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先生總是在裝死 - 屍體先生總是在裝死(8):論屍體盜墓的合理性

小幽靈飄到一處簡陋的墳墓上停了下來，下方的墳包的土有明顯被開挖過的痕跡，那團小幽靈就在石頭墓碑上蹦蹦跳跳，跟個皮球沒兩樣。

「呼咪~呼咪~~呼咪~」

「好了好了，我知道，要開挖是吧？」我收起長劍，開始在掌中匯聚黑暗元素，想像一把鏟子的形狀，墓園周遭本來就濃烈的黑暗元素隨著我的思考纏繞起來，構成一把黑色鏟子。

左菈菈似乎是覺得很新奇:「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要怎麼才能跟你一樣精準的掌握好黑暗元素呀？」

「你們冥神殿的老師沒有教你們怎麼聚集黑暗元素嗎？」

「在冥術課前的元素掌握課上有教過，不過少了冥術的咒語幫助，我也頂多只能將黑暗元素聚集起來」

左菈菈示範一遍她的做法，她兩手朝上，聚精會神的盯著雙手之間的空白處，很快的，周圍充沛的黑暗元素形成一股小漩渦，聚集在她的手掌間，慢慢變成一顆手掌大小的小黑球。

接著，她又嘗試把黑球拉成鏟子手柄的長條型，結果黑暗元素開始歪曲凹凸，最後「啪」的一聲潰散開來。

糟糕。我的方法好像不是一般人能學得會的。

我正思考著該怎麼解釋，我們兩個的黑暗元素操作能力可能存在本質上的差異，突然感覺到一股劇烈的黑暗元素波動從墳場的另一端傳來，由遠而近，朝我們所在的方向直衝。

「啊呀呀呀呀―，救命啊！」

才逃跑不久的黑暗精靈少女從遠處疾馳而至，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趕似的拼老命奔跑，數十隻型態各異的不死生物緊追在她的後方。

絕望之際，她看到了我們，臉上充滿獲救的喜悅，就跟看到救世主沒兩樣，帶著自己跟身後的那一大串伴手禮朝我們亡命奔逃。

「啊啊啊，那邊的祭司和劍士大人，救命啊！」

請問我可以罵髒話嗎？冥神大人。

「奧伊特，我們是不是要…」跟著逃跑。

我懂左菈菈的顧慮。黑暗精靈後面跟著的那群不死生物絕非好惹，即使全部消滅，這麼大的動靜也會招來其他不死生物，畢竟墳場的位置離死亡之地也不算遠，到時候招惹源源不絕的不死生物反而更麻煩。

儘管我本人是不死生物，不死生物並不會攻擊同類，可是旁邊的左菈菈是活人，沒有經過偽裝的生者氣息很容易被敏感的不死生物們發現。

「唉，你是不是因為總是惹麻煩才被黑暗精靈們趕出常闇之鄉的」我不耐煩的用手扯下項圈。

偽裝解除，霎那間，墓園鎮墳場大量的黑暗元素向漩渦般朝我匯聚，立即抑制住拼命想擠入體內的黑暗元素，轉而看向黑暗精靈身後的那些不死生物放出高階不死生物的威壓大吼。

「滾！！」

話音落下的瞬間，剛剛還在瘋狂追逐的不死生物們止住腳步，像是疾駛的馬車緊急煞車一樣，後排的骷髏和喪屍來不及停住，撞倒前排的喪屍犬，結果就是前排的不死生物們東倒西歪的在地上倒成一片。

然後，左菈菈跟可可臉上掛著看到巨龍翻白肚似的表情，可可的嘴巴更是大到能塞下一顆蘋果，癡呆地看著那群不死生物急匆匆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拔腿狂奔，巴不得離我們越遠越好。

黑暗精靈可可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在作夢啊，不怕痛也不畏懼死亡的不死生物居然會夾著尾巴逃命？」

