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鎮三剎 - 章節四十七：風吹千韻香（下）【長章】

一丁班衆人皆在艾院峰上攀爬著，連最遲出發的風韻香也登上五十來米了，張清河則憑藉著其過人的身體素質，已爬上八十米，一馬當先。段少岳則與風韻香差不多，緊隨其後的學生是穆勝剛，其身形壯碩，皮膚黝黑，剛才展示靈技時所用的靈力裝備是個比他還高的大錘子，看著感覺像是一個成年壯漢。

……

又過了一個小時，張清河才終於再爬上二十米並蹬腳踩著峭壁，坐了下來，稍作休息。此時，大家的校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甚至在如斯冬天也感受不到一絲冷意，僅剩熱汗纏身。

停下來休息的學生陸續增加，只有風韻香不敢有一絲怠慢。她雖舉步維艱，但仍努力不懈，逐漸超過一個又一個同學，後來居上。

「喲，這不是風韻香同學嗎？」劉夢萍說。

「……」風韻香並沒有搭理劉夢萍，只顧自己繼續爬。

「切！裝什麽？你活該沒朋友！」劉夢萍發狠道。

風韻香聞言後即板起了臉，回頭狠盯劉夢萍，冷淡地砸下一字：「滾！」

劉夢萍瞬間被嚇得瞠目結舌，又看了看周圍有數個同學把此事盡收眼簾，自然覺得很沒面子，不服氣得很。

風韻香正要遞起左腳時，卻發現腳下驀然出現一股扯力，往下一看，是劉夢萍的手死死的拽著風韻香的腳往上爬。

「你幹嘛！？」風韻香一瞬間嚇得花容失色。

「誰讓你那麽討人厭！」一言甫畢，劉夢萍又狠捏風韻香的小腿一下，後者卻不敢在這座陡峭的山峰亂動，只能在原地被前者狠捏，以免危害到別的同學的安全。

劉夢萍見狀便得寸進尺起來，直接踩著風韻香的身體爬了上去。

滿腔怒火和委屈的風韻香此時還在忍耐，默不作聲，她咬了咬嘴唇，便抬頭繼續往上爬。

劉夢萍看見風韻香的努力不懈便更是不忿了，一時竟從艾院徽章的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柄匕首，開始割開風韻香的安全繩！

「你……喂！快住手！」風韻香慌張地大喊。

「哦？怎麽了，原來你還會説話的？」

「快住手！我會告訴老師的！」

「報夢告訴他吧！」

繩子上最後一絲纖維被割斷，伴隨劉夢萍右腳往後一蹬，風韻香的手腳瞬間被推離山崖。

這時二人身旁的幾位同學也被嚇得不知所措，便立刻往上大喊救命，而此舉也驚動了一馬當先的張清河和穆勝剛。

穆勝剛剛扭頭看下去才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時，張清河已解開安全扣，從冰玉匣裏拿出青鐵劍，從百米高空乘著御劍百行縱身飛下。

「清……清河！」段少岳看著那急遽飛下的身影大喊，又説：

「媽的這家夥不要命了！」又從艾院徽章的儲物空間取出一個拳套，海棠紅靈光瞬間匯聚，他打算使出龍舞三式的龍尾一舉將二人綁起。

可就在他要釋放龍尾時，他頭上又掠過一抹黑影，定睛細看，是綁著安全繩的伍皓洋在陡峭的山壁奔跑下來。

「我……要死了嗎？也罷了，這個充滿背叛和謊言的世界，又有什麼值得我留戀呢？」風韻香心中自語，閉起了眼，放棄了一切的掙扎，任由身體繼續下墜。

「伸出手來！」張清河大喝。

風韻香聞聲再次睜開雙眸，才看見這個男生又再一次追趕至其身邊。然而，她遲疑了，她的手伸出了些許，又了放下來。

「可惡……可要給我趕上啊！」張清河心想著，彎下了身全速御劍飛行，當風韻香到了他及手之處便馬上伸出兩手把風韻香摟在懷裏，這一齣「英雄救美」，化解了危機，頓時使山崖上的大家懸起了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而伍皓洋也在這刻趕到，見風韻香平安無事便在山壁上煞停了，看向張清河，說：

