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緩緩隱沒於楞伽島的山巔,血紅色的晚霞光芒籠罩著天空與戰場,蔓延至楞伽城的中央大殿裡。
因陀羅耆特昂首邁步於大殿的深紅地毯上,他身上的戰甲染滿敵人鮮血,在一片夕色之下更顯得耀眼醒目,象徵他的輝煌戰果。
大殿兩側並排佇立的大臣及將領,以沸騰的歡呼聲恭迎他們的王子。「殿下英勇無敵!」「殿下將帶來勝利!」
大殿最深處的王座上,則是因陀羅耆特的父親,也就是楞伽之王羅波那,當因陀羅耆特走到羅波那面前,羅波那便站起來,伸出雙臂迎接他的兒子歸來。
「我最勇猛的兒子因陀羅耆特啊,你今天剷除了楞伽城的敵人,我真為你感到驕傲歡喜。」
得到夢寐以求的讚賞,因陀羅耆特內心滿溢喜悅,他抬起頭仰望父親,此時的羅波那浸染於夕陽的血紅光輝中,在他眼裡無比燦爛耀眼,那是他一生追逐的目標,他覺得自己終於更加靠近父親。
「這都要謝謝父親給我領軍的機會,之後我會一舉攻破羅摩軍,將羅摩等人的屍首獻給父親。」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畢竟你是我引以為傲的兒子啊!」羅波那的稱讚讓因陀羅耆特露出欣喜的笑容,羅波那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收起了笑意。
「不過,你居然在戰場上用悉多的幻影欺騙羅摩。即使只是虛假的幻影,我也不想看到悉多受到任何傷害,畢竟她可是楞伽城未來的皇后啊。」
因陀羅耆特的臉色變得陰沉,他低下頭沒讓羅波那察覺,並用恭敬的語氣說道:「是的,父親,下次我會注意。」
因陀羅耆特在戰場上立功,不僅是為了與父親並肩而行,也是為了爭取替母親求情的機會,他想請求羅波那原諒母親,將她從幽禁中釋放出來。
但是羅波那對悉多的愛情溢於言表,比起為他取得勝利的因陀羅耆特,他還是更在乎悉多。
雖然因陀羅耆特明白悉多只是無辜的人類,但正因為有她的存在,他的母親才會飽受痛苦。總是追逐父親光輝的王子,心中生出一絲無法抹消的陰暗恨意,但他還是踏上為羅波那的愛情戰鬥的道路。
當自己拿回羅摩的項上人頭,父親就會答應釋放母親,因陀羅耆特只能如此相信。
※※※
此時,夕陽餘暉同樣照進悉多的寢宮,當羅波那及羅剎們在大殿慶祝勝利,悉多卻獨自一人倚靠在窗台邊,為生死未卜的羅摩感到悲痛欲絕,不斷從悉多臉龐滑落的淚珠,染上了夕陽哀戚的色彩。
「啊啊……羅摩,是我害了你嗎?」因陀羅耆特利用悉多幻影打敗羅摩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座楞伽城,當然也傳進悉多耳裡。
羅摩願意為了她在戰場放下武器,讓悉多明白羅摩對自己的愛仍堅定不移,但羅摩身受重傷而性命垂危,更令悉多痛苦不已。
她開始懷疑自己等待羅摩的選擇是個錯誤,她的存在就是戰爭的導火線,將無數人的性命葬送於戰火中,甚至包含羅摩本人……
悉多遙望城外被夕陽染紅的天地,她眼前的一切因淚水而朦朧成一片,宛如鮮血,宛如火焰。她深愛的羅摩就在遠方的戰場上,她想要化為蝴蝶,飛出這巨大的黃金牢籠,飛回心愛之人身邊……
悉多的身體和她的思緒一起漸漸越過窗台,當她即將跳窗墜樓的前一刻,有一股力量緊緊抱住她的腰部,將她拉回窗台邊。
「悉多大人,妳在做什麼?千萬別做傻事啊。」特哩竭吒進房送膳食給悉多,看到悉多想墜樓便趕緊阻止她,她攙扶悉多疲軟的身軀,慢慢走回房間裡。
「特哩竭吒,放開我吧,如果羅摩死去,我獨自活在這世上也沒有意義……」悉多的聲音宛若一抹飄盪的遊魂,喪失了生存意志。
「請您不要放棄啊,羅摩大人會活下來的,未來您會與他再度相見的。」特哩竭吒握住悉多冰冷的手,懇切地說。
「妳之前也說了一樣的話,但這樣的未來怎麼可能會實現?就是因為我相信這樣虛無飄渺的希望,羅摩才會……」
悉多淚眼婆娑地直視特哩竭吒,她的絕望與悲傷深深衝擊了特哩竭吒的心,事已至此,特哩竭吒也下定了決心。
「悉多大人,我會這樣說是有根據的,因為我能看見未來。」
「妳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悉多面露困惑,特哩竭吒則娓娓道來:「我身為羅剎女,雖然沒有法術天分,卻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從我小時候開始,關於未來的景象總會不定時浮現在我眼前,並在之後成為現實,所有我見過的未來都將會成真。」
「但是,我預見的不只是好事,還有災難及傷亡也會成真,因此我被其他羅剎視為詛咒的化身,受到排擠輕視。幸好之後大王讓我進宮服侍皇后,讓我有了棲身之處,我也不在他人面前展現這個能力。」特哩竭吒以淡然口吻訴說悽慘的過往,提到羅波那時,她的語氣卻顯露一絲柔情。
「跟悉多大人見面之前,我就預見未來悉多大人會回到羅摩大人的懷抱,所以才請悉多大人繼續活下去;之後我預見皇后派來的侍女要毒殺悉多大人,才能請大王及時阻止。」
雖然預見未來的能力令人難以置信,但特哩竭吒對悉多的忠誠及溫柔,多次拯救悉多性命的事實,讓悉多無法懷疑她所說的話。
「特哩竭吒,謝謝妳,我相信妳。」悉多回握住特的手,一直以來,就是這雙溫暖的手給予悉多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羅波那會如何呢?妳對羅波那的感情要怎麼辦呢?」特哩竭吒的預言讓悉多重燃回到羅摩身邊的盼望,但她明白這其中代表的含意,她不忍特哩竭吒為此憔悴悲傷。
「果然,悉多大人都知道了呢。」特哩竭吒清秀柔潤的臉龐,露出惆悵卻坦然的微笑。
「從我入宮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愛慕著大王。但我身為一介侍女,不可能成為妃子,縱使我的目光總是追逐大王的身影,大王也不可能察覺到我的感情。」
「特哩竭吒……」聽到特哩竭吒親口說出那深藏於心卻無法得到回應的愛情,悉多不禁為她流下眼淚。
「悉多大人,您真的很溫柔,即使我的愛情永遠無法實現,至少希望您能回到愛人身邊。」
特哩竭吒拭去悉多眼角的淚水,說道:「沒關係的,我只要能一直注視著大王就心滿意足了,不論未來會變得如何,我都會陪在大王身旁。」
特哩竭吒望向楞伽城外逐漸西下的夕陽,她的眼神無比堅定,她已經看見這場戰爭的終點,也知曉自己要邁向的未來。2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64nEnH6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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