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燈籠閣忽地下起毛毛雨,讓正在外頭乘涼品茶的赭連忙收拾茶具進屋避雨。
赭今日穿上淡粉色唐裝,雪白的髮盤在腦後露出白皙後頸,別上和式櫻花髮飾更顯清雅。
「哎呀下雨啦!官兒別貪玩啦,快些進來!」赭小心地將紫砂茶具放進屋內躲雨,嘴上不忘叫喚九官鳥進屋。
不遠處傳來翅膀拍動聲,伴隨著幾聲鳥鳴,「客人!客人!」九官鳥飛進燈籠閣內停在屋樑上甩掉身上的雨水,小小的鳥嘴不停喊著有客人。
赭聞聲望向樓閣外的繡球花小徑,一道黑影自雨中慢步走來。
來客是位面生的女性,她身穿全黑色正裝,遠看就像喪服。
見來客淋著雨,赭取下一柄紙傘迎上前,「歡迎來到燈籠閣,小女子名赭,外頭雨大,快些進屋吧。」
赭撐起繪製山櫻花圖紋的油紙傘為女性遮雨,女性有些恍神,半响才聚焦在赭身上,她清麗的面容上有著深邃黑眼圈,顯然多日不曾好眠。
一絲金光自女性雙眼流淌而出,在空氣中畫出淡淡的狐族印記,轉瞬即逝,女性無法察覺妖法,赭卻將這狐族追蹤術法看在眼裡。
「……且隨小女子進屋吧,小姐有何煩憂,赭必傾力協助,還沒問怎麼稱呼小姐?」
女性愣了愣,開口答:「我叫……昆儀,陳昆儀。」
燈籠閣外的小雨很快就停了,隨夕陽西下赭點上外頭的紅燈籠,昏紅色光暈時明時暗,靜謐中帶點神秘,耳邊除了微風輕撫而過的枝葉搔刮聲,就只有赭沖煮茶的滾水聲。
「真奇異……只是坐在這裡就讓人好平靜。」陳昆儀闔上眼,感受著單純自然的聲音帶來的祥和。
赭端上株露茶請陳昆儀品嚐,陳昆儀道謝接過茶,飲一口清香讓她積累的疲勞恢復了不少。
「店主小姐,能陪我聊聊嗎?老實說我已經失眠好些天了,我好累好累……」
赭掛著淺笑聞著茶葉乾香,說:「世間憂愁一人扛時如巨岩般沉重,但這樣的負重有時只需與一人分擔就能卸下重負,若小姐不嫌棄,赭很榮幸與您共憂。」
「我男友……是個花花公子……何庭漪到職的那天我就察覺他的眼神不對了……」陳昆儀望著茶湯,思緒飄往過去,「我原本是個毫不在意打扮的櫃檯小妹,我也知道豐哥……林崖豐只是偶然興起才搭上我,但我無法忘懷被垂愛的感覺,越是在意……就越放不了手……」
赭為她補添茶湯,溫和回應:「渴愛乃人之常情,多少癡情人陷入情苦難以自拔。」
陳昆儀嘆口氣,「我因為他,感受到女人的自信,每當我打扮自己,他就會多看我幾眼,只要看到他對我笑,我就好開心好開心……但是他本就花心,見一個愛一個,每次我都在等他回頭看我,何庭漪來時也是如此,她長得漂亮,可想而知林崖豐立刻纏上她。有次他喝醉時不小心透漏……何庭漪本來是拒絕的,但他發現何庭漪很重視那個一起進公司的問題弟弟,就起歹念對她說,只要肯接受和他玩,他答應多關照俞柊漣。」
赭沉靜的聽著,由著她訴苦。
「呵……全公司都知道從那之後何庭漪也學壞了,到處鈎男生。」陳昆儀想起俞柊漣那個從不與人交流的怪人,像是想明白些什麼,「這麼說來,俞柊漣這怪人沒被公司裡比較仗勢的那些人欺負也真幸運,要不是何庭漪替他疏通人際,他的生活哪能那麼順遂,難道說她到處討好男人都是為了保全她弟……」
思及此陳昆儀不由得對何庭漪肅然起敬,若不是中間插個林崖豐,說不定她們能有成為朋友的一天。
赭垂首笑言:「聽著這位何小姐真是位難得的好姐姐。」
「是啊,若有機會真想好好認識她……呵……」說完她自己都笑了。說什麼夢話,哪還有機會,人生只有一趟,沒把握相識的機會,緣分過了就沒了。
一抹紅影閃過赭的眼角餘光。
察覺「等待的人」來了,赭不動聲色的設下話語圈套:「何小姐遭逢意外真是令人唏噓,想必那位林先生也為她感到遺憾。」
「呵……遺憾?」
上鉤了。
「他才不遺憾呢……那晚邀何庭漪大半夜在展示缸後台廝混的就是他自己,哼!還帶了烈酒助興,只怕他現在躲警察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思悼念何庭漪。」
「哦?這可有意思了。」
說這話的不是赭溫和的嗓音,而是另一道妖魅甜膩的女聲。
從方才就以紅狐型態在暗處偷聽的胡久酒以人型走到兩人面前,她笑盈盈的晃到陳昆儀對面拉了把椅子坐下,在陳昆儀嚇白的臉色下緩緩說:「剛才的證詞請務必和我詳述。」
「胡……胡警官……?妳怎麼在這裡?妳跟蹤我?不對……我……我這又是在哪?」宛如大夢初醒,陳昆儀驚覺說太多不該說的話時為時已晚。
胡久酒神色自若接過赭遞過來的茶碗,纖指捏起杯緣一飲而盡,從頭到尾眼睛沒離開過陳昆儀難看的臉色。
「胡警官……妳居然設計我……妳這警察怎麼能這樣!」
聽到陳昆儀如此斥責,三尾赤金狐妖胡久酒發自內心笑出聲,「這裡本就是我常來的店,我也沒有在你身上放追蹤器也沒跟蹤妳,我在這裡只是『碰巧』罷了。」
刻意說話刺激陳昆儀,讓她產生迷惘,進而被指引迷途者的「燈籠閣」吸引,再由擅於傾聽使人放下戒心的赭來一步步引導她說出內心話,而她再循著追蹤術法洽好現身聽見關鍵證詞。
每一步路都是麵包屑,每一句話都是心理戰。
古時狐妖以迷惑人心聞名,現代狐妖活用善察心理的天賦活躍各界。
胡久酒露出無辜的表情說:「這般巧合,一定是機緣。」
幾天後,胡久酒將查到的證詞證據呈報給檢察官,陳昆儀以證人身分指稱林崖豐要求她編謊,謊稱案發當時兩人一起去看電影。她倒也不糊塗,事先把兩人對話紀錄截圖下來,內容清楚證實林崖豐要求她替他做偽證營造不在場證明。
陳昆儀配合警方打了電話給林崖豐提分手,談話中故意哭哭啼啼講交往中的回憶,借此拖延時間讓警方循著手機訊號,找到正在機場準備搭飛機跑路的林崖豐,將人直接拎回警局。
赭聞訊後莞爾一笑,澆花的動作連帶變得輕快。
「甚好,昆儀那孩子可以好好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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