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德爾闔上書本。他坐在圖書館最靠窗的位置，這是他最常坐著的固定座位，冥神殿的人都會刻意避開和空出這個位置。
又到了每年的二十四號，這天是吸血鬼們的聖誕節，因為吸血鬼的文化漸漸在赫卡爾盛行，聖誕節前夕許多人都會在家裡的室內室外佈置聖誕裝飾，城鎮廣場也會出現聖誕樹和節日攤販供大家慶祝。
今年是平靜的一年，森魔納大墓地的不死生物跑出來作亂的頻率減少，赫卡爾國內也沒傳出嚴重的災情，所以今年的聖誕節，霍爾德爾讓冥神七魂和神殿高層他們都能去無日夜城參加聖誕晚宴，體驗過聖誕節的節日氣氛。
起身托起夜空色的長袍和一綹及腰的黑髮，冥神將書本放回書架上，看向空曠的大圖書館另一端，神殿裡的人減少使得圖書館也相對冷清很多。他打開大門走出他最常待著的地方。
即使是聖誕節，冥神殿的主色調依然是黑色，沒有任何紅色或綠色的聖誕裝飾。因為冥神殿的高層命令所有冥神殿內不許有任何的聖誕裝飾，而且不准有任何榭寄生出現，避免冥神想起傷心的往事。
但是有的時候霍爾德爾也會想著凡人的聖誕節到底是什麼模樣，偷偷的把自己的神識探出神殿外，用神識感受一下凡人節日的熱鬧，只有這時才能顯露出他不用眼睛看東西的方便性。
或許是先天缺陷的代價返還，他的眼睛看不到東西，他卻能『看』到所有事物的靈魂與意念，對別人來說虛無飄渺的精神在他的眼中能夠化為實質，這也是他能閱讀書本的原因，因為書本上的字，承載了作者的意念。
不過沒有眼睛還是讓他無法看見具體的事物，所以他鍛鍊出強大的神識，論範圍多廣，能夠擴展覆蓋到赫卡爾全境，論精細程度，連光的色彩都能夠捕捉，在他『眼』前建構出各種事物的全貌。
「今年似乎特別安靜呢」霍爾德爾走在無人的走廊上。臉上掛著無奈地笑容。
往年每當到快要過新年的期間，冥神七魂跟神殿高層都會在神殿裡吵吵鬧，高喊「年前趕工操死騎士、不死者就沒人權嗎！」、「我負責的活動布置要做不完了，救命啊」跟「行政的，把你們今年剩的預算交出來，再不請更多人手我都快瘋了」。
這次跟他們說聖誕節當天放假，倒是全部的報告跟工程都提前做完了。看來假日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
「冥神大人」在神殿長廊巡邏的黑暗騎士小隊止步，領頭黑暗騎士向他敬禮，眼中帶著興奮和狂熱的色彩。
「神殿的高層們都去放假了，還要麻煩你們看守神殿，辛苦你們了」
領頭騎士有些受寵若驚:「哪裡哪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霍爾德爾點頭，等他走遠後小隊長才鬆了口氣，卸下挺直的胸膛，隊伍裡的騎士用崇拜的目光看向隊長:「您見到霍爾德爾大人了？」
「嗯，他說我們巡邏辛苦了」霍爾德爾留在人間的分神體必須是經歷過死亡的人才能看見，所以冥神殿主殿的巡邏隊中都必須備有一個這樣的人才行。
聽到隊長說的話，每個小隊成員都在歡呼:「嗚嗚嗚，好感動，我們居然遇到霍爾德爾大人了」
「我要跟我媽說」
「我要跟我女朋友炫耀！」
「好了，你們這群兔崽子別得意太久，繼續巡邏，不要讓冥神大人失望」
「是！！」
★
霍爾德爾不知不覺走到中庭的大樹下，他坐在樹蔭底下靜靜的感受陽光透過樹蔭灑落在他的身上，微風吹過他的髮梢帶來熟悉的青草味，像是千年前那樣。
那時候他還不是冥神，也沒人會對他抱有任何期待，也沒有人會用景仰的目光看著他。
「霍爾！」一道強烈奪目的光芒在他眼前乍現，入目眼簾的是一頭璀璨的金色長髮，頭髮的主人從樹的上方掉來，帶著一大坨樹葉撲到他身上。
「巴德爾？」
