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一週，周行墨都有在時間點到學校，放學了又離開，但是期間不是在教室睡覺，就是在天臺上發呆。
他有到學校、乖乖地沒有惹事，學校就已經要燒香拜佛了。
這一個下午可能是睡得有點過了，他醒來的時候數學課已經開始上課了。他沒有在意，換了個姿勢又繼續睡。
至從他那天英文課離開後，他就沒有再見馮立雨了。不知道為什麼，腦中總是出現馮立雨對著英文老師笑的樣子。
心中煩得要命。
「上週考試的試卷分數已經出來了，老師幫同學分成三組，這三組可以組成一個數學學習的小組，高二開始數學會更難一點，大家不要掉以輕心了。我現在把分組表發下去，上面有組長。」
周行墨其實沒有睡著，任由那聲音悠悠地飄進耳中。
「之後老師會抽時間，維持一個月幾次的每組討論與教學，也會給各組出不一樣的教材。」
傳來一陣紙張摩擦的聲音，全班正在傳分組表，每人一張。周行墨聽到李衍在前面喃喃地說：「我在第二組，組長是副班長啊！這到底是根據什麼標準分的？周哥我幫你看你在哪一組⋯⋯咦？怎麼沒找到你名字？」
周行墨坐起身，拿了李衍放在他桌上的分組表。
果真沒有他的名字。沒有在上面。
「會不會是漏了？」李衍抓抓頭。「還是你沒交考卷？」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因為周行墨不大配合教學，所以各科老師大都當他是隱形人，有沒有交作業都無所謂，乖乖的就好。
只是馮立雨都特別叫周行墨來考試了，還沒有分組，真是有點刻意。
周行墨臉色也不太好看，看得李衍心中一驚，怕是周行墨一氣之下就要鬧什麼事出來。
他看了一眼在講台上的人。眼眸一暗，他站起身。往講台走去，其他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覺得教室內的氣氛一下劍拔弩張起來。
「怎麼了？找老師有事嗎？」馮立雨下了講台，眼睛仍和以往一樣和煦。
「這是什麼意思？」周行墨表情很冷，揚起手上的紙。
馮立雨走近他，輕輕嘆口氣：「如果你有好好寫考卷，就會分到你。你找時間來辦公室找我好好重寫一次，我再幫你分組。」
周行墨表情頓了一下。偏著頭，閃過一個失落的神情，但一瞬間又恢復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語氣挑釁地說：「謝謝老師，但是不用了。」仗著身高，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馮立雨。「因為⋯⋯不需要。」
兩人對視了一會，周行墨神色很冷冽，帶著點打量的神情，當著馮立雨的面，慢慢把那張分組表給撕了，還把紙屑在馮立雨頭上撒下。
周行墨毫無自覺地散出了一些訊息素，使得坐附近好幾個Alpha受到訊息素刺激都站起來，神色緊張地看著周行墨。
「你⋯⋯」馮立雨往後退一步，彷彿氣得厲害，渾身都在顫抖。但是周行墨沒有給他生氣的時間，直接走出教室外，又光明正大翹課去了。
馮立雨逼自己原地冷靜五秒，接著就當什麼事也沒有，把紙屑揮開，轉身回講台上課。全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兩節數學課上完，馮立雨交代完作業，下課鐘聲都還沒打完，就冷臉走出教室。
「那個叫周行墨的，態度很囂張啊。」黃博宇邊敲著桌子邊說，語氣中很是不滿，全班沒有人不喜歡馮立雨，雖然不知道兩人發生什麼，但是周行墨囂張的態度真的戳到黃博宇的點。
黃博宇是第一組的數學組長，他看了一下名單就大概知道老師的意思了，這分組不是用成績分組，而是用每個人理解數學的方式來區分，第一組比較靈活運用，第二組大都是紮實按部就班的類型，第三組集合在做題上比較容易產生混亂的學生，應該是要以先拿到基本分作為目標。
周行墨如果什麼題都沒寫，還真的不知道要分去哪一組。
「因為他家裡有錢唄，連校長不都怕他三分嗎？你少惹他。」林維綱攤在椅子上，兩節數學課把他的大腦吸光了，接下來還有兩節物理課，這排課的人都不知道怎麼想的，不知道這樣排會死人嗎？
「我就看他這樣不爽啊。有錢了不起是不是？」黃博宇說是這樣說，但是也沒想到能幹些什麼。沈默一會。「而且憑什麼大家選他當班長，然後一點屁事都不用做？」
「他成績這麼差，到底憑什麼被分來一班？」
林維綱其實也不是滋味。一股很悶的感覺從心中湧上。「晚上留下來打球？」
黃博宇折了折手指：「打啊。」
夏天沉悶的午後，接下來又是好幾節課程，班上的氣氛有點微妙，似乎都提不起勁來。下課的鐘聲一響，林維綱就呼朋引伴出去打球，一聽到打球，其他人馬上活起來。
「李衍，打球？」
「好啊，走啊。」
李衍看了一下周行墨的座位，還有東西放在座位上，他搖了下頭就跟黃博宇一群人出去操場了。
