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班級幹部早上的課是沒辦法專心上了，而副班長林維綱還趕快讓李衍傳訊息找周行墨。
「跟他說，馮老師請客！叫他趕快來啊！」
李衍裝模作樣地在手機上打了一會字，又刪掉回到一片空白。最後顫抖地傳了一串文字：『昨天你班會沒來，大家選你當班長，馮老師請幹部在語唐軒吃飯，中午要先去辦公室集合，你來嗎？』
李衍是體育股長，想了想又傳了一串訊息：『我也會去，你一起嗎？』
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訊息被已讀，沒有回應。
他只好跟林維綱搖搖頭。林維綱瞪大眼睛說：「周行墨不去？你有跟他說我們可是去校外吃嗎？語唐軒呀！」
「有，我說啦！」
「那你沒說班導請客？」林維綱真的很不解。
「這我也說了，哎，就是說了他才不去呀！」
林維綱眼睛一轉，明白了李衍的意思，聽起來兩個人不太對盤。「可你不是說⋯⋯」
「我哪知道，上學期是真的感情不錯呀，還看過他跟馮老師一起去買書什麼的，下課也是常跟馮老師出去。」李衍小聲咕噥，似乎怕誰聽見。「大概是馮老師太嚴厲，還是哪裡惹到他了？」
兩人很有默契地停止這個話題，剛好上課鐘響起，就各自回到座位上。
一下課到了中午時間，林維綱眼睛亮亮地召集大家往辦公室走，一路上沐浴著其他人羨慕嫉妒的眼神，林維綱還笑咪咪地向周圍點頭示意。簡直欠揍。
一到辦公室，就看見馮立雨跟英文老師李湘晴在說話，李湘晴的眼神時不時地勾著馮立雨，雖然聊得是班級調課的事情，但是在學生敏銳的觀察下，總覺得兩人氣氛就是有這麼一些曖昧。
等一行人遠離英文老師的視線，就有人開始八卦了。
「老師，英文老師感覺很喜歡你喔？」話語一出，惹起一群人哄笑，笑鬧著老師談戀愛的話題。「李老師剛剛看起來是粉紅色的欸！」
馮立雨嘴角也扯著微笑，敲了開啟話題的男生頭一下。「毛沒長齊就很八卦啊？很閒是不是？真行，我會好好盯著你的數學成績，喔對了，也請李老師好好看看你的英文成績。」講話那人叫黃博宇，此時臉上正一陣白。「一定讓你突飛猛進啊。」
馮立雨拍拍黃博宇的肩膀，看向這群男生中唯一的女生，班上就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就當學藝股長：「儀臻，幫我記著。他要是兩次段考數學成績沒有進步五名，期末班會要請全班吃東西。」
黃博宇頓時哀嚎：「老師！我上學期數學排名全校三十五！進步空間有限啊！」
馮立雨又是一個招牌淺笑，眼角瞇起來帶著一點凶狠意味的那種。「很棒啊，坐三望二，你家靠你發達了。」
七八個學生被這一齣鬧著，已經把英文老師的事情拋到腦後去了。
轟轟鬧鬧到了校門口，在學生眼裡，馮立雨在警衛面前帶他們出去的樣子真是帥氣極了，警衛也只是簡單詢問一下，就開了校門，耳邊還滿是學生歡呼的聲音。
到了餐廳，馮立雨早就訂好一間包廂，等學生都坐好就把菜單發了下去。「想吃什麼點什麼。」齊英高中學生多半家境不錯，什麼高級餐廳大概都去過了，自然是不會客氣手軟，幸好這邊的價位不算高，一盤菜也就兩三百，份量也多，還不至於把薪水都吃光了。
等學生都坐好了，馮立雨開場照例先跟大家聊聊班級的事情，哪邊有什麼八卦之類的，很快地他就掌握到了細節。副班長林維綱是個活潑的好學生，但是個性上比較正經、學藝呂儀臻個性倔強，做事情也比較一板一眼，要求完美跟達到目的、風紀股長黃博文人很聰明，滿有一些小手段，正義感不錯、體育股長李衍個性單純，不與人計較，在班上人緣不錯⋯⋯
馮立雨是很喜歡教育的。他喜歡跟孩子相處，喜歡一步一步激發孩子對學習的熱誠，在高中那個時期，最是青春活潑了，就是一個人最燦爛的年華，馮立雨喜歡參與這樣的過程，陪伴一個班級漸漸的成長。
真的很有成就感。
馮立雨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輕狂過一段時間，人生沒有任何方向，只想要放縱自己而已。幸好當時遇到一位很好的老師，看出了他在學習上的天賦資質，之後順利上了第一學府。跳級完成學業之後，他就是立刻想到了去教書。
一位好的老師會是學生生命中的一盞明燈。馮立雨一直都期許自己要當學生的燈塔。
