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氣象預測傍晚才開始降溫,但當車子開到公寓樓下時,陽光已被層層雲幕遮住,視野鋪上一層灰樸的濾鏡,令風的痕跡更加深刻,即便坐在開著暖氣的車子裡,也能感受到絲絲寒意。
喻辰安隨意拉了下外套拉鍊,正要道別時,就聽顧懷說:「我這幾天會比較忙,無法及時回訊,但有留言我一定會回,你自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有任何緊急狀況都可以打給我,如果被人糾纏很困擾,也不用客氣地使喚我。」
他搖頭笑道:「你這麼忙,我怎麼好一直打擾你?」
「我很樂意被你打擾。」顧懷稍微湊過去,替他戴上外套的防風帽,「就算不在身邊,也至少能在你需要的時候,陪你聊一下天。」
也許是這言行舉止間的貼心,令喻辰安的內心有些悸動。
他長期受到李耀的拘束,已經快要忘了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應當如何,特別是在他出事後,身邊的人不是緊迫盯人地關問,就是指標性過於明確的教誨,好似他失去了所有自主能力,必須要按照大家的期許才能算做堅強勇敢。
只有顧懷願意指引不同的方向,讓他重新擁有選擇的空間。
「謝謝。」喻辰安再次道謝,很珍惜對方這樣時刻關心卻不過份干涉的距離,「交流研習的事我會認真考慮。」
顧懷點了點頭,「明早健身房見?」
「嗯,明早見。」喻辰安說完,就帶著渾身暖意下車,臉上有輕快的笑意,直到走入電梯裡,看著電梯門緩緩闔上,隔絕了陽光和新鮮的空氣,笑容才在過於熟悉而冰冷的電梯滑動聲中漸漸消退。
他回到家,環視從此少了一個人的屋子,一份遲來的哀傷才泉湧而至,有如一場滅世巨洪排山倒海地覆滅所有,洗滌千瘡百孔的大地。
那是一種長久來的堅持終於破滅的痛。
他跟李耀在一起太久了,就像原該長伴一生的手腳因潰爛不得不割除般,痛得他忍不住失去重心,靠著門板蹲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人們總以為性侵創傷只是單一事件留下的陰影,鮮少有人意識到,真正的痛苦,是因這場導火線而被挖掘出的瘡疤——自小到大不論家庭、事業、友情、愛情乃至人生觀等所有潛藏的結,都在一場趨於原始獸性的掠奪下被赤裸裸地曝光,而後被迫一口氣去承受所有考驗。
喻辰安的愛情早就出現了裂痕,才會這般不堪一擊。
但生命總在跌跌撞撞中蹣跚前行,只有少數的幸運兒才能一路順暢地衝向盡頭。喻辰安自認不是幸運兒,也不是能無畏風雨披荊斬棘的勇者,卻也不願像李耀那樣一跌不起,最終成為他人腳下的刀山油鍋。
他哭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暗,黑暗降臨,才下定決心地擦乾淚水,打開電燈,睜著紅腫的雙眼重新環視恢復光亮的屋子,感受到飢餓帶來的求生欲,然後去廚房準備一頓只限自己享用的晚餐。
清淡爽口的蘑菇火腿義大利麵,佐以低脂低糖的優格果蔬沙拉,配上幾首最喜歡的輕快歌曲,算作慶祝自己恢復單身的第一晚。
晚餐後,喻辰安就在音樂聲中為屋子進行一次大掃除,又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遍,好似把所有不堪的痕跡都洗刷乾淨後,才在勞動過後帶來的疲軟中鬆下那口氣。
接下來,就是盡快完成報告,好好規劃未來的路。
他抱著新的目標,躺上換了新床單的床,滑了下難得安靜的手機,就忍不住點進顧懷的Line,翻出最近一期傳來的那張多肉照片,臉上浮現輕鬆的笑意,而後伴著那一小點喜悅,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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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後,一則新聞再次轟動社會,讓警局忙得人仰馬翻。
近來的一起入室搶劫兇殺案,經過一連串的比對,確認與兩年前的一樁滅門懸案相似度極高,警方推測兇手為同一人,卻不料消息走漏,在媒體的一番集火下,破案成了燃眉之急。相較之下,曾經眾所矚目的湖中女屍案則因為案情較輕,被徹底放在一邊了。
這樣大的一個案子,連資歷最輕的小琪都參與了調查小組,謝真理卻不在其中,局裡給她的說法相當冠冕堂皇,即是年終快到了,為了績效考核,希望她能盡快處理其他未結案件,幫調查小組減輕負擔。
對此,謝真理雖有不滿,但一想到其他受害人仍死不瞑目或沉冤未雪,卻一直默默無聞地堆在檔案庫裡,便又油然升起一股使命感。
——她要拯救這些可憐人。
抱著這種自我安慰的心理,謝真理瞧了眼緊閉的會議室,便拿起電話打給劉法醫詢問進度,看是否有什麼不一樣的發現。
