帝見堂上大臣及待衛目瞪口呆,驚覺自己失言,馬上揭開珠簾,問:「高皇后,糟糕了,怎麼辦,朕失言了⋯⋯」
高皇后苦笑,對眾大臣說:「眾卿家,皇上剛才的意思是,『蠕蠕天諸地滅』,並無粗言穢語,眾卿家別聽錯啊。」
「對啊!朕就是這意思,朕非粗鄙之人,史官別亂寫。」
眾大臣苦笑。宣武帝就說:「丘卿家繼續說下去吧。」
「遵旨⋯⋯陛下,更駭人聽聞的是,頭目丑奴之妻,巫女豆渾地萬,竟然利用術,使其生陽道,蹂躪男女,稱此為陰陽和合,能吸收精氣⋯⋯」
「生陽道?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這次輪到高皇后衝口而出,忽然揭起珠簾興奮地說,又引起眾大臣側目。宣武帝馬上為其解圍,說:「高皇后剛才說的是⋯⋯聽起來,真是駭人聽聞!眾卿家別聽錯!」
一大臣立即上前,對社生投以不屑眼神,上奏說:「大人,此乃邊塞小民片面之詞,內容荒謬絕倫,不可絕信。」
「于大人,若大人不畏蠕蠕邪術,何不親自帶兵到邊塞平亂?」
于大人一聽見,氣急敗壞,說:「你⋯⋯你⋯⋯大膽!臣⋯⋯臣要重鎮朝廷,服侍皇上,豈能⋯⋯」
「難道于大人怕戰死沙場嗎?于大人的父親可是英勇善戰的將軍⋯⋯」
「我不准你提我的父親!」
「夠了,你們別吵了。」宣武帝說。「六鎮是我大魏的北方屏障。若朕縱容蠕蠕姦淫虜掠,內民心不安,外四夷不寧。島夷有亡我之心,若南北夾擊,則大魏危矣!故朕必須派人平亂。敢問眾卿家有何人⋯⋯」
一眾大臣立即退後十幾步。宣武帝氣壞了,說:「用不著走得那麼後吧?給朕站前一點!」
此時一名棕髮老人卻一馬當先,上前下拜請纓,說:「陛下,就讓微臣鎮守邊塞吧。」
宣武帝愕然,說:「但是源卿家你已經年事已高⋯⋯」
老人卻堅決說:「為國捐軀,微臣在所不辭。」
「既然源卿家你自告奮勇,朕亦願成人之美,現任你加使持節、侍中,賜馬一匹,細鎧一具、御槊一枚,率軍至沃野鎮,驅逐蠕蠕土匪。至於丘卿家,你既駐守朔州,就充當後援,為大軍送糧草。」
社生說:「可是,陛下,自陛下登基以來,由於歌舞昇平,一直未有徵兵。臣恐兵力日漸廢馳⋯⋯」
「就向尹州各世家徵兵!」
于烈聽見,面色大變,說:「皇上,自遷都以來,鮮卑貴族子弟多偃武興文,不如直接向漢籍庶民徵兵⋯⋯」
「荒謬!文武不可專尚。射藝不也是孔子論六藝之一嗎?若然胡漢世家子弟不能身先士卒,士庶如何能心悅誠服?」
老人亦說:「陛下,臣犬兒源規為禁軍校尉,可以練兵。」
「好,朕命源校尉訓練新軍保家衛國,就此決定。」
眾大臣高呼:「皇上英明。」
此時高皇后再次揭起珠廉,跟宣武帝耳語,笑語盈盈。宣武帝聽畢,笑了一聲,說:「緊記,源卿家,是次朕之用意在於保衛江山,不得濫殺,還須活捉是豆渾地萬,送返京師。」
「臣領旨。」
「與無要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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