我一邊翻白眼，一邊把項圈重新扣回脖子上。

雖然這樣的確很方便，但是我下意識不想依靠自己身為不死生物的能力。

從十年前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丟失了許多記憶、無比珍惜的東西、強大的力量，還有我為什麼會在赫卡爾鳥不生蛋的荒地上醒來。

記憶模糊不清，我記得曾經對我最好的摯友傑佩托，我記得我是怎麼死的，被冥神霍爾德爾復活成為從屬於冥神殿的冥神騎士，為了除去在大陸上作惡的不死生物而戰，記得和其他幾名冥神殿同事相處的過往。

其他的回憶則碎成了無數小塊，不論我怎麼拼湊都湊不齊，像是被刻意拆分開來。

其中最關鍵的那段莫過於傑佩托的離去和那股沒緣由的恨意。我不相信傑佩托會做出傷害我、傷害其他同伴們的事情，所以我更想要知道原因。

不要再找回來了。不管是記憶或是力量。

每當我努力地回想，心中某個聲音就會對我重複訴說這句話，宛如一種詛咒，啟動詛咒的鑰匙正是過去的力量和我的身份。

直到再次拔出惜音，我才明白我的記憶會變成這樣並不是巧合或沉睡太久，而是我自己的刻意為之。現在的惜音跟我一樣被封印了，無形的光之刃，被封印在有形的劍鞘與劍柄中，破敗不堪，記憶裡封印它的始作俑者正是我自己。

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讓我想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呢？

我不明白。循著惜音的線索調查下去，或許能讓我更加理解當時的心態吧。

「不過總算是得救了」

黑暗精靈少女邊喘氣邊擦著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突然大概是感覺到後頸一陣陰寒，身體僵直，因為一把通體烏黑的刀刃就抵在她的後頸上。

我站在她身後，以極為開朗(陰暗)的笑容說:「我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啊？」

「停停停手，我幫你就是了，我不會再逃跑了啦，嗚嗚嗚嗚」她嚇到不停顫抖，勉強把話說完。

(今天出師不利，出門也能遇到死亡騎士)

「你剛剛有說話嗎？」

「我說今天天氣真好呀」

我抬頭望向墳場上空大片黑到能當墨水用的烏雲，低頭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把手中的鏟子丟給她，抬手指向小幽靈剛剛盤旋的墓碑:

「別騙鬼了，還不趕快給我挖墳！」

「是！」

接著，黑暗精靈可可就用欲哭無淚的表情開始鏟土大業，在她賣力勞動之下，原本被土堆埋住的東西很快就現出原形，是一具冒險者的遺骨。

屍身已經腐爛成白骨了，所以沒有什麼噁心的畫面出現，從骨架判定是普通的純種人類，年紀應該也不大，不管是骨頭或墓碑上都沒附著多少黑暗元素，讓人懷疑會不會是我們對於小幽靈想傳達的訊息自作多情，或許它根本只是隨意地亂飄亂跳而已。

我用手捏著下巴自言自語：「我們是不是有點太高估這團火球的智商了？」

「等一下，老鼠們有反應！」左菈菈忽然說到。

原本被晾在一邊的三隻骷髏老鼠魚貫跳入墳墓內，開始扒開白骨下方的土，慢慢地一個巴掌大的鐵盒從土中挖出來，鐵盒外表呈現黑灰色，表面有多處鏽斑，從鐵盒旁的風化的碎布可以猜出原本鐵盒是被冒險者裝在隨身攜帶的布包中。