馮立雨又開始習慣性地伸手進口袋，其實早就不想抽菸了，但焦慮上來的慣性動作都還留著。他在自己的口袋中放了一點薄荷糖，沒事的時候就吃一顆。
教學生涯不長，但第一次覺得這麼煩膩。
手機響了，他看了來電顯示，接起來的語氣很隨意。
「喂？什麼事？」
「親愛的馮老師，你還記得下週有什麼事嗎？」手機中傳來一個慵懶的嗓音，透著點笑意。
「林大醫生，你很閒呀？」他用頭支著手機，剝開薄荷糖的包裝，把糖扔進嘴巴。「沒人掛你的號，閒到你親自打電話叫病患回診？」
馮立雨語氣不善，電話那頭的人聽著也低聲笑了起來：「是誰惹我們馮老師不開心了？又是班上的小鬼們？」
馮立雨低聲罵了句髒話，坐實了林偉謙的猜測。「沒其他事的話我就掛了。」
「今天晚上打拳嗎？不過我值班，到拳館可能要十點後了。」
馮立雨在辦公室走廊，看著底下的操場說：「不了，我去跟學生打場球好了。」
「那好吧。」林偉謙想了一想又說：「那你不要太虐他們，不然我怕你以後都找不到學生玩了。」
馮立雨：「⋯⋯」
馮立雨站在球場邊，微笑看著班上學生打球。
學生很熱情地邀請馮立雨也下來玩，但很快地學生就笑不出來了。
周行墨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狀況。他們玩三對三，馮立雨打球很狠，投球準度好，花俏的假動作也是一套一套的，又跳投出一個三分球，把對手虐殺得片甲不留。馮立雨傳球給同隊的黃博宇，他不負眾望地上籃成功，兩個人還一起擊了掌，對面的林維綱哀嚎一聲，開玩笑就說要換隊友，一群人一下子笑得好開心。
『匡！』又是一記漂亮的上籃。至從馮立雨加入之後，雙方比數越拉越開，馮立雨在場上笑著，跟敵友叫囂著說要再拿好幾分。不是場上那幾個Alpha太弱了，而是馮立雨籃球技巧簡直是職業級的。
不曉得是不是為了發洩今天的情緒，馮立雨打得特別賣力。
那樣開心的場面，似乎離自己很遠。
天色很暗，周行墨就這樣在遠處盯著看了一陣，一件往事閃過心頭。
在打架事件之後沒幾天，周行墨以為不會再見到那位老師了，沒想到他竟然來班上代課。走進教室的身影痞氣得要命，卻很惹人喜歡。
周行墨長得高，座位總是在最後排，他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沒興趣地趴著繼續睡。
等到考卷傳下去的時候，馮立雨卻特別拿著周行墨只寫了四五題的考卷，特別走到教室後面，輕輕搖醒了他，彎著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周行墨一抬頭，就看到馮立雨笑彎起來的眼眉，用著溫柔低沈的嗓音在他耳邊說：「解題方式挺聰明的，老師想好好教你，以後你會越來越厲害的，誰也追不上你，這樣好嗎？」
周行墨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但是一直記得後來馮立雨用帶著點寵溺的表情看著他。
他們後來再見面，是某個假日在校外咖啡廳，馮立雨帶著參考書，給他講了一下午的數理題。之後也多聊了一些周行墨家裡的事情，馮立雨才慢慢了解到周行墨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是家裡兄弟姊妹多，為了繼承人的位置爭寵爭得可怕，周行墨一上高中就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了。
從來不曾跟別人說的事情，面對馮立雨，周行墨輕易就說出來了。因為這人眼中的關心不是假的、不帶任何目的，是第一個點燃他內心的人，在他生命中彷彿一道朝陽。
只是這個人，後來又把他狠狠推開了。
不留任何一點餘地的，完全抽離了他的生活。
球局結束，黃博宇丟了一瓶礦泉水過來，馮立雨順手接了，開了喝兩口，道了謝。
一起打球的就是好哥們，這一刻沒有分老師學生，就開始八卦聊天起來。
林維綱好奇地向李衍探聽：「看你跟周行墨挺熟啊？你是怎麼受得了他那個脾氣？」
大家的視線一下聚集過來，連馮立雨也是挺好奇。在他的印象中，周行墨高一時有一群朋友，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一個人，他自己私人的事情好像也不太跟同學說，在班上似乎就跟李衍還能說上幾句話，然而兩個人的個性差太多了，不曉得是怎麼湊上的。
李衍想了一下。「周行墨不全然是像你們想的那樣，就是個小混混而已。」李衍頓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其實他是個挺有正義感的人，他⋯⋯他曾經幫過我很大的忙。」
大家想要再聽多一點，李衍卻又搖搖頭不願意再說了，只說總之周行墨救過他幾次，所以不管周行墨說什麼做什麼，他都當他是朋友。