「把風韻香送上去吧，至於你，還能夠繼續嗎？」

「我盡量。」張清河對答，嘴裡雖然是這麼回應著，心裡卻是希望可以不用繼續爬，跟著風韻香上去休息。

「行。」話畢，又抬頭看向剛才差點殺死風韻香的劉夢萍，緊接著便猛力一蹬，便騰起十米，三兩下功夫便來到劉夢萍身旁。

「我們班容不下你這樣的人。」説著，伍皓洋便一把拽起劉夢萍的校服，又像剛才那樣飛快地爬上艾院峰。

劉夢萍都還沒從惶恐裏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帶到到艾院大門前。伍皓洋看了看張清河，讓他放下風韻香，便拜托守在艾院入口的其中一個守衛幫忙把風韻香和劉夢萍帶到醫療室檢查身體有沒有受傷，又提醒了守衛有關於劉夢萍的精神狀況，讓他保持警惕。守衛點了點頭便轉身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而伍皓洋則抱著張清河，把他帶回其原本到及之處重新幫他扣上安全扣便再離去。

「臭小子，你剛要把我嚇個半死了！」段少岳也已登上百米，一上來便立刻臭駡了張清河一頓，罵得張清河都不敢發出一絲反駁的聲音。

「行了行了……對不起嘛！我們先趕緊上去吧，我可不想明天留下來。」張清河馬上把話鋒一轉。

「不要。」

「一頓飯總該可以了吧？」

「行！」

……

日落西斜，張清河、段少岳、鶴竹山和穆勝剛四人幾經艱辛終於趕在天黑前爬了上去。另外六個同學則趕不上天黑前爬上來，便只能明天留下來做體能訓練了。

這次訓練結束後，張清河本想再看看風韻香的情況，可伍皓洋告訴他風韻香早已回去宿舍了。張清河聞言也沒有糾纏，於是便離開了和段少岳吃晚飯。

到了晚上，段少岳洗完澡後又來到張清河的房間閒聊著，又談到過去那個冬假後者不在的那幾天，伍皓洋贈予了《三花聚頂》而他亦為此趕緊修煉，這也是最初張清河回來時找不到段少岳的原因。而張清河也分享了自己的新修煉法門並發現《赤雲煉體訣》修煉起來的難度頗高。

《赤雲煉體訣》對靈力的要求比一般法門要高。首先，張清河的靈力需要到達二十培。其次，更要花不少時間才能達到第一重，哪怕如張清河般高的天賦也起碼要兩三個月。不過即使張清河還沒達到第一重，他仍能以修煉此法門來提升靈力和身體强度。

這時，風韻香便來到了張清河的門前，打算跟他道謝，卻站在原地猶豫著要不要響鈴。

「話說回來，你為何如此執著於風韻香啊？」段少岳說。

「嗯？在説我？」風韻香在門外聽到房間裏頭傳來對話聲，便把耳朵貼了在門上偷聽。

「嗯……我就覺得她也該像我們那樣有朋友啊！」張清河回應道。

「拜托！你剛爲了救她而差點死了！還朋友嘞！」

「別……別胡説！我會御劍百行死不了，還有我當時也沒想到老師會趕下來呀！」張清河這時急了。

「真的？不是因爲你喜歡她嗎？雖説風韻香的確很難相處，倒也長得挺標緻，你若喜歡我也是很支持的哦！」

「欸你……！唉……你當我是可憐她總該可以了吧？」張清河無奈地說。

「呵呵！這就難説了張少爺！」段少岳調侃道。

然而，這二人沒想到此番對話居然被風韻香聽到了，後者聞言更是怒得掉頭就走，而房内的兩個人卻懵然不知。

……

第二早，他們如常地上學，只是班上少了兩個學生，分別是風韻香和劉夢萍。

伍皓洋也宣佈劉夢萍被記了一個大過和暫時被停課處理了，復課之後也不會回來他們現在這個班了，而風韻香則是希望休息一下，但她倒是會回來參加體能訓練的補課環節。

……

完成一天的課堂和修煉後，張清河便回去宿舍歇息一會兒，一個大字般攤了在床上，過了數分鐘便睡着了。這一睡便是好幾個小時，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便已是晚上十二點，肚子也因沒吃晚飯而咕咕作響。