目前,除了其他具有指向性的恐嚇、鬥毆等案件外,她最頭疼的兩個案子就是湖中女屍與輪暴案。這兩個案子雖然疑似有關聯性,卻沒有幫得上忙的線索,唯一倖存的受害人又失憶,現在能指望的就是蘇沂禎的屍檢報告了。
最近死亡案件頗多,一個法醫一天處理十幾個案子,忙都忙不過來,謝真理以為自己還有得等,卻沒想到劉法醫收到她的電話時語氣竟有些訝異。
「昨天不是就通知你們了?」
謝真理十分詫異,「我沒得到通知,您聯繫的是誰?」
「一個女孩……」劉法醫頓了下,想起局裡對謝真理的尷尬態度,便趕緊打圓場,「要年末了,案件又一直來,大家都忙昏頭,不小心忘了通知也有可能,沒關係,你現在有空就過來一趟吧。」
謝真理沉下臉,「您不用幫他們說話,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還不就是為了排擠她,刻意忘記通知來刁難她嗎?
劉法醫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不免也無奈,「歸根究底,也是你上次那件事做得不夠圓滑,哪有一聲不響就越級檢舉薛名宏的?偽造物證申請搜索票確實不合規矩,但那物證最後也沒交上去,只交了從屋裡搜來的證據,大家為了連環姦殺案忙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有所突破,卻這麼功虧一簣,讓兇手被無罪釋放,當然會不好受。」
「薛名宏跟隊長是多年搭檔,我要是不越級檢舉,不就讓他們有機會遮掩罪證了?」謝真理一時情緒下,不小心提高音量,一道聲音也滑過心底。
——但你在發現的當下為何不敢出聲反對或立刻檢舉?
隨即,那聲音就被她壓下,淹沒在自認無懈可擊的邏輯裡。
——出聲反對也沒用,還可能惹禍上身,不如伺機而行。
她環視辦公室一圈,又瞥了眼會議室,確定沒人聽到方才說的話,才沉住氣息,義正嚴詞地說:「若是連我們都不依法辦事,還怎麼要求公民守法?」
劉法醫搖了搖頭,「話是沒錯,但人情世故也得顧……算了,談公事吧,報告我弄好了,你隨時可以來領,我先大致說一下。」
由於死者泡水太久,屍體變形得厲害,法醫花了不少時間,才總算辨認出所有傷口,其中可以確認的是,死者臉上有明顯的掐痕,並有被刺穿皮膚的痕跡,可以推斷兇手的大拇指和小指皆蓄有指甲,可惜傷口裡殘留的皮屑不多,做不了基因檢測。
謝真理聞言,心裡隱約閃過什麼,卻抓不太住。
兩人又談了一會後,就結束通話,會議室的門也正好打開,小組成員一一回到座位上。謝真理想了想,就走到小琪的桌子前,冷聲問:「昨天劉法醫打電話通知我領報告,是你接的吧?」
小琪想了想,「是啊。」
謝真理忍著怒火,「那他要你轉達的事為何我沒收到?」
「我有呀。」小琪無辜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回答:「那時你不在,我就在你桌上留了紙條,然後……」
「我沒收到。」謝真理皺眉打斷她,「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只留紙條,若是紙條掉了呢?知不知道這樣會耽誤到案情?」
果然是花瓶,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
一個男同事忍不住回頭揚聲說:「我有看過那紙條,放的位子還挺明顯的,隨便經過都看得到,你仔細找找是不是壓在哪了。」
對方明顯嫌她大驚小怪的語氣,讓謝真理臉色微變,卻也不好再發作下去。她回到位子上找了一遍,才發現紙條被她壓在杯墊下,便沒再說話。
這時,電話打來,通報又發現屍體,一共四個人,就在老區的一間公寓裡,辦公室的氛圍頓時一變,所有人立刻起身,準備出發。
謝真理本來也要跟上,隊長卻喊住她,「你留下吧,湖中女屍案上頭也在催,你盡快把線索整理出來交給王檢。小琪,現場的紀錄工作就麻煩你了。」
小琪一掃陰霾地拍胸保證,「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小琪的紀錄整齊又好讀,不像老大一手鬼畫符。」有人打趣道。
「去你媽的!」隊長大笑地吐槽回去。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離開,辦公室再次冷清下來,謝真理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看向自己與妹妹的親密合照,想起蘇沂禎慘不忍睹的死狀,還有喻辰安受創失憶的茫然無助,心中的那份不平就漸漸平息。
為了幫這些可憐人討回公道,她一定要查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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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辰安以為他在發出分手的簡訊後,李耀應該會氣沖沖地跑來吵架或求和,誰知四天過去,對方依然不見蹤影,也沒來取走行李,只在兩天前忽然發來兩封語音留言,就再無消息。
