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絢爛的煙火那般，鋪天蓋地的光束砲在歸寂海中肆虐著。戰場極其混亂，戰艦互相攻伐，碰撞，大量的殘骸自破碎的船體中散出，又被回收機器人再造為可用零件補充道還能動的船艦上。
能打上一百年的超大型海戰，自然不是一次大型會戰就結束的。而是由無數小型會戰，伴隨著巨量的損傷與犧牲不停累積的結果。
如果沒有樹龍的介入，這場戰爭就會照原本的歷史打上百年。但現在恐怕不用十年，各方的軍團就會失去反抗能力。
因為這頭樹龍實在太硬了，只是憑靠著肉體就能撞穿超合金的裝甲，然後將戰艦內的反應爐吞噬，使其失去反抗能力。
反應爐等同船艦的心臟，一但失去就與死亡無異，除非有另一顆反應爐不然無法修好。
彼札特並不打算給這些船艦機會，他一開始就發現即使打穿了整艘船，只要反應爐沒壞被回收，很快就被救回來。
吞噬反應爐不只可以阻止敵人復活，也能補充自己所需的能量。就這樣，樹龍在各個小區域橫衝直撞，看到戰艦就撞穿戰艦，看到驅逐艦就直接碾碎。
若是普通人在其內駕駛，想必早就下達撤退命令。但這些船艦都是由人工智能控制，根本不存在畏懼的情緒。
是以每當彼札特亂入一個戰場，所有的船艦都會集火攻擊他。五成以上的船艦會在一開始被反射的光束砲攻擊下灰飛煙滅，剩下的才會受到樹龍摧殘。大型的吞噬反應爐，小型的則直接撞毀。
所幸這些船艦不會逃避，不會撤退。所以彼札特清得很輕鬆，真要讓它們四處竄逃，恐怕打個一百年都清理不了歸寂海。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wAMQ4XEk
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QP0S7ywD
總之，當彼札特回過神來，這片歸寂海已經恢復原本它所熟悉的樣貌。到處都漂浮著戰艦的殘骸，雖然荒涼雜亂，但至少沒東西能打擾它了。
「好啦，總算能開始找了。」
樹龍直覺地認為「標的」不是那種會被這樣的戰役破壞的東西，因為大海戰的結果已經注定，它只是加速這個過程而已。
果不其然，在四周沒有干擾後，冥冥中有一種感覺吸引著它，駕馭自己龐大的軀體前去。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片光芒。彼札特撞開擋在前方的殘骸，看到拿強光之中有一個被包在保護罩內的盆栽，盆栽中有一個小樹苗。
「這……」
熟悉的感覺竄過樹龍的思緒，他直覺認為這是與他相同的存在。
「這也是樹龍嗎？」
將意識纏上，一瞬間彼札特發現自己已恢復原本的身體，並站在一個綠意盎然的溫室中。那棵樹苗就放在眼前的實驗台上，旁邊站著一個女子。
一個跟艾娜長得很像的女子，但彼札特清楚知道，這並不是艾娜。
「彼札特先生，你好。」女子微微笑了。「終於見到你了。」
「請問妳是？」
「我就是艾娜，或者該說，艾娜只是我的其中一個面向。」
「妳是資訊生命體的母體？」
「沒錯，我就是資訊生命體的母體主意識。」
「果然。」
「彼札特先生，我知道你來這裡想做甚麼。」女子凝視著老樹人。「很抱歉在你找到艾娜之前先把你拉到這，在此之前請你先聽我說些故事，之後我會送你過去的。」
感覺得出這片意識空間是由女子主宰的，彼札特便不拮据在離開這件事上。它沉思半刻，又問：
「所以這片虛擬的大海戰，是妳創造出來的？」
「是的，這對身為資訊生命體的我來說輕而易舉。」
「那，那個『標的』呢？只是個誘餌嗎？」
「不是，它的確是正確的『標的』，而我則是在它之前誕生的下一個標的。你想要找到艾娜，就得往前回朔。先是它，再來是我。」
「那麼『它』是甚麼？」老樹人看向那樹苗。「我感覺得出它應該跟我是同類才對，但我從未看過這麼幼小的……」
「你的感覺沒錯，彼札特先生。」艾娜一臉愛憐地低頭看著這株樹苗「這是最初的樹龍，又被稱為『初始之苗』。」
「不對，我們樹龍一族，都是從樹進化來的。在成為樹龍之前我們只能是普通的樹而已，不可能成為樹龍。」
彼札特是知道的，它的假設可是連另一顆樹龍梅登也認同。身為銀河系中少數能形成生命核心得以交流的兩顆樹龍都這樣想，不應該出現這樣一棵能顛覆認知的樹苗。
「彼札特先生你說的沒錯，實體的樹龍都是從樹進化來的。但這棵樹苗並不是實體，而是一種情報因子。」