三隻敬業的骷髏鼠們努力移動著墳墓中的鐵盒，連拖帶頂，送到左菈菈面前。

「這個是？」

左菈菈蹲下將鐵盒拿在手中，轉頭看向我。

「還是讓我來開吧，雖然不太可能，但萬一鐵盒上有施加什麼保護咒語就不好了」我接過鐵盒，讓左菈菈她們退到三十步開外的距離。

老實說，從那具冒險者骨骸上的元素波動判斷，我能肯定這個冒險者頂多是中階職業，開他的隨身物品根本不需要那麼大的陣仗，就怕這個鐵盒原本就不是他的。

我輕輕地用手掀開鐵盒，猛然，我頓住手上的動作，並不是因為鐵盒被施加了魔法，或是受到詛咒，而是盒子中有一件物品深深吸引我的注意。

那是一枚銅幣，它靜靜地躺在盒子的小角落裡，銅幣上背面刻著象徵赫卡爾王權的蝴蝶，正面則是赫卡爾的國徽，高掛在天際的殘月，小小的銅幣卻是數百年前發行的紋印樣式，在角落上還有個小小的星型刮痕。

是同一枚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還會再看到它。

「傑佩托你看，我賺到錢了！第一次靠自己賺到錢了耶！」1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c8lgwU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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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拿著這枚銅幣，止不住興奮地邁開腳步去找傑佩托炫耀，那是我第一次在街上賣藝賺到的錢，即使這點錢連一塊乾麵包都買不起。

「很棒喔，奧伊特，看來你這小鬼終於不是賠錢貨了」

他摸著我的腦袋，大笑幾聲，周圍的孩子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奧伊特你在幹嘛？」

「我要把這枚硬幣留起來做紀念」我用稚嫩的小手拿起刀子在上頭刻了個微小的記號，是個星星的符號。作品完成，左手高舉銅幣，銅幣在太陽下底下反射著黃銅色的光芒。

這是我獨有的，屬於我的銅幣！

傑佩托你到底在哪裡？那些背叛的記憶一定是假的吧？拜託你告訴我。

「奧伊特你發現什麼了嗎？」左菈菈站在遠處滿臉好奇，沒有我說已經安全了，她還不敢走過來。

「沒什麼，只是一枚銅幣而已，可以過來了」我抬頭看了眼左菈菈的方向，右手將銅幣小心翼翼地塞進外套內側的口袋中。

盒子裏頭似乎還放著一張牛皮紙，大概是因為鐵盒被瓶塞密封的關係，牛皮紙張保存完整，是一張畫得很醜的圖，就跟小朋友亂塗鴉似的，旁邊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註解。

「這個是什麼圖畫還是備忘錄嗎？」左菈菈接過地圖好奇的問。

一旁的可可馬上笑著回答：「噗，這應該是個古代墓穴的地圖啦！盜墓地圖知道嗎？想要去『造訪』有錢人家的古墓或是古代人的遺跡都要先試探路上的障礙，畫好路線圖，你看那些線段跟叉叉的圖案，通常打叉不是代表有寶物就是代表有陷阱。

「畢竟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最討厭墓穴被盜了，會安排一堆機關跟障礙，一不小心踩到了就會死喔！」

