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是一夜傾盆大雨後的秋高氣爽,即使不慎踩到積水的坑窪,也絲毫不減驅走秋老虎的輕快,就連心頭的烏雲都跟著被一掃而空。
喻辰安對這一天的印象,是充滿雨露味的清新明媚。
從停車處走到醫院後門後,他擦了下褲腳的污漬,就將紙巾丟進門口的垃圾桶,再掏出口袋裡振動的手機,收到餐廳訂位成功的通知,便邊走邊傳訊給李耀,提醒對方記得六點以前去乾洗店取回西裝。
「心情很好?」
還沒走到PGY辦公室,身旁就傳來熟悉的嗓音,喻辰安抬頭看去,喊了聲顧醫師,就訕笑地收起手機,「明天休假,當然好。」
「那看來這好心情還有我一份功勞。」顧懷開玩笑道。
喻辰安自覺有些得意忘形了,便拉起討好的燦笑,眉眼彎彎地將雙手合在胸前,誠懇十足地說:「謝謝顧醫師,改天請你吃大餐。」
明天是李耀的生日,為了能空出一整天假,他從兩星期前就到處拜託人調班,原本他還打算今晚幫同事值班,誰知顧懷知道後,就二話不說幫他再跟別人調換,要他早點回家休息,免得好好一個休假光是補眠就都睡掉了。
「所謂報恩需及時。」顧懷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朝喻辰安眨了眨眼,「不用等改天,不如就今天中午吧。」
喻辰安一愣,「今天?會不會來不及訂位?」
顧懷笑道:「醫院對面的簡餐店不需要訂位。」
「簡餐店不算大餐吧。」喻辰安感覺自己佔了大便宜。他知道顧懷為了幫他忙,答應徐醫師去值今晚的急診。急診的忙碌程度與一般醫師不同,那可是連小睡一覺都沒機會的操勞。
「你也可以多請幾次,以量彌補。」顧懷看了下錶,示意他該開晨會了,臨離開前還不忘提醒,「就這麼說定了,中午見。」
瞧對方這麼理所當然的樣子,喻辰安真是打心底佩服了,同時還在心裡盤算著,不如晚上也幫顧醫師訂一個超豪華便當吧,質量並重。
醫院的工作十分繁忙,PGY的第一年仍處於雖有醫師執照卻未完全脫離實習階段的過渡期,除了要在各科間輪流受訓外,還得兼顧病患的照料工作,同時也要定期開會報告等等,常常一個不留神就過了吃飯時間,有時還會累到沒食慾。
中午,顧懷來找他時,喻辰安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說:「還是改天再請你吧,顧醫師,我現在好想睡覺。」
顧懷眉頭一皺,板起臉訓話,「才一個上午就喊累?不行,你的體力太差,得加強訓練。」
喻辰安飄了飄目光,不好意思說是昨晚太晚睡,以至於今天精力不足,只好張著一雙無辜的大眼,臉上寫滿「我是小可憐」幾個字。
顧懷忍了忍,最終還是破功了。他失笑地拉起小可憐就往外走,「不吃飯你會更沒力氣,走,趕緊吃完,回來還能睡上半小時。」
多虧顧懷的果決力,喻辰安下午精神多了,期間還能抽空回李耀電話,但對方沒接,打回家裡也沒人在,不知又跑去哪了。想起昨晚兩人吵了大半夜的爭執,他不免心情沉了沉,隨即被接踵而來的工作佔據。
查房時,喻辰安遇到一個剛開完刀的病患吵著要抽菸,尼古丁有收縮血管的作用,即使只有一小口也不利傷口的修復,他自然是不能答應。然而對方嫌他只是受訓中的菜鳥醫師,不肯相信他的醫囑,非得見主治醫師,好不容易撐到顧懷來救場,才成功勸住病患。
「雖然聽過學長姊的經驗談,但真正碰上時還是很無奈啊。」離開病房後,喻辰安虛脫地靠在走道牆邊,一臉生無可戀。明明講的內容一模一樣,主治醫師說的才叫專業,受訓醫師就是瞎掰胡扯。
顧懷失笑輕拍他的肩膀,往外示意了下,喻辰安意會地閉上嘴,等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才恢復正常的交談音量。顧懷低頭看著他,眼裡是過來人對小菜鳥的疼惜,還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有沒有後悔走上這條路?」
喻辰安搖了搖頭,笑著說:「辛苦歸辛苦,但我本來就不是衝著錢多事少地位高的憧憬來的,也沒有什麼一定要拯救世人的崇高志向。」
「那是為了什麼?」顧懷問道。
喻辰安一手抱著記錄本,轉身面向顧懷,臉上有分享小祕密的靦腆與期待,「如果我說,我只是想以後能開一間小診所,做一個友愛社區鄰里的醫師伯伯,每次有小朋友來看病或打針就發糖果給他們,會不會太沒志氣了?」
顧懷深深地望著他,莞爾一笑,「不會,這個夢想,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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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下,喻辰安從回憶中抽身,就聽一旁的社工陳老師說:「辰安,今天的訊問就跟上次一樣,會有單獨的談話室,也會錄音錄影,現場除了我、謝警官與一位做筆錄的女警外,不會有其他人在,你不用緊張,想說什麼就說,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明白了嗎?」
喻辰安點頭。之前在住院期間,謝警官有找他錄過口供,當時社工跟他的父母都在場,除了環境地點不同外,流程他都還大致記得。只是他不明白,自己能記得的事都已經說了,警方還有什麼要詢問的?
