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將帥。」辰汐向柯萏行了一個禮數周全的見面禮。
「別,」柯萏連忙擺手:「我連殿試都還沒過,沒官階的,稱不上將帥,太抬舉我了。」
趙岡朗笑,「怎麼會,柯將軍的女兒可是少年出英雄啊!」
柯萏清俊的面上浮現滿滿的不好意思,搔著後頸:「謬讚。」
「既然巧遇,」趙岡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可有意願一同遊賞?」
「那我就,」柯萏笑著說:「從善如流了。」她走到辰汐身邊,「又見面了,長公主。」
辰汐飛快瞥了她一眼,低頭去吃棉花糖:「是啊。」
「公主可以喚我柯萏,」柯萏燦笑,辰汐此時的樣子就好比受驚的小兔,抖直雙耳,毛絨的身子圓潤又可愛,「我可以喚長公主為辰汐嗎?」
「可以。」辰汐的聲音很小,整張臉埋在蓬鬆的棉花糖後面,遮掩她微紅的面色。辰汐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心裡悸動不已,自她開始學字以後,私塾老師只教她過禮義廉恥,沒說過這樣的情感是什麼。荳蔻年華的少女,情竇正初開,花苞微啟,豔麗地在雪地裡冒出頭來,可情緒萬千,年少的女孩不懂,也還不會懂。
柯萏看辰汐答應,心裡很是雀躍,神色也跟著鬆下來,「辰汐,妳喜歡花燈嗎?」
「花燈?」辰汐偏過頭,十歲那年,有朝貢進獻玉琢宮燈,潔晰的玉體沒有任何裂痕,光滑的表面被工匠細心琢刻,一剪梅花斜斜橫在燈面,閃爍的燭心跳躍,那枝寒梅顯得孤高和寡,漂亮極了。「是玉做的嗎?」
柯萏失笑,公主就是公主,再如何平易近人,也是皇宮裡心尖尖的寶貝,呈上去的、送過去的,都是頂頂好的,所以辰汐沒見過市井小民仿造皇宮的燈,做出的紙燈,是很正常。「不是,是⋯⋯」柯萏本想解釋,但她一轉念,朝辰汐伸出手:「還是,我有這個榮幸帶公主去看?」
辰汐看著柯萏的手,有些苦惱:「可是我手上各拿一枝棉花糖⋯⋯。」
柯萏會意過來:「一枝給我吧?」
辰汐將其中一枝沒有啃過的棉花糖遞了過去,還特意解釋:「這枝我沒有吃過。」
柯萏微笑,「好。」
於是,辰汐將手覆上柯萏的,柯萏溫暖又纖長的手握住她,「大皇子、四皇子,容柯萏告退,帶長公主前去賞燈,在近酉時會護送公主回宮。」
趙岡很樂意見妹妹到處遊覽,加上柯萏在旁,無須多慮辰汐的人身安全,他像趙元那般灑脫地揮手:「行,我會與父皇回稟。小心遊玩啊。」
柯萏欠身,「定讓公主毫髮無損,完璧歸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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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萏的手溫熱,在這冬寒的雪夜顯得格外燙,辰汐微涼的指很快被捂得熱熱的,辰汐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碰到柯萏長著厚繭的虎口,辰汐心底默默一驚,她知曉習武之人掌上會磨出繭子,但她沒料到會這麼粗糙。
柯萏感覺辰汐動了動,柯萏有些緊張,雖然方才很自然地和辰汐牽了手,可柯萏還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辰汐多半是不懂這男女之情的事兒的。但柯萏在軍中聽葷段子、聽這關係多了,柯萏有些心猿意馬地牽著辰汐,辰汐的手柔軟,未經粗活,細嫩的皮膚在柯萏的掌中像糖,握得太緊怕碎了,握得太鬆怕掉了,柯萏愈牽愈不知如何是好,一張靈巧的嘴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所以,兩個身影,一高一低,沈默地在喧囂的人群裡走著。
柯萏悄悄望了幾眼身旁的辰汐,齊瀏海下一雙輝耀的眼瞳正睜大眼睛瞧著四周的攤販,好奇地伸長了頭去看,柯萏隨著她的腳步一會緩下,一會加快,柯萏絲毫沒有不耐,反之,柯萏覺得辰汐可愛,越看越像兔子,立起前腳,抽動粉色的鼻尖嗅聞,長耳轉動,一副靈動樣貌。
若是可以,柯萏想一直如此這般牽著辰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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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河畔很快到了,小商吆喝著:「來喲——客倌,今天有米畫師新繪製的美人圖,芙蓉出水喲——」小商拉長尾音,注意到走近的柯萏與辰汐二人,趕忙招呼著:「來來二位,郎才美貌,得佳人在旁,要拿一盞百年好合啊!」說著就挑了一個繪製著荷花和百合的宮燈,「我們有水燈跟提燈,您倆要哪一種好咧?」
柯萏低首望著辰汐,後者雙眼含光,「跟宮中的燈好相似啊!」辰汐湊近去看,「畫得好精美!」
「那當然!」小商面色紅潤,看這倆一身貴氣,招呼得可起勁了:「本店雖小,但商品那是一個好,這些燈面可都出自米畫師之手!」
「可是那一位異國來的米畫師?」柯萏接話。
「是呢!」小商點頭:「確確實實出自米畫師!如何?還是兩盞燈都給您包上了?」
柯萏頷首,「那就兩個都包好了。」
小商很開心:「好咧——」說著就將兩盞燈交到辰汐手上。
辰汐的糖早就吃光了,剩一根空蕩蕩的竹籤夾在指間,可她的手小,提燈的提把對她來說剛好,但河燈底座大,辰汐有些拿不穩。
「我拿吧。」柯萏付了幾枚銅幣,撈過那盞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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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已經有許多人在放燈,有放天燈的、提燈玩的、也有流河燈的。閃閃爍爍,燭火飄搖,點亮了展展星辰,柯萏挑了一個木棧板邊的位置,特意先蹲下清了清板上的土灰,又鋪了一條手巾,這才讓辰汐坐下。
河水潺潺,流經皇城,往城外蜿蜒而去,嘩啦的水聲伴著人們的嬉鬧聲,熱鬧非凡,而辰汐她們在的小角則較為幽靜一些,人聲稍遠,兩人湊得近了,氣息在冬夜裡呼出白霧,交織在一起,撲在面上,有些濕潤。
「這個要怎麼放?」辰汐擺弄著河燈,不知道底座要怎麼裝上去。
「這樣,來。」柯萏的糖早化去一半,她緊緊吃著,單手比劃,教辰汐安上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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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座安在河燈上,就算裝好底了,「可以放了。」柯萏終於吃完那枝糖,甜得膩人,又黏牙。柯萏不解為何辰汐能吃得這麼歡,不過,她若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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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汐很興奮,深色眼瞳裡反映著燭光,她圓潤的下頜被暖黃的火光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弧線,櫻唇張合,看得柯萏那是一個呆若木雞。辰汐不是出眾的美艷,而是如初春微綻的花朵,嬌滴滴、緩緩流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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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汐輕觸河面,那竹製的燈觸水即滑,順著水流搖晃著,漸漸流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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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萏看也不看燈放得如何,她滿眼只有辰汐歡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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