「買個夜宵吧，不然今晚得睡不着了。」張清河去洗手間把臉洗洗便出去了。

他沿路走往食堂，中途又聽見清脆悠揚的琴聲，卻是不以為然，趕緊去買食物。

走到食堂內，張清河看看那琳瑯滿目的餐單，便點了個沙茶燜牛肉和一碗白蘿蔔湯，接過熱騰騰的餐點後又找了個座位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半小時後，張清河便把盤子裏的食物清得一乾二净，撐著鼓鼓的肚子離開了食堂。離開主樓後，剛才的琴聲依舊，張清河見自己剛吃完飯，打算去散散步助於消化，便隨著琴聲一直走，順便一探究竟，最後來到了宿舍附近的一個公園。

公園的面積很廣，有三萬平方米，公園的中心是一面湖，周圍立起許多面「草墻」，裏面繁花似錦，又有許多塗上白色油漆的木製桌椅，有的樹上又掛著鞦韆，有的又掛著吊椅，整個公園在月光和燈光的互相映照下，分外有格調。

張清河順著琴聲來到公園中央，見湖上的涼亭靜坐一人在面對著皓月，闔目拂手奏琴，優雅得如詩如畫。

「風韻香？」張清河揉了揉眼睛，心裏暗道，於是踮腳走上接通涼亭與岸上的石橋，搭配著其輕身妙法雲遊太虛，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風韻香身旁。

「真好聽呢！」張清河小聲地說。

此話一出，瞬間把風韻香從沉醉中拉回現實，嚇了一驚。

「你……你幹嘛在這裏？！」風韻香顯然有些驚慌失措。

「剛吃完夜宵，聽到你在彈你的琵琶不就過來了嘛。」張清河坐了在風韻香旁邊，後者見狀馬上往右退開兩個巴掌的距離。

「你就那麽怕和別人相處嗎？」張清河問。

「要你管！反正我就是沒朋友！反正你就是可憐我才過來跟我講話的！」風韻香怒說。

「嗯？你……都聼到了？」

「不然呢？」

「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當時段少他……唉，對不起嘛。」張清河此時不是擔心，反而心裏覺得很愉悅，因爲風韻香竟主動去找他了。

「……」風韻香低下了頭，咬著嘴唇，看似欲言又止的。

「對了，劉夢萍那一天好像弄傷了你……額……是腳嗎？還是頭？還是手？還是……」張清河見風韻香依舊一語不發便自顧地一直問。

「腳，左腳。」不知風韻香是受不了張清河像是念經那樣還是不耐煩，她終於打破緘默，吐出幾個字。

張清河聞聲心裏樂了不少，乘勢繼續問：「傷好了嗎？啊不是，你才昨天弄傷的，哪有那麽快好。」

「噗呲！」風韻香禁不住笑了一聲，又説：

「笨蛋……哪有那麽快好，都瘀黑了一片！」然後又像是驀然意識到些什麽，害羞地閉上了嘴巴，手上的琵琶被抱得更緊了。

張清河見狀心内五味雜陳的，他知道這個孩子其實心底也是希望結交朋友的，只是在勉强自己去抑制這種情緒而已，於是便沒有再説話，只是靜靜地坐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二人就那樣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圓月，安靜得甚至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這個情況持續了不知多久，直到風韻香再度説話：「這裏的花好香呢。」

「啊？確實。」

「圍著湖邊的這些藍色花叫作燈蓮，它們的中心可會散發出沁人的金光，照亮周圍。我最喜歡的花就是燈蓮了，其馥郁的香氣也是首屈一指的。」

「哦……我這才知道這種花的名字呢。」張清河也不知該説些什麽。

二人又陷入幾秒沉寂，然後風韻香問：「我問你呀。」

「嗯？」

「有沒有試過被背叛呀？被最愛，最親的人，背叛的感覺。」風韻香並沒有等待張清河的答覆，繼續説，「從前有個小女孩，她生於大北帝國的一個小鎮，生來有一把如千種香韻植入其髮絲的金色秀髮。她天生活潑好動，很喜歡和別人交際，而她最喜歡的人是她的父母。其父母在鎮裏是稍有名氣的造琴師和歌女，在這種風氣底下，小女孩也學起了琵琶。

他們三人過著很幸福美滿的日子，而他們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彈琴。小女孩憑藉天生一雙巧手，很快便習得一手好琴技，並贏取了音樂學校的青睞。