霍爾德爾看著眼前難得穿上一身紅衣的人，愣了半天。大紅色的衣料與白色絨毛，他穿的衣服似乎是某種叫做聖誕老公公的傳說人物才會穿上的服飾。
巴爾德爾藉機偷偷蹭了霍爾德爾幾下，才站起來卸下背在後頭的白色大袋子，布袋鼓鼓的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呼─，還好今天那些每次都站在冥神殿門口守著，不讓我進來的人不知到跑哪去了，不然我還要花點工夫喬裝混進來」
霍爾德爾無奈地將手扶在額頭上。
聖神居然放著工作偷跑來冥神殿找他，這件事情要是被他們兩個底下神殿高層知道了又得氣得牙癢癢。畢竟他們明面上是不和的兩位神明啊，赫卡爾與奧羅拉王國可是世仇中的百年世仇。
巴爾德爾轉頭看到霍爾德爾既無奈又疑惑的神情，連忙用興奮的語氣說:「聖誕節快樂！」然後掏出大袋子裡頭的禮物把塞在霍爾德爾手上。
那是一件用吃深淵晶石的蠶吐出的絲線編織製成的黑色披風，布料邊緣以金色的絲線繡上代表巴爾德爾的聖花。
聖誕節？巴爾德爾不是不屑過吸血鬼的節日嗎？霍爾德爾曾經看到書上寫這個節日的初衷為了紀念吸血鬼過去傳說的神的誕生。
「你上次有跟我說冥界很冷，大部分地區都是黑暗跟冰塊，所以我特地跟精靈族訂製了這件披風給你保暖，這件披風很厲害喔，能抵禦最寒冷的冰雪和龍火的高溫」
「其實你只是想找個理由翹班，偷跑來見我而已」看巴爾德爾一臉被識破，瞪大金色眼眸的驚訝樣子，霍爾德爾放下披風，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長什麼時候能有眾神之王的氣度跟儀態。
「霍爾你真的不會讀心術之類的心靈魔法嗎？」
「即使有也不會對你用」霍爾德爾補充一句:「因為你的想法太好猜了」
「呃」
巴爾德爾感覺有隻名為「單蠢」的箭頭插在自己頭上。普通人或其他神明敢這樣說他，他早就(打到)讓對方跪在地上邊哭邊向聖神(本人)懺悔了，但是他拿霍爾德爾一點辦法都沒有。連帶他身上散發的光亮也減少不少。
「不過謝謝你的禮物」手輕輕地撫過純黑的布料表面:「我很喜歡」。
「霍爾~~」原本巴爾德爾身上減弱的光，瞬間回來了，還變得更加明亮燦爛。
「霍爾最體貼了」
巴爾德爾挽起霍爾德爾的手臂狂蹭。像個小孩似的。
這就是他的攣生兄弟―光明神巴爾德爾，在他面前總是那麼的單純又愛撒嬌，這樣的神明卻是萬人崇拜的聖神，是現在掌管神界的神王。
有時候霍爾德爾也會為世界樹上命運女神們的眼光感到惋惜。不過這也是早就已經註定好的事情，包括…阿薩神族的殞落。
在那一天，他拾起榭寄生樹枝搭在長弓上，對準巴爾德爾，那是他在漫長神明生命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但巴爾德爾原諒了他，還是希望光明能跟黑暗永遠在一起。
所以一直以來他放任巴爾德爾的胡鬧，答應他任何合理的要求，所以他以一神之力將森魔納大墓地中所有強大的不死生物都封印在核心區域，只為能向以他為引子造成的戰爭，向那些被波及到的凡間眾生贖罪。
所以他付出了代價。
★
霍爾德爾捧著衣服，不自覺露出真誠的笑容。
看著自己的孿生兄弟霍爾德爾露出的笑容，巴爾德爾對著他的笑容愣了老半天。霍爾德爾因為其情緒會影響周遭的黑暗元素，所以他總是壓抑自己的感情，一般情緒波動極少。
「既然來了，還自備袋子，就把你的那份公文拿回去吧」
「唉，霍爾，你都幫全部人放假過節了，居然還在說那麼不合時宜的話，你真的是工作狂耶」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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