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沉下去的心,此刻可是已如死灰。我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狼,牠緩緩踏起腳步,往右邊平移著,同時另外兩隻也在配合移動。
我知道牠們是在試探我,等我露出破綻,再一擁而上,把我變成牠們的口中肉。
怎麼辦。
腦袋一片混亂,但我本能地脫下了背包,將它緊緊抱在胸前。
牠們依舊盤踞著,背上的毛卻一一豎了起來,是要攻擊的先兆。
一聲狼嚎,嚇得我絆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項鏈也掉了出去。耳邊傳來狼抓踏過雪地的聲音,我慌亂地撐起自己,一邊使勁往身後挪。
一匹狼直直地朝我奔來,在離我幾步的時候一躍而上,張大了鑲滿利齒的狼口,我下意識地將手中的背包往前一擋,狼牙緊緊地咬住了背包,並用力撕扯著。我聽到其他兩隻狼發出了低吼,也準備要攻擊了。可是我的力氣遠不比狼大,與之抗衡了幾秒,就再也抓不住背包,被牠一甩頭丟到遠處。隨即牠用狼爪鉗住我的雙臂,使我無力逃脫,只能扭動著身體掙扎。
我緊閉著雙眼,不願與那可怖猙獰的眼睛對視,也不想看到他利齒咬進我喉嚨的那一瞬間。
忽然間,撲在我身上的那匹狼重重地壓在我身上,但我的喉嚨並沒有被咬穿,完好無損。另外兩匹狼也沒有攻擊我,牠們對著前面發出了一聲嚎叫。我迅速睜開眼睛,將身上一動不動的野獸推開,發現牠後背插了一根樹枝——是艾雯的弓箭。
再往前看,果然看到了她的身影,剩下的兩匹狼轉而圍繞著她,艾雯也將箭搭在弓上,與牠們周旋著。
在她瞄準著一隻狼的時候,身後的另外一隻壓低了身子,做出攻擊的姿勢。「小心!」我連忙向她大喊。
艾雯在我剛喊出聲音的一刻就有了反應,她馬上臥倒在地,避開狼的攻擊角度的同時,向上射了一箭。然而那野獸的速度很快,也躲過了箭矢。幾乎同時,另一匹狼向艾雯撲去,她沒時間再從背上抽箭,只得舉起弓往狼口中抵,野獸死死咬住弓,那衝力使得艾雯往後滑了幾步,但她借力一甩,將狼按倒在地,並壓在牠身上。她用右腳替換右手,繼續按著那野獸,手迅速地抽出綁在皮靴上的匕首,舉起,準備插進牠的心臟。
就在刀子要插進去那一刻,另一隻狼猛然將她撞飛,艾雯消失在雪坡上。兩隻狼立即跟隨,交叉著向她、同時也是懸崖的方向狂奔。我趕緊追上去,在跨過雪坡的同時壓低了身子,只看到散落在雪上的弓和箭,還有一隻狼盯著懸崖。
我心底一涼,仔細一看卻發現崖邊插著一把匕首,她還沒掉下去!可是狼就在上面虎視著,她沒辦法爬上來,甚至更糟的,狼會把推下去。
我必須得救她,只能放手一搏。我拿出之前艾雯給我的匕首,向著狼扔出去。我蹲的位置與牠距離不遠,應該能扔中。
匕首擦過牠的尾巴,悄然無息地落下了懸崖。那野獸回頭一瞪,我的心徹底結冰了,心想著下一秒我就會變成牠口中的食物。
然而艾雯趁著狼回頭的一瞬,爬了上懸崖,並一手拉住狼的前肢,將牠往懸崖一扯,在牠摔倒的時候又補了一腳。伴隨著不止的嚎叫,狼摔了下去。
艾雯探頭往懸崖看了一眼,走回來收拾地上的弓箭和匕首,甚麼都沒有說。
「謝⋯⋯謝謝。」我跟著她的腳步,順手把背包撿起來,上面都是狼牙啃出來的洞,幾乎是不能用了。想到她之前那麼抗拒上山,現在卻出現在這裡,於是我再問她,「你怎麼來了?」
艾雯啐了一口,忿忿說道:「你不用管。」
我穩定心神,沒有追問那些狼是怎麼回事,畫面太可怕,已經不想再提起。
「現在要怎麼辦?」我問艾雯,她握著弓,回到雪坡上踱走。
她回頭眺望了一眼,把弓背好,對我伸出手,命令道:「把諾許之證給我。」