音樂學校甚至寄信過來邀請小女孩到那裏免費深造，然而這是一切噩夢的開端。

她的父母居然覬覦這個機會，甚至嫉妒他們的女兒竟有如此待遇，不惜一切想取代自己女兒的學位。在母親的死纏爛打後，她居然真的爭取到那個機會了，然而她卻要付上高昂的學費。

這一消息使母親更爲震怒，這高昂的學費單靠父親造琴和母親演奏的收入可填補不起，於是他們居然把她的女兒賣了。」

説到這。

風韻香的臉是依舊冷漠，這個故事仿佛已經説了很多遍，又仿佛已是事不關己，又抑或，她早已麻木了。

張清河則是鎖緊了眉頭，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風韻香，不敢想象她到底經歷過些什麽。

風韻香繼續説：「不知道他們最後是有丁點作爲父母的良心還是愧疚，他們給她留下一份名叫『春風化雨』的琵琶用靈技，然後她就被賣到一處好人家那裏。住不夠半年，又被賣走了。輾轉了不記得多少次，最後被送到孤兒院。

或許這對小女孩來説是比較好的，因爲她終於不需要再如此被當作貨物賣來賣去。可自此她便不願再相信其他人，把自己封閉起來，甚至於孤兒院的小朋友找她玩她也不理不睬。因爲她不想再被背叛和抛棄了，她不想再一次得到一份感情又要失去它了，她，受夠了。

她也曾一度想放棄琵琶，可她始終放不下，這早已不只是她和父母的回憶，更是她的樂趣了。她想通要成爲一名一流的演奏家，以此證明自己，報復那雙抛棄了自己的父母。

到了十六歲，她覺醒了靈力，數年的琵琶生活已變得乏味，爲了找尋新的方向，她隨鬥師預備班努力修煉成鬥師，便進了一所中級靈力培訓學院。後來又因成績優異及其靈力裝備的特殊性而轉到高級靈力培訓學院學習。

來到高級靈力培訓學院後，小女孩還是不願與他人交際，拒人於千里之外，可就是有一個傻子不知爲何多次與小女孩交談。起初小女孩是不願的，甚至覺得他有病的。」

「有病嗎？哈哈……」張清河心想著，赧然地笑了起來。

「有一次，小女孩差點死了，本以爲這是天意，終於要離開這個背叛了她的世界，那個傻子居然奮不顧身地救了她。她不懂這個傻子的努力不懈，不懂他的熱情從何而來，於是當天，她便打算找傻子道謝，並問個究竟。

可沒待她打開門，便聽到自己原來只是個被可憐的人。」

「就說不是了……」張清河委屈地說。

「你放屁！」

「我沒有哇！」

風韻香的臉氣得紅彤彤的：「流氓！」

張清河撓了撓頭，都不敢看著風韻香的臉了，說：「是可憐你也好，是擔心你也好，可我想結識你這個心倒是真的。」

「……」風雲香竟一時説不出話來，甚至害羞得不自覺地勾了一下琵琶的弦。

「這樣吧，我答應你，我一生都不會背叛你。」

「你跟我當朋友的話，我們班的其他人會把你也當成怪胎的。難道你就不怕被歧視……被他們敵視嗎？好比劉夢萍敵視我一般。」風韻香問。

「我願與天下爲敵。」

説著，張清河又掏出青鐵劍，在左手食指刺了一個小傷口，「以血為誓，以月為證。」

風韻香看著張清河那張正經又帥氣的臉蛋也不再遲疑，於是便緩緩伸出左手，心裏湧起了悸動，雙目充滿了期待。

在上次墜下艾院峰時沒有落淚，在剛才訴説自己可憐的經歷都沒有落淚，她，如今竟然落淚了。

張清河靠著微弱的燈光，把指尖上的血抹了在風韻香的手背上。

「我叫張清河，我這就成你在艾院第一個朋友了！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抛棄你的！」張清河燦然地説。

「我……我叫風韻香。」風韻香有些哽咽地說。

這時，涼風拂過，撥動了風韻香頭上的金絲，吹拂著千種香韻，抹去了她的淚痕，勾起了她小嘴的弧度。

明月下，風吹千韻香，此美景，勝絕一切詩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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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四十七：風吹千韻香（下）【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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