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裡面是無價之寶,相傳是天下第一解藥和毒藥,前者能救蒼生百病,後者能殺人於無形。世人為了拿到可謂費盡了心思,但對箱子起了非分之想的人,全都被雲家化成了白骨。
雲家把箱子視作家傳之寶,每逢初一十五祭拜,若無大事,絕不會貿然打開。置箱子於雲家祠堂裡,守衛深嚴,就算雲家人想開,也得經過族中長老那關。
箱側的木板上還裝了一個世人難解的鎖,並以漢白玉作裝飾。那鎖只有雲家人能開,硬破的話,木箱裡頭還有一層間隔,間隔裡全是要不得的毒物——李詡小時候聽爹說的。
當年皇爺被老皇帝派去西南鎮壓外姓藩王亂黨,本來沒苗族雲家的事情,但三皇爺執意要取得箱子,於是便對雲家起了殺意。
皇爺當時難掩興奮,差點就親手打開了盒子,但一番風起雲湧後,詭計看多了,結果還是怕當中有詐而不親手打開。三皇爺的料想沒錯。按照江湖術士的方法,解開玉鎖之後,一隻隻小黑蜘蛛從木箱裡爬出來,毒性極強。
裡面沒妙世神丹,什麼都沒有,只有取人性命的毒物。
是開箱子的方法錯了嗎?不是。事後檢查,把整個箱子翻了個天來,都沒看見一顆丹藥。
那只有唯一一個解釋——這個箱子是個贗品,是個設計已久的陷阱。
往事湧上心頭,疏影努力想要隱藏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卻始終露了些許蛛絲馬跡。
「看姑娘的反應,應該是吧。沒記錯的話,雲姑娘......是天下蠱毒第一家雲家人?」
她生活在京城十年,努力隱藏自己苗女的身分,忘記她以前輝煌的過去,卻始終敗露了。她多年來不斷催眠自己就是一個「京城人」,學漢文讀古書,跟大師學習琴藝,實在想不透是哪裡露餡了......
「姑娘想必好奇,我是如何揭穿姑娘身分的,並非皇爺告訴我的。那大廳熏著的古松木香,是雲南那邊運過來的吧。姑娘思鄉甚重,才會不惜工本命人運過來吧。」
「姑娘也可以辯駁說只是喜歡這種古松香,但是你床底的那個箱子,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啊......雲家的祕技怎會傳給你這個外鄉人呢......」疏影的眼神湧入了恐懼,開始看著李詡身後的月光,而不敢直視著李詡。月光好像在疏影的懼怕下變得黯淡無光,反而是靜謐的黑夜多了幾番咄咄逼人。
「多虧剛才姑娘猶豫了,我才能多留意床底的木箱子。」
待疏影回過神來,才開始平靜地回應著李詡。但她眼泛著淚光,眼底盡是家族風光一時的回憶。
隱藏已久的身世,她一直都以為放在自己眼底下最是安全,今天,卻敗給了她的一時遲疑。
「李公子放心,我從未起過害人之心......自從......」李詡止住了結巴的疏影。
李詡知道,多年前,南伐的軍隊放火燒山,苗族人血流成河,多日後河水上浮著的全是男女老幼的屍體。
傳說中天下蠱毒之首的雲家就從此渺無消息了。
今日重見木箱,恐怕就只有一個可能。
房間裏像是被湧入源源不絕的殺氣,籠罩著房間裏的兩人。
他從未見過如此決斷的背影,氣勢竟可如此凌人。他只是聽説過很多年前三皇爺揮軍南下的時候,也曾露出過如此令人懼怕的氣勢。
「姑娘放心,我定不會把此秘密告知他人。」李詡見疏影殺意頓生,趕緊澄清自己的本意。畢竟他也只是好奇,還有那木箱裏面的肯定不會是好東西,他的確沒必要苦苦相逼,耽誤了時辰和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疏影默然不語,輕輕嘆了一口氣,便重新坐在坐墊上,倒著清水。
只是本來杯裏就已經滿了,疏影卻雙目無神地繼續倒著。水從杯裏溢出來,雖然只是無色無味的清水,卻硬是有一道説不出的奇怪,像是血紅的毒藥。
「想必姑娘多年孤苦伶仃在京城漂泊,都沒幾個知心人吧。外頭的那些喧鬧的女子,也不會是你談心的對象。啊......主子要我早些回去。對了,城北茶樓的包子好吃,姑娘明天來嚐嚐。」李詡趁疏影晃神,便連忙撥開木門冲了出去。只見疏影的眼神,一點也不輸給那些穿著鐵甲在戰場前綫衝刺殺敵的士兵。
李詡拿著帳本半走半跑地踏出醉仙樓的大門,心裏的懼怕頓然消失。他抬頭看看那金漆的「醉仙樓」牌匾,想著那絕美花魁一顰一笑,足智多謀。
怎料,樓閣上的那個女子卻捧腹大笑了起來,她只是虛張聲勢,佯裝盛怒,卻嚇跑了李詡。
光鮮亮麗黃金縷底下,那個女子孤獨地在各方的謀算下周旋。
他坐在馬車上,看著那絕世輝煌的樓閣漸漸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呵,醉仙樓還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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