走入性侵防治中心,大廳的牆上貼著「婦幼專線」的標語和宣傳海報,生動可愛的Q板卡通人物掛著大大的笑容,抱著粉色的大愛心,鼓勵大家關懷家暴、勇敢說不。喻辰安環視一圈後,就嘴唇微抿,心思有些不受控制地飄遠。
在談話室等了幾分鐘,兩位便衣女警就走了進來,領頭的那一位削著齊肩短髮,外表看著與喻辰安年紀相仿,眼神卻相當銳利,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氣勢,名字也頗富意味,叫謝真理。
「謝謝你們過來一趟。」謝真理放下手中的檔案夾,未施胭脂的臉龐在看向喻辰安時揚唇一笑,淡化她身上原有的鋒芒,「喻先生氣色不錯,最近過得還好吧?」
喻辰安不解地愣了下。他昨晚失眠到凌晨三點才睡著,七點起來幫李耀準備早餐,之後也沒能再睡回籠覺,就收到社工的電話表示警方要約談,午休便也略過地匆匆出門,卻沒想到還能得來一句氣色不錯。他勾起嘴角,客氣地笑了下,「都好,謝謝關心。」
謝真理的眼裡浮上一抹欣慰,等另一位女警架好設備,就切入正題。她先是照偵訊流程說完開頭,才從檔案夾裡抽出一張照片放在喻辰安面前,「請問你認得她嗎?」
喻辰安接過來一看,感覺照片裡的女人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有些眼熟,他皺眉想了想,遲疑地說:「好像見過,但不是很確定。」
「她叫蘇沂禎,在你們醫院旁的7-11工作。」謝真理回道。
「喔。」喻辰安繼續打量照片,想起自己確實常在買咖啡時遇見對方。他將照片推回去,大致說了下自己的印象,「她蠻有正義感的,膽子也挺大,我曾見過她出聲教訓一位插隊的客人。」
謝真理聽完後,便問:「你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嗎?」
喻辰安這一次想得比較久,畢竟他這一個月來不是動手術就是做復健,出院後不怎麼出門,回醫院複診也是來去匆匆,沒再去過那間7-11。若將日子往前回推的話,似乎也就他出事那天跟顧懷吃完午飯有進去買咖啡,但當時替他結帳的店員是男的,再往前就沒印象了。
「抱歉,有點久了,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他歉赧地搖了搖頭。自從失憶後,他就對自己不太有信心,總覺得有一個空白的斷層阻在記憶迴廊上,攪亂了他的時間觀。
謝真理蹙了下眉頭,伸手壓住照片一角,食指輕點女孩朝氣蓬勃的笑臉,「她上個月三號值完夜班就失蹤了,直到昨天才被人發現。」
喻辰安一怔,上個月……十月三號,這麼巧在同一天?再聯繫今天警方突如其然的約談,他就臉色微變,一種預感呼之欲出。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謝真理說:「她跟你一樣,在死前曾遭人性侵,有流產的跡象,死後被棄屍湖中。」
「……」
喻辰安緩緩收回擺在桌上的手,兩肘貼著身體,手指微微縮進掌心,目光落在蘇沂禎的臉上,腦袋一片空白。依稀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又被抽離出來,飄晃在虛空之中,看著謝真理的嘴巴一張一闔。
聲音似穿過無形的夾層,模模糊糊地迴盪著。
「她失蹤那晚在7-11值夜班,交班的同事確認她晚上十一點半就離開了,她的丈夫說,她經常會抄近路回家,我查過路線,那條捷徑會經過一條暗巷。」謝真理瞧了眼正凝著眉的陳老師,語氣略有一頓,就盯著默不吭聲的喻辰安繼續說:「那暗巷正好是你被襲擊的地方,而你被人發現的時間是快凌晨一點,兩個案子的出事時間和地點都非常相近,所以我們推測這之間或許有什麼關連。」
喻辰安茫然地睜著眼,已能預知對方接下來的問題。
「雖然社工為你申請了簡化流程,但案情有變,經檢查官考量後,我們很抱歉必須再問一次。」謝真理沒再注意社工的表情,徑直打量喻辰安,「能請你重述十月三日那一天的事嗎?」
房間陷入一片沉默,只剩下筆錄員答答的打字聲。
忽然,喻辰安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他像被按下開機鍵般,意識瞬間回歸,視線也從照片移向謝真理,就發現對方正直直地盯著他看。剎那間,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浮上心頭,堵得他有些無法呼吸。
他忍不住猜想,對方難道是在懷疑他?還是在埋怨他不夠盡力?
