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秋風剛起，把悶熱的氣氛都驅散掉，我走在上班的路上，伴隨著懶散的腳步緩緩走進茶餐廳，慣性地點了常吃的早餐，便拿起手機無聊地在社交媒體亂逛。

　　「茶走。」侍應把茶杯放下了便很快又走開了。

　　我喝了一口杯裡的茶走，茶澀味迅即擴散至口裡所有的味蕾⋯⋯

　　噢！這不是茶走是奶茶吧——

　　「嗯⋯⋯很苦。」

　　我回頭一看是誰把我心裡的話搶先說了，原來是後面的一對小情侶，那女學生仍捧著茶杯伸了伸舌頭對著男朋友撒嬌。

　　「哎喲笨蛋，你喝了我的奶茶啦，這才是你的茶走，來，快喝吧。」男學生則是喝了喝自己的奶茶後便交換了兩人的飲料，眼神寵溺地摸了摸女學生的頭。

　　就在此刻，他們竟和我腦海裏浮現的身影逐漸逐漸重疊起來。

　　「哐！」的一聲，身穿校服的他牽著我走進了學校附近的一間茶餐廳，他還故作紳士地為我拉開了椅子領我坐下。

　　「聽聞這裡的奶茶很好喝，快來試試。」他一坐下便向我遞給了餐牌，還豎起了大拇指裝模作樣地為我介紹起來。

　　「我又不喜歡喝奶茶。」我失笑地回。

　　「欵？為什麼？奶茶這麼好味！」他一臉疑惑地問。

　　「嗯⋯⋯我覺得有點澀，不太喜歡。」我搖了搖頭答。

　　「這樣啊——」他好像有點認同，然後又想了想說：「那你試試茶走啊！」

　　「茶走？」

　　「嗯，即是奶茶不加砂糖改加煉奶，甜甜的，你應該會喜歡。」他認真地為我解釋。

　　「那好吧，我要常餐加凍茶走。」

　　「笨蛋啊，茶走沒有凍的，還有，你今天不能喝冰的，你不怕⋯⋯」他用力揉了揉我的頭，露出一副要惡作劇般的壞笑容說。

　　「那個，你不要再說了。」我馬上意會到他想說什麼便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的是我們的第一次接觸。

　　那年中五會考過後，原校升上的人不多，我和他便是其中之一，但因為以前一直都不同班，所以也不能算是認識。

　　還記得那是剛轉季的一課，秋意漸濃，依靠在窗邊的我吹著涼風，伴隨著老師呢喃般的聲線，舒服得快要入睡。

　　下課鈴一響起，嚇得昏昏欲睡的我瞬間跟著同學們站立向老師敬禮後便又坐下。

　　這時坐在後面的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並向我遞上了他的毛衣。

　　我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燈光問題，我好像看見他臉紅紅地對我說：「我想你⋯⋯也許該去個洗手間。」

　　隨即便明白到是怎麼回事的我接過他的毛衣後便怱怱跑到了廁所。

　　呼！幸好只是稍微弄髒了一點，待我處理好回到課室時所有人都經已走了。

　　於是我把他的毛衣洗乾淨後便連同一包飲品作為謝禮送給了他。

　　自此之後原本就像兩條平行線的我們便常常有了交集，甚至並排地連在一起了。

　　「常餐，茶走。」侍應放下了食物的同時也將我從回憶中抽離。

　　「來，快嘗嘗。」他邊攪拌著我的茶走邊推給我說。

　　我輕呷了一口，果真是沒有了那種茶的苦澀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甜味。

　　「我沒介紹錯吧！」他邊喝著自己的凍奶茶邊得意地笑。

　　「嗯，那你要試試看嗎？」我問。

　　「不用了，這對於我來說太甜了，我還是覺得生活就要像奶茶一樣，除了甜味，苦澀也是必須的。」他還裝模作樣地扮作一副成熟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是喔，那請問你是何時愛上喝奶茶的呢？」我笑著問。

　　「嗯⋯⋯從你秋天請我喝的第一盒奶茶開始。」他答。

　　「胡說，我什麼時候請過你喝奶茶了？」我笑說，這傢伙肯定又像平時一樣胡說八道。

　　「真的啊，你送給我的那包不就是奶茶嗎，你怎麼忘記了呢？」他卻信誓旦旦地說。

　　「是嗎？其實那我只是隨便買的。」我還是半信半疑地說。

　　「欵？可是你卻影響了我一世呢！」他誇張地說。

　　我們就這樣吵吵嚷嚷、打打鬧鬧地渡過了準備高考的一年多，本以為往後的日子都應該會一起過，結果命運總是愛捉弄人——他要移民。

　　他在告訴我那天還支支吾吾、哭哭蹄蹄的，害我不得不反過來安慰他，我告訴他現在科技發達，除了傳訊息，還可以每日視像通話，而且待高考完我們只要有假期，就可以飛過來相見，他也只是唯唯諾諾地點點頭，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這一別可能就是永遠，我不是對他沒信心，只是遠距離戀愛確實是一大難關。

　　就這樣，我們都十分珍惜最後相處的時光，他飛走那天，他哭得死去活來，但我沒有，因為我說我會永遠等他。

　　起初，我們每日都傳訊息、視像通話，後來久而久之，可能是他已適應了環境，開始拓展自己的生活又或是我預備高考實在是太忙碌了，我們由每天相見變成隔日、每三日，然後每星期、每個月，而對話也從無話不談變得愈來愈沉默。

　　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們的關係就這樣結束，他一定是因為分隔兩地才變得冷漠，於是我在高考後便努力兼職賺錢，然後飛過去給他一個驚喜，我們一定可以變回原本那樣。

　　只是結果永遠都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在我飛了過去找他後，卻發現他摟著另一個女生親暱地走過，我頓時心都沉了。

　　是啊，其實我早就該知道的，根本不可能回復原狀，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罷了，他根本沒打算只喜歡我一個。

　　後來是怎樣回來的我全都忘記了，只知道這段關係就這樣無疾而終，卻在我心底裡刻下了一個無形的烙印。

　　也許是我看得太過出神，眼前的這對小情侶雙雙迷惘地看著我，但很快又不以為意地繼續吃早餐，我也撇過頭來把往事都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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