他看著躺在對話視窗裡的語音紀錄,心裡不時閃過異樣的感覺,便再次按下播放鍵,李耀幾乎要喘不上氣的抽噎聲就傳了出來。
「安安……我……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一時衝動傷害你……我……都怪我吸毒吸壞腦袋,才會有那種想法,明明你是唯一對我好的人……我卻……我卻聽信那些話……是我搞砸了一切,我……」
留言就斷在一陣痛哭的嗚咽聲後,喻辰安沉了沉眼眸,聽得出李耀在錄這段話時正好毒癮發作,可見對方說把毒戒了又是騙他的。
他再點開第二封留言,這一次李耀聽起來冷靜多了。
「安安,你放心,我會彌補這一切,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我……」
像是吞下什麼未完之語,留言在一聲無奈的苦笑中結束,也正是這一段彷彿孤注一擲的決然,讓他感到有些不安。喻、李兩家來往多年,就算兩人分手了,雙方父母也不可能因此斷絕來往,他們日後必然是會再碰到面,但李耀卻說得像在交待什麼似地。
可惜,他看到留言時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即便他立刻打回去,電話也一直沒人接聽,打到最後還直接關機,也不知到底怎麼回事。
從那之後到現在已過去兩天,也依然無消無息。
喻辰安心想,也許他該知會叔叔和阿姨一聲,請他們注意李耀的狀況,但如此一來,父母肯定會察覺不對,他實在不想被抓著問分手的原因。何況每次兩人吵架,都是在他忍不住擔憂對方的心軟下和好,他怕這一回又會重蹈覆轍,便索性狠下心,暫時不管這事了。
他匆匆打理了下儀容,就趕緊出門。
這幾天他都在忙著寫報告和研究出國的資料,因為顧懷為他爭取的赴美研習計畫,讓他想起大學時曾有過的留學念頭,便好奇地上留學板看前輩們的經驗談,順便計算在國外生活的花費,然後趁今早運動時向顧懷尋求意見,對方便約他晚上一起吃飯詳談。
地點就在住處附近的一家餐廳,走路十分鐘就能到,價格中等,酒水不貴,餐點也可口,重點是環境清幽,方便兩人談話。
點完菜後,顧懷就先問:「怎麼突然想到要留學?」
喻辰安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我也還不確定,說不定好奇心一過,就又想待在國內了,畢竟那預算也挺嚇人的。」
顧懷點了點頭,也不評論好與壞,僅是先中肯地提醒道:「其實台灣已經有相當完善的醫療訓練,不論是臨床實務還是學術研究,整體都有不錯的專業表現,並不輸給國外。」
「我知道,但你也說過,每個國家都有各自的文化,因而有不同的框架,許多事情也不能只看一個面向,我……」喻辰安偏了下頭,重新理清思路,「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能走多遠,還能做多少,不想僅止於此。」
當然,另一方面,他也想轉換一下環境,脫離目前這個會隨時被挖傷口的處境。雖然他這一陣子平靜了許多,但絕大部分還是歸功於自己縮在家裡又少與人來往的緣故,而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需要一個更大的目標,轉移所有注意力,逼著自己不斷往前跑,直到有能力回頭注視深淵時,才敢停下腳步去對抗。
顧懷靜靜聽著喻辰安的想法,想起母親當年牽著他的手傾訴追求新生的願想,想起對方曾說過選擇讀醫的憧憬,便問:「那你還想開一家小診所,當一個愛護左鄰右舍給小朋友發糖果的醫生伯伯嗎?」
喻辰安臉頰一紅,有些靦腆笑了笑,「當然想啊,但留學跟開診所這兩件事不影響吧?頂多就是要再晚個十年二十年才能實現,到時我年紀大了,看起來更成熟,更符合伯伯這個稱呼。」
「當然不影響。」顧懷再次失笑,腦海也隨之勾勒出眼前這漂亮青年變老的模樣,他想那應當會是世上最可愛迷人的醫生伯伯。
餐點送了上來,顧懷先是抿了口紅酒,在微醺的醇香中,凝視喻辰安低頭吃飯的臉,見對方在經歷重重傷害後眼眉依然純淨,就不由低聲呼喚:「辰安。」
「嗯?」喻辰安不解地抬眼看去,嘴裡含著咬了一半的蝦,導致一側的臉頰有點鼓,讓顧懷突然覺得有點手癢,想伸出食指戳下去。
當然,顧懷沒真的付諸行動,僅是稍微動了下手指,就柔聲說:「不管你選擇哪條路,我都願意陪著你。」
喻辰安愣了下。先前顧懷也說過幾次陪伴的承諾,他都以為那只是前輩對後輩的鼓勵或是朋友之間的安慰扶持,但也許是今晚餐廳的燭光渲染了氣氛,又或是他也喝了點酒導致思維不清,他竟有些捉摸不定顧懷的意思。
陪著他,是指幫助他指導他,還是……另一種意思?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曖昧。