我翻了翻空空的手掌,無奈地告訴她掉了。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從脖子上脫下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向著斷崖走去。
「你也有一條?」我問她。
「那是瓦登·萊雅的。」她頭也不回地回答。
我跟著艾雯走到斷崖邊,她站在邊緣,攤開握著項鏈的手,口中喃喃唸著甚麼,項鏈浮在她手心上,發出光芒。
一瞬白光褪去,一座石橋屹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石橋由巨大磚石粗糙砌成,被粗碩的鐵鏈索著,浮在這山崖之上。沿著石橋放眼看去,是一座宮殿,同樣由石頭砌成,底下雲霧縈繞,看不出是漂浮空中、還是有東西支撐,其宏偉絕非人類能建造。這該是伊若斯口中的命運神殿吧。
「走。」艾雯回頭命令道,說完就踏上了橋。
我緊隨著她前進。看了一眼下方,深不見底,只有一片霧白。
漸行漸近,我才意識到這石宮的規模有多大,光是一塊磚石就有好幾個人高。宮殿之前,聳立了一座門隘,像是一道彩虹,跨在石橋之上,只見其頂高如雲,不見兩端。而宮殿的頂部,更是完全看不到。
艾雯雖然以穩定的步伐前進,但也不時抬頭張望。我想她和我一樣,也是被這景象懾住了。畢竟,常人可是三生也不一定有幸一睹此情此景。
穿過門隘,一對足足有幾層樓高的青銅門深鎖著,兩側各立了一尊石狼,與方才的銀狼一模一樣,然而要巨大得多,它們瞋目瞪著外來者,彷彿隨時會撲上去。
艾雯舉起那項鏈,正對著門。伴隨著低沉的聲音,門緩緩向兩側打開。我從縫隙裏迫不及待地窺看裏頭,然而正殿空空如也,只有兩側的樓梯爬延而上。
艾雯沒有進去,看得出她很警覺,弓已經從背後拿了下來,緊緊握在手上。待大門完全開啟,周遭再一次陷入寧靜,我們還是站在門口。
不是叫我們來這裡嗎,怎麼到了沒半個人影,這宮殿倒像荒廢了許久似的。
確定沒人後,我們挪進了正殿,沿著樓梯走上二樓。儘管宮殿十分巨大,然而樓梯和走廊還是常人的比例——頂多稍大一點。這些廊道迂迴曲折,連接起大小不一的房間,這些房間對我們來說十分寬闊,最小的房間恐怕也抵得上艾雯的房子。但它們都空落落的,沒東西擺設、也沒半個人影,只有蠟燭無聲地在燃燒。
我開始懷疑這是一個迷宮,不會這是一個陷阱,將我們活活困死裡面,永遠都走不出去吧。
艾雯還是一聲不響,不斷走著,我怕在這百轉千回的殿內走失,也只能跟著她。這一走不知過了多久,總算來到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這房間沒有門,只留下一個可以安門的洞口,穿過門洞,卻是個抬頭不見頂的空間,而且非常寬敞,之前經過的所有房間加起來,可能也不如這裏,彷彿我們離開了宮殿,進入到一個巨大的洞窟裡。奇異的是,這邊完全沒有蠟燭照明,卻不至於五指不見,似乎有微弱的光線從頂部透下來。地上立滿了同樣不見頂的石碑,有些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是空白的。石碑整齊地排列出縱橫有序的通道,我們穿梭其中,尋找著出口。我不斷觀察那些文字,不是我所認識的文字,但是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認識這些文字嗎?」一方面出於好奇,一方面因為走在這陰森森的石碑林間,只有踏過石地板的腳步聲迴響著,實在讓人有些怯,想聊個天給我壯壯膽。
「不認識。那是上古桂凱斯文字。」
桂凱斯文字⋯⋯對了!這和那遺跡中石柱上刻的是同一種文字。莫非這就是遺跡的所在之處?
