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憶正躺在一棵樹上,看著村裡的小孩無憂無慮地在河邊玩耍。聽著他們的笑聲,他只覺得這樣的生活有點不真實。
小時候的他,也像現在一樣只會藏在一旁看著其他小朋友嬉鬧,會一著盯著他們身上乾淨的衣服,手上拿著好吃的糕點,然後吞了吞口水。那時候他很羨慕,也很妒忌,他們擁有自己沒有的一切,新衣服、食物,還有父母。
他是個孤兒。
從有記憶開始,他一直感覺到的只有疼痛和肚餓,他跟別的大人一同住在破爛的廟宇之中,每一次搶食物的時候就會被打得頭破血流,不時斷手斷腳。
為了活下去,他開始藏著武器,有時是長滿鏽的鐵枝,有是時乾裂的木棍,更有些時候拿著的是一把短刀。有一次,他的頭被揍得快要流出腦漿,為了生存,也因為那股怒火,他把短刀直接插進那個人的胸膛。
那個人還沒有死,他用驚慌和凶狠的眼神望自己,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冷靜地挑斷那個人的手腳,像以前那些對他做的一樣,然後往那個人身上不斷插入、拔出、插入、拔出,直到那個人瞪大著眼睛死去。
自此以後,他開始殺掉那些防礙自己的人。3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ZNlTSXQiP
他殺的都是無業遊民和地痞,官府不會理會,於是他殺的人愈來愈多,身手也愈來愈好,自己就這樣學成了一身武藝。
十三、四歲時的他,已經會接下殺人的單子了,不管是黑道白道,他也有辦法脫身,從來沒有人看過他的臉。小有名氣的他,於某一次接下了要求殺害一名鹽商,鹽在那時候是非常珍貴的,都是由朝庭批判資格才可以運送,否則就是走私鹽,重罪,全家抄斬。
對方想要獲得運鹽的牌照,可是朝庭有限制數目,所以就盯上了背景一片空白,只靠祖傳下來的鹽商。收到的指令是,只取鹽商一人的性命,事情鬧大了對委託人沒好處。
他很順利就把人殺掉了,後來才知道鹽商有一名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女兒。他殺的人裡面,從來沒有關係者跟他年齡相彷,他突然很好奇,要是她見到親人被殺的場面會有什麼反應。
因為他沒有親人,所以他不懂。
他原以為那個女孩會嚇得花容失色,大聲尖叫哭鬧,可是沒有。她很平靜,只是她的雙眼流著淚水,深邃的眼神裡燃燒著雄雄的怒火。他將這個表情記在心中,之後離去了。
二十歲了,他仍然在當一名殺手。他殺害的人已經不只背地裡人物,一般民眾都納入了目標範圍,而他的外號亦被高掛在朝庭的通緝榜上。他沒有在意,只是接下了委託,把人殺掉,取得報酬,那只是他的生存方式。
到處流浪的他來到一個小鎮子,聽聞鎮上有一個年輕的女鹽商,當下他就想到以前的那個女孩,現在也該長大了,而他卻沒有忘記過她。出於好奇,他就跑去偷看那個女鹽商,一名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正站在花園裡笑得百花失色,她不是特別漂亮,但她的笑容卻意外地溫暖,把四周的花都比下去。
不是她。
她有著深深的怨氣,不會這樣天真無邪地笑,那時候他確看見了,那無底的黑暗。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個女孩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和眼前這個女鹽商又有什麼不同。
他故意接近女鹽商,跟她成為忘年之交。
起初,她問他名字的時候,他並沒有回答,因為他只有外號「殘心」,意思為殘忍的心,所以他笑笑地敷衍過去。
女鹽商因為工作的關係去過很多地方,給他說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比如慶典上的熱鬧、花海的美麗、皇都潮流……相處時間越長,他就覺得這樣挺好的,她不是那個女孩,眼睛裡總是閃爍著光芒。
那個女孩的事被他藏到心底裡去。
他留在這個鎮子太久了,差點兒就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殺手,手上染滿了鮮血。直到一天,鎮上發生了一宗連環殺人案,犯人殺的都是婦女,把他們的手腳斬斷造成人棍,手法比他的更加殘忍。
他和女鹽商一同來到現場,只覺得是辦事方法不同而已,正打算叫她離開的時候,他望到她眼神深處那股默默地燃燒著的火焰,他就知道是自己弄錯了。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名女孩,而她沒有忘記當年的事。
回到屋裡,她叫住了他,對這次的連環殺人案感到非常的憤怒,希望可以跟她一起找出凶手。他問她為什麼,她就開始說了自己的故事,然後,他瞬間就回到現實了。
那個女孩已經繼承了她父親留下的鹽商牌照,並且把生意做得更大,只是她喜靜,所以搬到這個小鎮居住。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出殺害父親的兇手,她只是把過去藏到更深更不為人知的地方,她無法原諒那個殺害她父親的人,也無法放任殺害婦女,害得不少孩子失去母親的犯人逃之夭夭。
她懇求著他。
他說需要時間去考慮。
他需要思考該把女鹽商殺了還是直接消失好了,一天的晚上,他就做好了決定。他要跟她一起捉住犯人,把這宗殺人案斷掉。
這並不是正義感的問題,而是他想做一個了斷,他和她的一個了斷。
犯人很輕易地就被他抓出來,送到官府去。女鹽商很感激,想要邀請他一起參加鎮上的悼念會,可是他拒絕了。
他告訴她,自己是時候要離開了,並且告知他名叫「忘憶」。
然後,他就消失了。
女鹽商沒有放棄尋找他,也沒有放棄查緝弒父仇人。他故意留一下一些線索,讓她可以找到當年那名委託人,那個委託人最後毀掉了另一個鹽商奪取了他的財富,顧著巴結權貴而忽略了以前被遺留下來的鹽商女兒。
他早一步找到了人,在那個人面前殺掉了其他人,只剩下他。而女鹽商在這時候到達了,逼問著委託人,最後終於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以及知道了當年那個殺害她父親的人是誰了。
脖子後面有著牙印的人。
跟在鎮上遇見的他就是她恨的那個他。
她再把人送去官府後就再也沒有尋找他了,回到以前的生活。
他知道女鹽商是不會再見自己,她依舊恨著,所以他也回到「殘心」的生活,殺人取錢。但偶爾,他會做回「忘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在樹上看著她,但他永遠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忘憶忘憶,忘記過去的回憶。
指的是父親被殺不好的回憶,也是要忘記她和他相處的回憶。
這是他唯一給予她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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