「十月三號。」
一聲呢喃脫口而出後,喻辰安就倏然一頓,特意壓住舌尖不令氣流散開,將身子往椅背靠去。他一手按住口袋,待惱人的手機消停後,才稍微穩住心緒,將那口氣一點點吐出。
「我早上七點半到醫院……」
這段日子以來,他曾不只一次去回想當天的事,從白天開始鉅細靡遺地追溯到深夜的最後一刻,試圖挖掘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然而,如同過往的每一個日子,那一天被大大小小的事情塞滿,也充滿了難以預料的變故。傍晚時,他原本已經準備要下班了,誰知一個病人執意抽菸導致併發症急需搶救,顧懷帶著他忙了一晚上,直到十點多病人才穩定下來。
當時,他擔心李耀生氣自己又失約晚歸,連忙傳簡訊解釋,但李耀已讀不回,就跟往常一樣賭氣,他便只好匆匆寫完病例報告,邊打電話邊往醫院後門跑去,試圖趕在李耀大發脾氣前回到家。
記憶就在他經過一個轉角時中斷,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在病床上。
「抱歉,之後的事,我真的想不起來。」喻辰安神情平靜地望著謝真理,又彷彿在透過第三視角,看見自己像被人操作一般,以完美的禮儀再一次道歉,「對不起,我沒能幫上忙。」
陳老師皺緊眉頭,正要出聲,就被謝真理打斷,「不,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這整件事都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道歉。」
「……」
喻辰安抿了抿嘴,回了個禮貌的微笑。
「至於你的案子。」謝真理將蘇沂禎的照片收回檔案夾,語氣有些沉悶,即便她擺出再鎮定的姿態,也難掩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與煩躁。
一般性侵害的案子多是由受害人親自指認並詳述經過,加上精液、體毛等物證,便能迅速鎖定嫌犯,將之送交地檢署偵辦起訴,但偏偏喻辰安失憶了,就算採集了精液也無從比對,只能從其他方面去推測嫌疑人。
任何犯罪的嫌疑人不外乎兩種,有嫌隙的舊識,或純粹隨機犯案。
前者來說,她首當其衝就想到受害人的同居男友李耀,因為有人指證李耀曾在事發前幾天跑到醫院,質疑喻辰安與指導醫師顧懷的關係,最後動靜鬧得太大被保全趕出去,而喻辰安的簡訊也能證明兩人曾經吵過架,不排除有報復動機。
在謝真理的想法裡,同志戀情本來就艱辛而脆弱,就算同婚已經合法化了,但在長期的社會壓力與排擠下,心理多少會不健康,一旦沒處理好就情殺、自殺,所以即便爭吵的原因只是工作忙碌,也可能會刺激到什麼陰暗面,何況李耀當時沒有固定的工作,游手好閒的形象總教人觀感不佳。
然而,李耀聲稱那誤會已解,而且他事發當晚因心情不好跑去酒吧喝酒,之後又去朋友家續攤喝到天亮,還宿醉睡了一整天,這一點李耀的朋友林志廷和酒吧老闆都作證了,林志廷的鄰居也曾報警申訴他們大半夜發酒瘋,這一點也被核實了。
還記得她在訊問李耀時,那個憔悴的大男人痛苦地拉著頭髮,淚流滿面地不斷自責:「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那晚就不跑去喝酒了,為什麼我要賭氣不接他電話?我要是接了,說不定就能趕去救他。」
謝真理一向瞧不起這種只會抱怨另一半卻不求上進的男人,但見對方悲痛至此,便不好再刁難,只在確認不在場證明後就放人了。
至於被誤會關係的顧懷更是清白,那一晚的急診就是他值的班,同時他也承認李耀在鬧事隔天就親自找他道歉,態度十分良好。在喻辰安住院的期間,兩人也碰過幾次面,氣氛都相當和氣,確實已冰釋前嫌。
但若是隨機犯案的話,就更難辦了,因為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監視器,犯人又似乎對那一帶的路線非常熟悉,竟全程避開監視器,讓他們無跡可尋,加上凌晨的一場暴雨,早已將現場破壞殆盡,線索全無。
謝真理望著喻辰安漂亮的溫和眼眸,覺得有些不忍,若這兩個案子沒有關聯,那麼輪暴案就可以說是毫無進展,但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喻辰安是唯一的突破口,不管於公於私,她都不想放棄這條線索。