哪個人沒有很深的過去？既然別人不願意說，那再追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大家刻意東扯西扯，就又把話題扯遠了。馮立雨坐在他們中間，在操場吹了下晚風，心中有一點什麼被敲開了，就是有些在意。
他內心中知道周行墨是個好孩子。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不願意敞開心房呢？覺察到這個念頭一出現，他馬上打住。
自己現在不適合深究這個問題。
空氣中隨著汗水，飄散一些訊息素的味道，運動後總是會散逸一些出來，馮立雨站起身，臨走前拍了拍幾個Alpha的肩膀。「孩子們，噴一點阻隔劑，萬一走出校外就被可愛妹妹告白怎麼辦？」
一群人看著馮立雨離開的方向，有點呆楞。「馮老師果然是個Alpha。」
「廢話。不然怎麼聞得到訊息素的味道？」Beta是聞不到訊息素的味道，對訊息素的壓制反應也沒有這麼敏感，這樣看起來，馮立雨只可能是個Alpha，雖然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但想到剛剛老師打球這麼狠的樣子，覺得非常符合了。
「光看老師打球，我也會猜是Alpha。」此話一出，剛剛和老師對手過的人都忍不住大聲贊同。
如果是個Alpha，最好還是要配一個Omega才好，又想到學校兇巴巴的Beta英文老師，頓時又覺得馮老師跟她在一起有點可惜。
年輕的Alpha總是對未來的感情有很多想像，想要一個契合度很高又溫柔可愛的Omega妹子走一輩子，只可惜高中課業很重，要談戀愛只能等考上大學了。
跟可愛妹子只剩下一張床的距離，大家還是早點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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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立雨走去停車場的時候，那輛顯眼到不行的銀色跑車還停著。馮立雨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確認空氣中的味道。
沒有，一點點都沒有，很乾淨。
他緩慢地走到自行車停的地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順手接起來。
「馮老師。」那人的聲音很溫和。「有空出來吃飯嗎？我剛下班。」
馮立雨抬頭看了天空，剛好一點雲都沒有，很爽朗的夜晚。到底要怎麼樣才好呢？其實他一點餘裕都沒有，對於談戀愛這件事情上，連一點點的空間都沒有。
但他還是答應了，語氣顯得隨意又放鬆，甚至有點拉長尾音。「好啊，你想吃什麼？」停了一下。「不過地點不能太遠，我今天騎自行車。」
對方說：「我有開車，那我去載你吧，吃完飯再送你回家，今天車就先放在學校如何？」
馮立雨停了一下，身體的直覺是不想的，他不想這麼刻意的飯局，這對他來說是個負擔。但儘管不想，他還是用帶著笑意的語氣說：「好吧。那麻煩你了。」
就今天，他想要換一個心情。
想也知道電話那頭是雀躍開心的。
對方很快就來了，馮立雨在校門口上了車。這人叫做張子軒，是個Beta，個子挺高，長得也不錯，總體來說條件不錯。馮立雨的父親是科學研究院的組長，他是底下的研究員，雙親過世之後就偶爾有來往，接著馮立雨很快就發現他對自己有意思。
對方總是保持溫和有禮的距離，就追求者來說，他算滿討喜的類型，馮立雨偶爾會跟他一起去吃吃飯，偶爾泡一下圖書館，但不會讓他介入自己的生活中。
晚飯選在附近一家價位中等的餐廳，張子軒話不算太多，大部分時間是讓馮立雨揀一點學校有趣的事情來聊，馮立雨真要演起來，簡直太會逗人開心了，整個晚飯時光氣氛很好，他注意到這一次張子軒盯著自己的時間有點長了。
晚餐是張子軒買單的，又紳士禮貌地送馮立雨回家，他簡直懷疑張子軒是把他當成Omega來寵了。
張子軒把車停在馮立雨社區的路口，看著馮立雨準備下車離開，他衝動地拉住了馮立雨的手。
「嗯？怎麼了？」馮立雨回過頭，看著有點緊張的張子軒，而他似乎也還沒想好理由，支吾了一下，馮立雨立刻笑了出來，眼眉彎得好看。
還要幫他找個台階，累。
「好，知道了，下次換我請你吃飯。今天混太晚了，都累了吧？等等開車回家小心，你到家之後跟我說一聲，好嗎？」刻意放低嗓音，張子軒顯然很吃這一套，點點頭呆愣愣地放開他的手。
馮立雨沒回頭也知道，一直到他進去社區大樓了，張子軒都在路口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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