「那你知道這是哪——」
「何人敢擅闖此處?」一把女聲叫喊,打斷了我的問題,聲音甚是低沉響厲,從四方八面傳來。但那不是伊若斯。
「是你叫我們來的。」艾雯也大聲吼了回去。
「汝等闖入遺忘之殿,則當處死。」那聲音無視了艾雯的回答,彷彿沒有聽到。
話音一落,四周劇烈地震動起來。艾雯立即戒備著舉起弓箭,忽然她腳下的一塊磚石升了起來,她立即跳開,但我們卻被分隔了開來。
「跑!」這是我能聽到艾雯最後的話語。
看到腳下的石頭又開始顫抖,蠢蠢欲動,我回身撒退就跑。四周碰撞的巨響此起彼落,可是我沒辦法去留意周圍的情況,只能在重重的石碑間,不斷地狂奔。
我被逼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彷彿是一個室內廣場,中央有三重台階,上面似乎放著甚麼。
艾雯也跟著從一條走道中跳進來,往後射了一箭,然後重重地摔倒地上。一個白影竄了出來,是剛剛宮殿外的那種銀狼,頭上插著一根弓箭。
就在她進來的瞬間,所有通道都被升起的巨大地板閘住了,一聲轟鳴之後,四周一片寂靜,此時遠處卻傳來一聲狼嚎。
一匹銀狼一躍而上,落在隆起的地板之上,再來是更多的狼隻,居高臨下,對著我們咧牙瞪眼。
艾雯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舉著弓箭,慢慢往中央退,我也小心翼翼地向她靠攏。
又是一聲狼嚎,牠們群起而上,卻全部衝向艾雯。兩根弓箭離弦,擊中了領頭的兩隻,艾雯持續射出箭矢,放倒更多的銀狼,可是絲毫不減牠們的前進,很快牠們就越過了可射擊的範圍,艾雯只能與牠們肉搏。她一手握著弓揮舞,阻擋狼群近身,另一隻手拿著匕首,瞄準落單的銀狼。
其中一隻從後躍起,撲倒在艾雯身上。
「艾雯!」我下意識地大叫一聲,雙腳不自主地向她跑去,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她死掉。
這一聲喚起了狼群的注意,牠們回過頭盯著我,每一雙眼睛都發出刺目的光。
有一隻狼向我發起了衝鋒。我注意到這平台的中央安著一把劍,只有幾步之距,我沒多想,幾個跨步過去,一手抽出那把劍。它足足有我半身那麼長,看起來相當沉重,卻比我想像中鬆動。我用力過猛,蹌了一下。
就在劍抽出的剎那,我感覺全身被一股溫暖包圍,驅除了這一路崎嶇的疲憊。我看到那隻狼已經在我跟前,我把劍抵住地板,放穩重心,雙手緊握劍柄,然後對著那隻銀狼全力一劈,正中它的腦袋,沒有血肉橫飛,牠的屍體化作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在空氣中四散,最後消失無蹤。
白光褪去,又兩隻狼向我衝過來,我側身一躲,讓第一隻從我身旁滑過,同時藉著這股助力,連人帶劍往後轉了一圈,使出一記橫砍,劃開第二隻狼的腦袋。 我眼角的餘光瞥到另一隻狼已經調整好姿態,準備下一次攻擊。我趕在牠之前,往前跨出一大步,雙腳忽然充滿力氣,高高跳起,同時反手將劍舉起,落地的瞬間,劍也刺入了那隻狼的脖子裏。
兩隻狼也化作白光消散,我看著手中的劍,驚訝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辦到的,整串動作,就像是手腳反過來控制了大腦似的。
我回頭一看,發現艾雯還被困在狼群之中,沒時間驚訝了,我大吼一聲,握著劍往她全速奔去。
「阿姊、兩位,請住手!」又一把清脆的女聲喊道,是艾雯屋中牆壁裏的聲音。同時所有的狼都瞪向我們,化作一縷縷白光消失了。那些被封鎖的通道隨著地板沉下去,也恢復了原樣。
整個空間又再一次地回到了寂靜,沒有任何移動過的痕跡,彷彿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一面的盡頭出現了光亮,它慢慢靠近我們,一個朦朧的人影從光裡走出來,在我們不遠處停了下來。在這個距離和亮度下,完全沒辦法看清那人的面目,只能透過頭髮的長度,依稀判斷那是一名女性。
「請二位隨我走。」是伊若斯的聲音,一樣的空靈、使人感到平和。
