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比對費明倫與紅樓員工的資料,所有。」
琳達平板的答覆證實了他的猜測,他如是回答。
「您的權限不足,無法開啟檔案。」
許伊洛心底發涼,面露畏懼,他懷裡的小黑感覺到了,跳到他肩上準確無誤地對著費明倫發出威脅的吼聲。
「怎麼了?」艾爾搞不懂。
「他在我的資料庫裡,無法查詢。」許伊洛的聲音有些抖。
「所以?」艾爾更迷惑不解。
「我的資料庫有世界上所有人的資料,是所有人,包括我們陳總,法羅會的大主祭,只有一種人我不能查,查不到。」許伊洛喉嚨發幹,咽了口唾沫。
「直隸陳總麾下的紅樓闇組。」
他們是在社會上消失的活死人,陳安專屬的一把刀,如果仲裁者僅是依法行事不近人情,闇組卻每個都是殺人如麻的瘋子。
艾爾瞠目:「不可能,他們全都戰死了,剩下幾個都在深淵黑牢也是要關到死!」
「我之前看過一些資料,我猜過陳總正在私底下重組闇組⋯⋯」匯集幾條小消息讓他突發奇想,但他一直覺得這離他遙遠得很,跟他一個小人物沒有關係。
徐雷文凝視著費明倫,只見他斜眺著紅樓的人,笑道:「腦子挺靈光的。」
他沒有否認。
徐雷文眼裡瀰漫霧氣,他閉起眼睛壓抑著,手臂收緊。
「唉———」被大力擁抱著的費明倫回過頭,面帶縱容。「你已經想起來了,對不對?我是誰?」
「你⋯⋯我⋯⋯」徐雷文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要進闇組為陳總賣命還真是花了好大的心血,那時候我逃出來,我的肩胛骨斷了,體重只剩四十公斤不到,你家在山裡面好偏僻啊,我還是一個被通緝的逃犯呢,我都不記得我是怎麼爬到陳總腳下,但是對陳總而言我一條人命都不值錢呢。他拒絕了我,我那時候真絕望啊,只想在原地等死了,我那時候死了真是一了百了了。」
費明倫摸著徐雷文的臉龐,眼神朦朧,聲音低迷。
「但是後來陳總又說,實驗室缺一個實驗體,問我願不願意去,我說,我願意,而我那時候跟現在的你,年紀一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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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伊洛與艾爾都緊繃著臉。
外人不曉得,但是紅樓的人都知道自己公司裡的研發部,有個外人不知道的實驗室,如果只說實驗室,指的只有一個實驗室,所有違反法律與道德的實驗,多少條無名無姓的人命,都在其中。
許伊洛就是在實驗室裡得到了琳達。
那時候他十歲,被剃光了頭,愛漂亮的他對著鏡子癟著嘴,實驗室裡面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標本,透明的玻璃罐子裡裝滿了液體,器官在裡頭載浮載沉,其中有一個剩下半顆頭的東西,一個眼球骨溜溜地轉動地看著他,幼年的他一個人因為實驗被關在裡面,他把這個還能有些反應的半顆頭當成他的秘密樹洞,許伊洛為他取名「尤里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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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明倫慢條斯理地替徐雷文整理著頭髮。
「我再問你一次,我們不出去了,我跟你,永遠留在這裡,好嗎?」
