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同學們跟著我，誠心地默哀一分鐘。」班主任站在黑板前，對著同學們說道。

一羽他走了⋯⋯在昨天的深夜。

我一直以為一羽比我堅強，但原來⋯⋯

我們並不流行在離世同學的坐位上獻上鮮花。但原本三十五人為一個班別的四年二班，在當年的相冊中，永遠地留下了這麼一個空桌子。

而四年二班的風氣，亦徹底變了樣。

「快去把飲料買回來，别磨磨蹭蹭！」小拓坐在桌子上，使喚其他同學對我拳打腳踢。

只要不遵從小拓意思的同學就會被排擠，而又由於小拓強迫所有的同學都一併成為加害者，所以不再擔心有人私下向教職員告發。

昨天我沒有來上課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子對一羽的，對吧？

就因為他沒有在你們面前屈服⋯⋯

假如我昨天有來上課，結果會不一樣嗎？

兩個人一起的話，一羽會撐得過去嗎？

當天的放學後，我獨自一人帶著傷痕累累的身軀來到空無一人的教堂，坐了在平常對著十字架禱告的位置。

「就因為善良是一種選擇，一種個性，所以就要被冠上𣎴懂反抗的罪名？直到善良人去捍衛自己尊嚴的時候，就變成了冒犯？」我站起來對著那巨大的十字架咆哮道。

「不應該是這樣的吧？還要歸咎善良人縱容？我可不要讓人扇完左邊耳光，還讓人把右邊臉扇個夠！」整個空盪盪的教堂，響徹著我的吶喊。

「嗒嗒——」其後，雖然聲音非常的微小，但一雙皮鞋與教堂瓷磚地板的碰撞聲，參雜了進來。

「今天的你，看上去十分悲傷呢。」一位身穿黑色牧師服的神父，來到我的身旁。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神父很有禮貌的作出詢問。

過了一會，神父看到我沒有趕走他的意思，也就很自然地從我身旁的位置坐下。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眼角的淚珠正在滑下，於是乎我不斷地以衣䄂去擦乾眼淚，並吸了吸鼻子，但最後卻發現淚水流得更猛。

「我們之間沒有交談過對吧？但你知道嗎？你是我在這裏看到過，最純粹的禱告者。人們來這裏祈求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事，也有人來這裏求寬恕，不過就只有你，好像更喜歡與自己，以及和天父對話。」神父微笑道。

「哈哈，別擦了。確實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卻是只因未到傷心處。能告訴我為甚麼哭得這麼悲傷嗎？」神父以慈祥的眼神，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道。

我如實地將班上的事，以及一羽的死告訴了他。還有假如昨天我如常上課，一羽或許就不會死的那份內疚說出來。

「成宇，你看著我。」神父突然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亦因著他突然變得神色凝重而感到愕然。

「你是為了甚麼而感到害怕？」神父問道。

「甚⋯⋯甚麼意思？」我一臉不明所以。

直到我看著神父的那一雙眼，從慈祥而變得凌厲，還有那雙如像攝像鏡頭般收縮的瞳孔，彷彿一頭猛獸將要捕食獵物之際。那一瞬間，在我身體之中，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猛然驅使我往後退去。

「哈哈，不用害怕，我並不是要傷害你。」神父站起身來。這一刻，我突然覺得神父的身影變得非常龐大。

「成宇，你知道人感到恐懼的真正原因嗎。」神父的神色重新變得慈祥起來。

「是因為未知。我實說實話吧。這些令你傷心的日子，未來將會繼續重複的發生下去，其實這一事實，你自己也很清楚明白。而真正令你感到恐懼的，其實是害怕因著變故，而令事件變得更壞。」神父對著十字架低下頭雙手合十。

「若然反抗，往後的日子，也許就會變得更為辛苦，那還倒不如順著那些人的意思⋯⋯但是你所能想到，最壞的狀況究竟是甚麼呢？」神父抬起頭仰望著十字架，右手虛握著拳於自己的額頭之上。

「成宇，倘若有一天，你把一切都想通了以後，就來這裏找我，好嗎？」神父拋下這麼一句話後，便朝教堂的深處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