我和艾雯相互看了一眼,也只能跟著她前進。她沒告訴我如何處置手上的劍,我只好拿著它一起走。她帶我們一直朝一個方向走,拐過一個彎後繼續前行,穿過一個和入口一模一樣的門洞,又是曲曲折折的廊道,由蠟燭照明、連接著更多大大小小的房間。
伊若斯領著我們左穿右拐,卻從未向後看過我們一眼,而且始終保持著距離。作為一個神祇——至少她自稱是——我本以為她與我們相去頗遠,然而光從外觀上看,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類的身形,似乎無甚特別。然而從衣著上看,還是透露了她的不凡。她穿了一件與艾雯家中那不速之客相似的絲袍,不過伊若斯身上這件是素白的,不如那女子的華麗貴氣,更多的是一分淡雅。然而燭光照在袍子上,彷彿是附了在上面,隨著衣服的擺動而流溢,同時映出隱隱約約的花紋,也隨之舞動。這是一種難以言語的觀感,或許連眼睛都不能看盡它的動靜,但我敢肯定,這件衣服的材質絕不是我們所擁有的。
終於,她把我們帶到青銅門前,我以為是要回到石橋那裡。然而伊若斯對著門一罷手,門拖著沈重的聲音、緩緩地打開後,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座高聳的宮殿。
我們出了大門,走進一個庭園,也是用巨大的石磚砌成,呈八角形,連結宮殿的兩面各延伸出一小段的橋樑,而每一個角落都有一條鎖鏈拴著,延伸進縈繞周圍的白雲深處。雖說是庭園,但除了中間立了一尊不知道是甚麼的東西以外,就沒別的東西了。我轉而抬頭看,發現兩座宮殿是完全對稱的,絲毫不差。
伊若斯領著我們往中央走去,立在中心的東西漸漸清楚了,是一個石環,鑲在一個雕有一些人物的石基座上。儘管它比一般人還要高上許多,然而夾在兩座穿雲的宮殿之間,顯得微不足道。
這時伊若斯終於停了下來,她轉身面對我們。單從輪廓來判斷,祂的外型大概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少女。可是依然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她蒙了一片霧白的面紗,遮住下半部的臉容。但露出一雙水藍的眼睛,甚是柔和,如同她的聲音一樣,看著會覺得心安。單從輪廓來判斷,祂的外型大概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少女。
「艾雯. 葛雷特、卡爾.夏默,」伊若斯柔聲說道,聲音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有好像直接在我的腦中響起,「謝謝你們願意來此。」
「我有得選嗎?」艾雯不屑地回應,但伊若斯並沒有理會,只是輕輕笑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問她,記得自己並沒有跟她說過名字,不過我馬上就意識到這是一個蠢問題。但我有著太多的問題想問。
「我是掌管這個世界命運的神,自當會了解這片大地上的一切。」伊若斯又笑了,似是我的問題逗笑了她。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艾雯繼續是忿忿地問道,「找我們過來,又要殺了我們?」
「我為此向你們賠罪,是我接迎不力,才讓你們誤闖我姊姊的遺忘之殿。我姊姊祂不喜歡有人闖入祂的地域。」命運女神輕歎了一聲,神色變得凝重:「時間緊迫,請容我長話短說。卡達斯已經甦醒了,如今的情況我當時已經和你們說過了。」
她對著石環一揮手,忽然有水從圓環的邊緣出現,違反地心引力地朝中心匯聚,最後變成一面水鏡。
一座巨大的城牆漸漸從鏡中浮現,視點自下而上,幾乎看不到天空。畫面的上方飛過一個東西,直直撞向城牆的頂部。那是一條龍,卻沒有血肉,似是以無數的骨頭拼湊而成。在龍的撞擊下,城牆開始崩塌,比這座宮殿還巨大的石磚從上落下、揚起的灰塵漫天,好一段時間,甚麼都看不到。只有畫面,沒有聲音,但已夠觸目驚心。然後灰塵散去,那座高聳的城牆只剩一個巨大的窟窿。一個漆黑的人形從畫面中出現,伴隨著更多的人,直到鋪滿了整片土地,整齊有序地向著城牆前進。我認得這些生物,與在森林中所遇到的魔軍一模一樣。