兩人臉靠得極近,徐雷文看著現在的費明倫,肌膚細膩無瑕,兩頰紅潤豐滿,不等徐雷文回答,他又呵呵笑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呢,騙你的,小傻瓜。」
完全不同於平常偽裝的靦腆害羞,他笑起來,有種明朗恣意感。
許伊洛思緒如在真空宇宙中光速飛馳,從八年前的報導,到眼前關係非比尋常的兩人,徐雷文那畏縮愧疚的詭異態度。
許伊洛盯著那擁抱在一塊的兩人。
「你不是費明倫,你姓韓,你是韓子文之子,韓明倫。」
「你也不叫徐雷文,徐氏是你母親的姓,你原本姓貝,父親是當初跟韓子文教授一起挖掘巴別塔的貝世懷,巴別塔殺人案唯一的生還者。」
這一切一切迅速地串聯起來,許伊洛越說越快。
「你父親當年指認了韓明倫殺人,韓家一家三口兩人死亡一人被通緝,韓子文是研究古代靈修的專家,夫婦兩人在考古學界赫赫有名,發表論文無數,他們死後韓家並沒有繼承者。」
許伊洛緊盯著徐雷文,眼神銳利如刀般刺得他側頭避開視線。
「貝世懷在韓子文教授死後,原本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副教授,後來卻發表了許多重要的論文,在界內名聲蒸蒸日上,現在已經升到靈魂學院大學部的學院長————」
「他與我無關。」徐雷文斷然否認,望向費明倫的目光,帶著祈求。「我母親與他離婚後,我已經跟他斷絕關係了,我那時候還小,老師————。」
費明倫失笑,推開了徐雷文,目光清亮。
「卑鄙的人,其子也鄙。」
這句斷言像一塊審判的巨石落在徐雷文的脊椎上,他佝僂跪地,雙膝磕在地上清脆作聲,他從宴廳那時就什麼都想起來了,曾經遺忘的幼年時的記憶。
人在幼時,不懂後果,不知善惡,只覺好玩,只是好玩。長大後卻必須為幼年的無知過錯飽嚐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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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浪費時間了,Eros你好像很喜歡別人猜謎,我也來讓你們猜猜,我會讓誰跟我一起出去呢?」
現場只剩下了許伊洛、艾爾、費明倫、徐雷文四人,只有兩個名額。
「我不懂,你想要什麼?」許伊洛緊皺著眉。「萬物論?」
「你不回答是因為你知道答案了,Eros,怎麼不告訴你可憐的同伴呢?」
許伊洛咬牙,看著艾爾。「從一開始我們接到的任務就是假的,他要的是我,雖然我不知道我對他們有什麼作用。」
艾爾臉色慘白,卻依舊鎮定,還能扯出一抹微笑。「沒死之前,那怕離死只有一秒的距離,都有希望。」
許伊洛看著艾爾取出雪茄,點燃,放在嘴邊抽了一口。這次對著許伊洛的笑容自然了點。「至少我還有保險。」
「張空爍,我是許伊洛。」第一次,他將本名告訴艾爾,許伊洛伸出手。
紅樓人都喜歡用代號,混到一定程度才夠資格讓人去查詢你的真名。但艾爾不意外Eros知道他的本名,只要Eros想到的事情他一定能查到。艾爾一手舉著雪茄一手握上許伊洛的手。「初次見面呀,夥伴。」
一張紙在他們手中傳遞,艾爾低頭一看,是一張陣圖。
「無定向傳送圖紙,實驗室出品還沒上市,我出去你就可以定位到我身邊。很貴,這張算你欠我的,如果你沒出去我還是會向你家人討債。」
費明倫嗤笑。「不打算掙扎嗎?你們還沒確認我的能耐就打算放棄了?三個人一起上也許有機會。」
許伊洛看著費明倫,在他能看得見虛無靈氣的眼裡,費明倫放開隱藏壓制的靈力,靈光耀目,堪比法羅會的昆恩。