菜陸續上來了，學生們開始瘋狂搶食，這年紀的孩子可不是普通能吃，吃再多也一下子就消化完了。馮立雨轉頭又加了好幾個菜，暗暗為自己的荷包擔心了一下。
「菜點很多，夠吃夠吃，你們吃慢點！」到底是餓幾天？每一次看到學生這樣吃，馮立雨都很佩服。也許是因為男生比較多，吃飯像打仗一樣。
等大家都稍微緩一緩，馮立雨才開始說他今年的教學計畫、整學期的活動等等，言語間是條理清楚，而且相當地尊重學生的意思。在場的學生眼睛都閃亮亮地看著他。
最後，又提了一次即將來臨的數學小考。
他想了一想，轉頭看向李衍。「你跟周行墨說，明天早自習考試，一定要來，不來期末成績扣五十分。」
李衍嘴巴裡的飯菜差點吐出來。「老師，不是說這個考試不計分嗎？這扣五十分下去，都要補考了呀！」
馮立雨笑了笑。「是不計分呀，但是沒考要扣分，麻煩你通知他了。」
李衍速度遲緩地咬著嘴巴的食物，頓時食不知味起來。都已經知道他們兩個關係不好了，這時候再打電話給周行墨，簡直就是一個找死的行為。
在回學校的路上，李衍還是沒忍住，趁大家在後面打鬧時，他竄到馮立雨身邊，直接開口問：「老師，你跟周行墨⋯⋯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行墨高一不太愛來上課，有一陣子幾乎天天翹課，一個月都難得來學校一兩天，又出了打架那件事，連校長都對他很頭痛。這件事直到高一下學期才有了轉機，因為原來的數學老師家裡出了點事，馮立雨代了幾堂他們班的數學課，李衍就看周行墨那幾堂課也只是在睡覺，可是不知道怎麼地，兩個人突然間有了交集，周行墨還答應馮立雨會天天到學校。
之後周行墨就沒有再翹課出校外了，頂多就是在課堂上睡大覺。
這神奇的轉變，連李衍也是嘖嘖稱奇。任誰的話周行墨都不甩，反正他家有錢可以盡情揮霍，的確也是有不甩人的本錢。
但是直到馮立雨當了高二班導，李衍才知道兩人的關係急速下降了，上次看起來，周行墨一看到馮立雨，那神情可說是一個狂暴，連李衍都很怕被牽扯進去。
馮立雨連個眼神都沒有給李衍。「沒什麼，小孩子就愛鬧鬧脾氣。你別想太多。」說話間就到了校門口，馮立雨轉身跟同學說：「快上課了，維綱你把同學帶回去，不要在外面亂晃，老師等等兩節課要去教你們可愛的學弟妹，晚自習見。」
一群吃飽喝足的學生開心地跟馮立雨揮手道別。
呂儀臻看著馮立雨的背影，小聲說：「我覺得⋯⋯這個老師滿不一樣的。」
「是啊，我高一的數學老師就是他，他是真的很為我們想。」黃博宇說：「而且第二次上課，老師就記得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真的很厲害。」
「我怎麼覺得被老師記住不是好事呢⋯⋯」李衍想到等等要傳達的事情，心情完全好不起來。
馮立雨一邊走，想起半年前的時候。
那天晚自習結束，校園一下子就寧靜下來了。
馮立雨是喜歡天氣冷一點的晚上，只是在校園走著，迎向舒服的微風。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學生打鬧的聲音。
聲音從教學樓的旁邊傳出來。
馮立雨走近一看，發現是一群學生在鬥毆。
講鬥毆有一點不太對，正確來說，是一個學生對上五六個對手。
藉著昏暗的光線，看起來兩方打得激烈。
馮立雨站在遠處看了一會，發現另外一方有幾個學生，從地上拿起了木棍。如果要鬧出人命來，那事情就有點大條了。
他衝進去大喊一聲：「停！」一但行動，馮立雨很快地介入，想要速戰速決。他伸手抓住其中一個學生的手臂、另一腳踹開要衝上來的人。
周行墨一個拳頭還沒有往對方臉上揮，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抓住了。一個很陌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一愣就放開了拳頭。
雙方一瞬間都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新加入的人。
「我是老師。發生⋯⋯」馮立雨一開口，馬上就有人很機警地要往後跑了。
馮立雨更快，像兔子一樣地竄了出去，還順手抄了在地上只剩半截的木棍，往那人的膝蓋敲過去，出手快速又準確，其他人見狀大驚，那人馬上跪地哀嚎。可能因為事情太突然，雖然在場的都是Alpha，但竟然是沒人敢繼續動作。