「難道說⋯⋯」艾雯沒有把話說完,我看向她,眼中全是驚恐。
「是的。」伊若斯對著水鏡一罷手,裡面的畫面又消失了,卡達斯只不過剛剛甦醒,就已如此,我不敢想像如果祂衝破封印,這個世界會成何樣。」
「誰是卡達斯?」我問道,好像我成了狀況外的那個人。
伊若斯向著水鏡點點頭,鏡中浮現出一張臉孔,與魔軍同出一轍,皆如一團黑霧,然而面容稜角分明,顯得更為猙獰,眼睛發出猩紅的幽光,看得人不寒而慄。
「祂是掌管黑暗的神祇,」伊若斯罷罷手,卡達斯的臉褪去,又變回一片清澈的水鏡,「你們人類稱之為幽暗之神。上古時代,卡達斯引發了四界的戰爭,幾乎毀滅天地,最後眾神聯合人龍二族將他封印,然而每過一段時間,在封印裡沈睡的祂總會甦醒,嘗試突破封印,每一次祂的力量都會變得更強大。」
「所以你是要我們去阻止祂破除封印?」伊若斯的意圖呼之欲出,但卻讓我疑惑,莫非⋯⋯
「是你將我從我的世界召喚過來的嗎?為甚麼是我?你們世界比我有能力的人應該比比皆是吧?再說不是還有其他的神?」
「你出現在這個世界,並非是我的關係。我雖司掌命運,但無法看到其他世界的人與事,所以你因何而來,我很抱歉,我確實不知道。」祂的雙眼看著我,淡淡的,不帶情緒,「在上古的那場大戰以後,眾神非死即隱,不願再參與人間紛擾。」
「那你呢?你不也是一個神。」
「你們人類雖尊我等為神,但神祇並不是萬能的。我等不過是自然的元素幻化而成,本質是甚麼,就只能操控甚麼。我雖為命運,能夠看盡世間事,卻沒有被賦予修改命運的能力,更沒有力量去對抗掌管黑暗的神。我只能從無數的未來中,指引你們最好的可能。」
我有點被祂的話弄到一頭霧水:「可是你們世界裡並不缺比我厲害的人吧,比如去艾雯家的那個人⋯⋯」
「這一次卡達斯已經強大到無法以這個世界的力量去阻止。」伊若斯提高了語速,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貝可在三百年前阻止了卡達斯一次,但那一次恐怕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全力了。上古遺下的預言確鑿記載,唯有穿越時空而來的英雄可以拯救這個世界。我不知道為何這個世界會選擇你,然而在我看到的未來中,你確實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你手中的光明之劍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看看手中還緊握著的劍,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劍身刻有細緻的凹紋,彷彿能夠凝聚光線似的,陽光照在它身上,就像瀲灧著的水紋,很像伊若斯的衣服,但更加美麗。我把它舉起來,輕而易舉,完全不像它這個體積該有的重量。它的劍格上有一朵類似星芒的裝飾,除了陽光,它似乎還暗暗發著幽光,若流若凝。
想到剛剛我砍狼時那流暢的動作,相當疑惑,因為我壓根不懂劍術,真的劍也只有在博物館和父親的考古基地裏見過幾次。我告訴了伊若斯,希望她能給我答案。
「你手中之劍,是光明之神的遺物。已在碑林靜躺了千萬年,這千萬年間,它都像死去一樣,沒有半點動靜。然而今天在你手上,它卻重新恢復了光芒,或許是它認同了你,才決定幫助你。」她停下來看著我,確認我有在聽她的話,「我知道你在擔心甚麼,但你既然能舉起光明之劍,就代表你擁有強大的力量,不論它是以何種形式存在。卡達斯如今尚未突破封印,它的威脅仍然有限,你們只需要前往封印之地,再將卡達斯封印一次即可,我會讓貝可保護和引導你們,順利的話,花不了多少時間,也不會太危險。」
我看了看伊若斯,再看著艾雯,她沒説甚麼,卻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我又看了看手上的劍,心情很糾結,不知道如何是好。