而且看那徐雷文那心如死灰的模樣,他不會出手對付費明倫,他甚至會幫著費明倫,二對二,即使再加上小黑,許伊洛心底盤算著,帶笑說道:「你說的也是,我說你是闇組的人也是猜測,不然這樣,你露幾手吧。」
「我出手要死人的喔。」聽費明倫如此回應,原以為他不會動手,沒想到他周身燃起了黑色火焰,像鞭子般柔軟揚起,許伊洛緊張著卻見那火焰劈向毫無防備的徐雷文,聽見一項自視甚高的徐雷文慘叫一聲,火焰焚身讓他在地上打滾著,
費明倫表情冷然,看著徐雷文好不容易才掙扎地用靈力隔絕掙脫了火焰,身上黑色的痕跡卻沒有因為火焰熄滅而停止擴大。
「你是⋯⋯」艾爾與許伊洛駭然,顯然認出他帶著腐蝕性的黑色火焰。
「黑色荊棘鳥,禮貌點跟前輩打個招呼。」費明倫嘴邊噙笑。
「⋯⋯」艾爾頹然放下舉著刀的手。
腐蝕火,荊棘鳥。他是在靈修界聲名赫赫,犯下不少大案的通緝犯,卻一直沒有人抓得住他,他的變異腐蝕火焰太有辨識度,沒想到他也是紅樓的人。
費明倫無視腳邊痛苦掙扎的徐雷文,將一個鈕扣大的金屬扔給許伊洛,說道:「紅樓實習生Eros,你現在進行的是轉正測試,我是你的監考官,你已經通過初試,現在是複試,試題是:登上塔頂。」
許伊洛接過,一按紐,虛擬放出文件影像,可供辨識的序號暗碼一個不少,紅樓火龍形象的封章印在最下方。
「你盯上我多久了?」無利不起早,紅樓人本質,誰會想當實習生的監考官?這在紅樓絕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任務。
「從我第二次失敗之後,大概⋯半年前吧,所有智腦經過壁礨開啟的靈壓都會損毀,不管怎麼進行防護都沒有辦法,我那時候聽到你的名字,一個實習生,剛進公司就被預訂的花組預備役,甚至已經預定代號:薔薇。後來自己強行報名智腦植入實驗,成功後才被轉編入戰組,我對『琳達』已是慕名已久,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你的智腦還能使用。」韓明倫眼神發亮。「接下來,我希望你一樣可以讓我很滿意。如果琳達並不如我預計的有用,那,我會很仔細的把你的智腦摘出來碾碎,如果腦子跟體力都不能用的話,你還是好好利用你那張臉比較好,不是嗎?」
「你的未來就在你自己手裡喔!」
許伊洛咬了咬牙。「我知道了,前輩,你不用再威脅我。」極惡紅樓,身為自己人就不用特別體驗了吧!
他不能反抗黑色荊棘鳥,除非他想叛出紅樓,然後,被引爆埋在體內的炸彈。許伊洛忍住想要去摸後頸的衝動,那是炸彈所在,他只能低頭,撇下艾爾跟著黑色荊棘鳥往出口走去。
離開前,徐雷文艱難地開口叫喚:「老師⋯⋯韓、明倫。」
黑色荊棘鳥笑吟吟地回過頭,又踱步回來,到徐雷文身邊蹲下身:「怎麼?你想攔住我嗎?也對,你應該知道我一定會向你父親復仇,也許還會對你媽媽出手呢!快呀,快來阻止我啊,你只剩下現在的機會了呦。」
徐雷文那火焰即時被撲滅,腐蝕的力量仍在蔓延,讓他疼得全身發抖。
「韓⋯⋯明倫。」他咬著牙勉強喚著,盯著黑色荊棘鳥的視線有些渙散,伸出手晃了好幾下才抓住了他的手,他把紫晶秘銀杵放在他手中,一手捂著嘴,血液從他嘴裡溢岀,而後,他昏迷倒下。
徐雷文強行斬斷了與紫晶秘銀杵的聯繫,現在誰都可以使用他徐家家傳的靈武。
韓明倫瞪著手中失去主人而嗡嗡做鳴的武器,金屬沈甸甸地壓在他手掌心。
他「嗤」地冷笑:「跟我討饒啊,欺善怕惡見風轉舵,真跟你那父親一樣,那我就饒你一條命,讓你多活一點時間吧。」一揮手就收回了不斷腐蝕徐雷文的黑色靈氣。
韓明倫撇過頭,俐落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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