我補充說明:「遺跡探查，通常都是由盜賊跟遊俠負責的，而且必須是有經驗的盜賊和遊俠，不然很容易會因為誤觸機關受重傷甚至是死掉」

「沒錯！」可可雙手插腰，抬頭挺胸，顯得非常得意。

左菈菈有些遲疑地詢問我:「那麼你想去嗎？畢竟…」是可能是關於你身世的線索。

我在路上已經跟左菈菈說明了自己的現狀，反正她已經知道我是不死生物了，也沒必要故作神祕，不過關於傑佩托的回憶和我原本的身份我還沒告訴任何人過。

「今天暫時到這裡就好了，遺跡還是要從長計議，何況這個遺跡還是位在森魔納大墓地中」我手指壓著地圖上方那段黑色墨水字：

新發現的遺跡位在森魔納大墓地內，可能非常危險，但有利可圖。

回程的路上，我努力挖掘自己的記憶設法將森魔納大墓地遺跡與我的關係釐清，但是越想越亂，最後只好作罷轉頭看左菈菈在做什麼。

左菈菈也很努力的在手中試著凝聚黑暗元素，把那一陀元素拉伸成鏟子的形狀，然後失敗，然後繼續重複第一步驟的動作。

我眼睛撇到一邊。實在不好意思告訴她，元素塑型不是靠著不斷努力就能進步的技術，操控元素和不同屬性的元素調配非常講求天分，不然大陸上早就法師、巫師滿街跑了。

不對。

後面那隻黑暗精靈跟左菈菈尾巴上的幽靈怎麼也跟著回來了！

我正要跟黑暗精靈追回她欠冥神殿的款項時，黑暗精靈開始了她的作死之旅：

「耶嘿，這團球還蠻有趣的嘛」黑暗精靈可可用食指戳了戳窩在左菈菈尾巴上的小幽靈。

「嗯，它的名字叫做『小火球』，應該是剛剛那座墓園裡的幽靈」

等等，連名字都取好了嗎！？

要不要那麼快收編？它搞不好是某個男人或大叔的幽靈耶！

「喔齁，小火球，還挺有意思的」可可大概是看小火球好欺負，不停地用附上黑暗元素的手指戳著火球。

眼看小火球被越戳越扁，還來不及等左菈菈制止，小火球突然發難，漲大吐出大片青藍色火焰將可可燒得措手不及。全身都被燒成焦炭的黑暗精靈吐了圈黑煙，原地倒下。

「…」

我噗哧一笑:「看來這也是天譴的一部分呢」

左菈菈則因為我的幸災樂禍瞪了我一眼，然後自己嘆了口氣。回頭去扶暈倒的可可起來。

我獨自走回墓園鎮的旅館，左菈菈先將可可扶回神殿找藥品治療，我則先回去旅館打包要帶進神殿的行李。

雖然被強迫駐守在神殿有些不甘願，但要是讓兩個女孩子住在那種隨時會有一堆不死生物在門口趴趴走的地方，才更讓我良心不安。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街道上的人都已經散去，墓園鎮的大部分居民老早都回家去睡覺了，也只有一些酒館醉鬼跟在夜間巡邏的衛兵才會在這個時間點還待在街上。

正當我這麼想時，前方一名穿著白色長袍的路人朝我的方向走來，我突然覺得他的臉異常面熟，所以多看了他幾眼。

他是名年約二十幾歲的青年，男人臉上雙眼緊閉，嘴邊掛著微笑，臉上卻完全沒有笑意，不只一身的衣服飾品都是純白色，連長髮和睫毛也像是雪一般的白，這種長相和穿著即使在種族繁多的赫卡爾也非常少見。

不過墓園鎮的街道上各式各樣的類人種族其實不少，對方如果是混跡在路過的人群中也會變得平凡無奇。

值得注意的是他非常的俊美，皮膚白皙人又長得帥，就像是從哪個舞台劇劇場沒卸妝就直接跑出來的男演員，不對，他的臉，簡直像是我記憶中見過的冥神！

霍爾德爾大人？

不。

他不是霍爾德爾大人。冥神霍爾德爾大人因為自身束縛與眾神間的約定無法在凡間行走。

那麼、他是什麼？

男人走近我身邊的那刻。

無與倫比的冷意襲上靈魂，明明是剛入秋的時節，卻令我像是處在零下十幾度的天寒地凍，連靈魂之火都彷彿將要凍結，我的肉體也跟著動彈不得。

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時間的齒輪在這一刻停駐下來。

現在回頭的話。

會死。

那…到底是什麼怪物？

經過的那瞬間，每一毫秒都無比的難熬。

終於，我能再動彈時，剛剛的路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中。冷意像是自己的幻覺般消散於無形，留下的只有心中那股情緒。

恐懼。

莫名的恐懼。

讓我再度體會死前窒息的感受。

剛剛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麼能招惹的「東西」，實力恐怕比冥神祭司中的任何一人都要來的高，簡直就是…

接近神明的怪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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