伊若斯走了過來,輕輕壓低我抬起的劍,看著我柔聲說道:「我知道你經歷的這一切都很突然,需要時間去思索,但時間確實不在我們這一邊。不過現在天色也夜晚了,況且你們一路曲折,在這裏休息一宿再說吧。」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和艾雯也只能同意。
她領著我們走進另一座宮殿,這邊的裝潢與另一半也是相仿,但卻別緻許多,每一個房間都有一扇厚重的木門,所以無法一窺究竟。我們穿過幾條走廊,然後沿著樓梯蜿蜒而上,最後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停下來,兩邊各有一扇門,想必就是我們的房間。
推門而入,比起這殿裏的其他房間,這一間並不算大,但其實也比我這輩子住過的每一間房間都要大了。裏頭相當簡陋,只有一張石床,不過上面鋪了看起來非常名貴的被子。這房間同樣由蠟燭照明,四壁都是天然的石牆,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下面有一個池子,有水源源不絕地湧出。
我看到它彷彿如魚得水,馬上就把東西都丟到床上,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接著一頭栽進水池裏。這麼多天沒有洗澡,汗水混著各種髒東西,我覺得我就像一顆會移動的臭雞蛋。水涼涼的,不斷撫過我的皮膚,很舒服。
洗完澡後,我把那套皮衣也洗了遍,放在窗檯上等待風乾。接著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
不知道有多久沒這麼睡過了,這舒適的感覺,勾出了這幾天全部的睡意,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腦袋最後一個想法,是在想如果把這裏改成酒店,大概可以賺很多錢吧。
「卡爾⋯⋯」一把虛弱的聲音呼喊著。我睜開眼睛,眼前卻一片朦朧。
「卡爾⋯⋯」它聽起來更靠近了。
我感覺到有甚麼爬上了我的床,正一步一步接近我。
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出現在我眼前,可是我全身都無法動彈,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鎖在了床上。我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但我的視線依舊模糊。
「卡爾⋯⋯」這一次呼喚我的人變了,是一把低沈、沙啞的聲音,遠處傳來沈重的腳步聲,嘎滋作響的門被推開了,有金屬刺耳地拖動著地板,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jFyARHdb9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L2LwlGIO
在黑暗深處,我看到了兩團如血的火焰,他此刻就在我床邊,低沈、不安地呼吸著。我劇烈地扭動手指,想把自己撐起來,可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它舉起了手,有甚麼發出咯咯的聲音,一股冷風劃過我的臉頰。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ZJR5rO6jl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wpFCoKCs
那顆血淋淋的腦袋重重地落在我胸前,睜大的雙眼無神、卻直愣愣地瞪著我。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APSOQecuG
1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OI4GxZ58b
那是我父親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