有這種老師嗎？看起來打起架比流氓還狠啊。
「你們誰解釋一下？」馮立雨皺眉。
另一方為首的叫陳肇輝，一個高二的學生，馮立雨並不認得。他站了出來，想說什麼張開了嘴巴，又思考了一下，終究是沒講出來。
「換你說。」馮立雨轉向周行墨，這時候才藉著一點光線看清楚他的樣子。身上很狼狽，但是遮不住他閃亮的眸子。
現場瀰漫一股Alpha的信息素味道，很混雜地竄進鼻子來。馮立雨聞到一點，覺得有點頭暈，便把所有人都叫到更空曠、也更亮的空地來，一一審問。
「發生一點小衝突，一言不合打起來而已，沒什麼原因。」周行墨漫不在乎的語氣，但是眼神卻緊盯著陳肇輝一群人。
馮立雨注意到，那眼神兇狠地盯著對方，這淵源應該不是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馮立雨又問另外幾個，都是搖搖頭不開口，或就說看彼此不順眼等等。就是不說真正的原因，但是雙方臉色還是越看越不好，眼看又要擦槍走火，馮立雨皺了皺眉頭，他把幾個學生的名字班級抄下來，警告幾句就打算放走了。
「今天就算了，但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們鬧事、互相找對方麻煩，不管是什麼，直接上學務處兩隻大過，還會通知家長來好好領你們回家，知道嗎？」大概是他剛剛打人氣勢狠過頭了，就算馮立雨眼角帶著笑，說話輕聲細語像呢喃一樣，還是在每一個人心中留下了陰影。他拍了拍鬧事學生的頭，一一警告，學生互相看了幾眼，知道這老師不好惹，趕緊點頭裝乖。
放走了那幾個人，馮立雨才看向站在旁邊的周行墨。
「你小子挺行啊，這樣一打多以為自己是英雄是嗎？」周行墨低著頭，安靜地不發一語。馮立雨看了他幾眼，他身上血跡斑斑，比那幾個學生看起來嚴重一些，尤其手臂的傷口滿深，需要處理。「你身上的傷有點嚴重，老師陪你去醫院。」
周行墨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事，我不想去醫院。」
馮立雨也聽過這學生的一些事情，家世背景可能是他的一些包袱。周行墨臉上透著一股倔強，就這一個表情打動了馮立雨，讓他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
「好吧，那你先跟我來。」
周行墨獃著沒有動，馮立雨看著眼前的高個，身高差異也不好拎著他走，想了一想，就牽起周行墨的手。周行墨身體一震，但也沒有反抗，就讓馮立雨拉著往辦公室走去。
馮立雨在路上打電話叫了碗粥，叫店家送來辦公室。接著又捧著醫藥箱過來，叫周行墨把上衣脫了。
周行墨面色一紅，不過沒有什麼太多猶豫，就把衣服給脫下來，年輕的Alpha身材比例很好，結實有肌肉，可以想到之後絕對會迷倒很多Omega。
「你很有脫衣服的本錢呀。」馮立雨笑一笑，講話語氣輕鬆，然而手臂的傷口仍是一直在往外冒著血，他用醫藥箱的生理食鹽水沖洗一下，先用紗布按著止血，接著簡單處理身上跟臉上的其他傷口。周行墨一直保持沈默，只用眼神追逐著馮立雨手上的動作，不喊疼也不見臉色有任何變化。
「腳有受傷嗎？要不要老師幫你看看？」
周行墨臉色又是一紅。「沒有，沒事！」
馮立雨狐疑地看著他，剛好粥也來了，就遞給周行墨。
「吃吧，還沒吃晚餐吧。」周行墨驚訝地看著馮立雨，他以為這粥是馮立雨自己要吃的，沒想到是買給他。「吃完還是要去醫院，這傷口應該要縫幾針。」
馮立雨頓了下。「老師有個朋友在當醫生，你不用擔心，先吃飯。」他沒點破周行墨擔心什麼，那語氣柔和的像是在哄小孩一樣，手還摸上周行墨的頭頂，安撫似地拍了兩下。
之後，周行墨乖乖吃粥，馮立雨就在旁邊改考卷。吃完之後，周行墨固執的拒絕了馮立雨的要求，說自己會處理好的，馮立雨就隨他去了。
那時候的周行墨，還是挺可愛的。
後來比較熟悉了，他就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後，不像是別人聞風喪膽的問題學生，而像一隻溫馴可愛的大狗。要不是後來實在⋯⋯
想到這邊，馮立雨搖搖頭。
別想了。
這人沒辦法招惹，只能遠離。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