喻辰安無措地吞下蝦子,面對顧懷毫不遮掩的溫柔,內心似有什麼正在破土而出,卻還來不及細品,就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抱歉。」他尷尬地接起手機,就聽見震耳欲聾的哭聲,緊接著是一個婦人聲嘶力竭的質問。那人說得很急,還夾雜旁人的勸慰,好似發生什麼大事,吵得他十分心慌,但他依然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剎那間,他陷入一陣恍惚,彷彿整個天地都變了。
「李耀……死了?」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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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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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頭戲快來啦~(灑花
有讀者表示是我沒事先寫好辰安的感受,也沒讓辰安告李耀,事後還讓辰安擔心李耀,造成讀者的誤會,讓讀者為難,害他以為李耀是無罪的,所以很心疼李耀,不認為李耀是強暴犯。
我真的不知道是寫法上有什麼問題,導致這位讀者以為我通篇寫的都不是辰安的感受,還讓他真情流露對李耀的心疼(笑哭
但我就後面兩個問題來解釋,雖然我覺得文裡應該都有寫明白了,或是之後也都會解釋到,但既然有人反過來指責我,我也只好來解釋——
1.沒有告李耀:
這基本上是一種檢討被害人的常見問題——為何不報警?為何不提告?為何不Blahblah……12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60sRcpLWs
就像不是每個人一被欺負就會告狀一樣,也不是每個受害者就一定願意再把傷口曝露出來給陌生人看。先不論客觀的外在因素,不願提告施暴者的心理因素太多了,我只能說,請尊重當事人的選擇。12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WKjv1QquS
更重要的是,這不是施暴者無罪化的理由。
2.擔心李耀:
辰安與李耀不是那種半路相遇的一般情侶,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雙方父母又是好友,所以他們先是朋友、似兄弟、似家人,之後才是戀人,這樣的感情是複雜的,因為他們之間並不只有愛情。愛情失敗了,親情、友情不會一點都不剩。
習慣擔心對方是日積月累來的,無法說改就改,每個人的性格不同,不能以自己單一的標準去判斷別人,而且辰安也有在努力去改掉這個習慣,我希望我有在文章裡把這點表現出來。
人心是複雜的,有時甚至沒有道理可言,用再好的邏輯也未必能解釋通透,心理學家也只是透過不斷的觀察與實驗才統整出一部分的知識。
無法理解,沒關係,但請尊重。
這一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走近來流行的「打臉爽」路線,也不是什麼弱者變強人的熱血勵志文,這就只是一個平凡受害者的心理療癒文,如果有讀者是只想看前面兩種文的話,很抱歉,我無法符合您的期待。
我一直不排斥對作品或對角色的分析討論,倘若有人覺得這故事哪裡有問題或看不懂,都歡迎直接提出疑問,但請不要擅自下了結論就來心疼暴力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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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預告】《惡報制裁》,預計禮拜五發。12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8Yvu3f7Q2
歡迎追蹤~>////<12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B5cvXUs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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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公佈:11.09.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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