「情報……因子？」
「是的，得以解除植物的進化上限，開啟植物細胞基因鎖，使之能進化成樹龍的情報因子。」
女子抬頭看向眼前的老樹人，又說：
「彼札特先生，你就是這棵樹苗的孩子，是得到由它散佈的情報因子後成為樹龍的天選之子。」
「這樣啊……」
天選之子四個字的確很適合形容這樣奇蹟的進化，不可能是隨機帶來的。要說操控基因的惡當，那些高等文明哪個沒幹過？只是礙於顏面不敢公開，即使這樣還是能在暗網中找到一些罪證確鑿的爆料證據。
「能明白真是太好了，彼札特先生。」女子微傾著頭笑道：「你的確不是隨機的奇蹟帶來的，是我們世界樹文明『造神計畫』中，用來取代大型伺服器的生化兵器。」
像是被甚麼撞開了一扇門那般，彼札特突然理解了它與加爾登星人的潛意識網路能相連是從何而來。
即使潛意識網路非實體網路，也需要一個伺服器來維持運作。原本這該是科技發達到一定程度後才能形成的非實體概念。但在加爾登文明找到樹龍後直接得到替代品，因為原本樹龍就是被設計來擔任伺服器的。
「我們世界樹文明是建立在網路虛擬空間之上的文明，文明中的公民都是資訊生命體。」
女子並不在意彼札特的震驚表情，繼續說：
「多年來我們一直需要依存在其他文明的實體網路，飽受各方的攻擊與打壓，這讓我們的文明發展受到很多限制。直到我們研究出不會被入侵，也無法摧毀實體的伺服器概念後，才有機會擺脫如此困境。這促使我們開啟『造神計畫』，其成果就是你們樹龍一族。」
聽起來似乎混得很慘的樣子，真不知道宇宙中還有多少高等文明在。但聽女子這麼說，彼札特總覺得在宇宙中還有許多自己的同類在，便問：
「這個宇宙除了我跟梅登以外，還有其他同樣擁有意識的樹龍存在嗎？」
女子搖了搖頭，一臉悲戚地說：
「我們在宇宙各地都受到其他高等文明的打壓，根本不可能在它們的眼皮下創造出樹龍。直到六千五百萬年前，我們才得到一個機會。」
「大斷代？跟這有關嗎？」
「是的，這個銀河系曾發生兩次原因不明的文明滅絕事件。第一次約在六到八億年前，第二次約在六千五百萬到七千萬年前。在上一次大斷代，七大文明趁虛而入佔領了銀河系，而世界樹文明則派我埋伏在七大文明的網路空間中。趁著它們爭戰不休，尚未統一掌握全銀河系的網路系統前，透過潛意識網路將『初始之苗』的情報因子散播到銀河系裡的所有植物中。」
「後來被發現了，對吧？」
「是的，它們發現我的存在，便將所有人工智能控制的船艦都集合到歸寂海，表面上是為了爭奪銀河系的開發權而發起大戰，實際上卻是為了將所有人工智能毀滅，將我困在這裡。」
「所以後來才有了艾娜，是嗎？」
彼札特也跟外面的圖爺一樣，將這一串蛛絲馬跡給連起來，腦中有了一個大概的故事。
大海戰後有人將歸寂海中的殘骸打撈回收，最後拚出了巴士站。說不定那些人之中就有圖爺在，不然無法解釋圖爺為什麼能跟艾娜那麼親密。
「是的，就跟你和你的本尊樹龍一樣，彼札特先生。」
本質來說，樹龍其實也是資訊生命體的一種，而彼札特與其說是靈基解離的分體意識，不如說就是資訊生命體的對外溝通人機介面。
當生命核心形成後，透過皮拉好友的轉譯成為統合意識體，最後再分割出現在的彼札特。
艾娜也是由眼前的女子透過類似的方式切離出來的意識體，與彼札特不同的是他的本尊在靈基分裂切割後沒有得到另一個意識，而眼前的資訊生命體，卻已經能視為兩個不同的個體看待。
「你是我們世界樹文明的希望，也是我們的孩子。」女子將樹苗與盆栽交給彼札特「我知道你接下來的打算為何，你們想要離開銀河系對吧？如果成功的話拜託你，帶著艾娜去找我們的故鄉。」
樹苗消失在老樹人的掌心中，他原本以為自己在與梅登見面後，人生已滿足找不到其他目標。沒想到會在這裡找到另一個更遠大的目標，那就是在宇宙中尋找自己的故鄉。
「我要怎麼找到呢？宇宙那麼大。」
「命運會指引你找到的，就如當初命運讓我們找到了這裡。一切的相遇都有了意義，一切的分離也有了意義。」
溫室空間開始如潑到水的顏料那般消融，一切消失之前，女子笑著說：
「願彌米爾的智慧永眷於你。」
3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TyQPOqM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