根據她過去的經驗,心理創傷造成的失憶並非永久,它能隨著心理調適慢慢恢復,何況男孩子總是堅強一些,不像女孩那樣纖細敏感,喻辰安身邊又有那麼多人關心他,即使恢復記憶,也不至於太過難受。
於是,謝真理一掃猶豫,信誓旦旦地笑著保證:「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繼續調查下去,這過程也許會很漫長,但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撥雲見日,將犯人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
「……」
從未間斷的打字聲一頓,負責筆錄的年輕女孩抬起雙眼,在謝真理和喻辰安之間來回看了下,似在猶豫這一段是否也要記下。
謝真理見喻辰安一直保持沉默,眼裡隱有波瀾,便加一把勁地鼓勵他,「不用怕,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我也有親人受過同樣的傷害,我能了解你們有多痛。你自己也應該要更勇敢點,很多女孩傷得更重都走過來了,你也可以。」
想起自己曾被一個人渣毀了的妹妹,謝真理不由又放軟了語氣,但這一連串的正能量砸下來,卻是讓喻辰安有些難以應對,只能拉起嘴角淡淡地「嗯」了一聲。
陳老師看了眼喻辰安,立刻插嘴道:「我想談話差不多可以結束了。一般來說,失憶患者的復原機率並不一定,希望警方對『辰安』的案子有確切線索時再進一步聯繫,不要輕易打擾當事人的生活。」
刻意加重的關鍵字,無疑是在暗示警方對喻辰安的案子不夠盡心——至少謝真理是如此解讀。她臉色微微一沉,但為顧及喻辰安的心情,不得不壓下心中不滿,完成最後一項流程,結束這次的訊問。
喻辰安確認筆錄無誤後,簽下名字,就安靜地尾隨陳老師離開,直到他走出營造溫馨氣息的大樓,被冷風撲打臉頰,才真正鬆下一口氣。
另一方,謝真理的心情卻不太好受。
本以為能有所突破的案情再次卡住,她滿懷失落地回到警局,將筆錄和錄音錄影檔寄給檢察官後,就動手整裡桌上的文件。
興許是心中有事,她一個沒注意,撞倒一個相框,那是一張親密挽著手的姊妹合照。謝真理頓了下,撿起相框,望見妹妹曾經的燦爛,不禁滑過一絲感傷。
如果當年她更有魄力些,沒等那禽獸二次出手才報案,一切是否都會不同?
這時,有人走來。謝真理以為對方是找自己的,剛直起身子,就見那人拐了個彎走到隔壁桌,說:「小琪,老大晚上要請吃飯,你統計一下看有誰要去,然後打電話訂位。」
「好。」小琪正是先前幫謝真理整理筆錄的女孩,剛從警專畢業,舉手投足都帶著一份青春爛漫。她拿出紙筆,繞過距離最近的謝真理,跑到另一個男同事面前,笑容甜美地問:「晚上聚餐,要不要去?」
「你去嗎?」
「當然去呀,有免費大餐耶。」
「那我也去。」
謝真理冷著臉收回目光,仔細放好相框,就操作滑鼠點開湖中女屍的檔案,在同事們討論聚餐的嘻笑聲中,埋頭研究蘇沂禎的人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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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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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小姐你不是壞人,但你才不健康(欸#
顧懷的科學發言:「是人都會不健康。」(笑15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16qDkL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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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10.05.202015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0jskt7Cx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