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逐漸西沉,滿地焰紅。映在海上,恰似一片火海。
薰風擾上眾人的髮梢,揚起一撮撮煩惱絲,就快到唐台山處了。
前頭一名綁著雙馬尾的女童約莫二、三歲年紀,走路仍行不穩,一個蹣跚,竟撲倒在地。趙映璇見狀,忙衝上前扶起那孩童。
女童搖搖晃晃站起,竟是不哭也不鬧。只是對眼前的大哥哥與大姐姐們咧起了有史以來最燦爛的傻笑,頓時讓李恩杰等人心跳皆漏了一拍。
「妹妹妳好可愛哦,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李恩杰彎著腰打趣道,卻沒想到這可愛女童竟真的呆呆地跟在他們後頭。
「欸──這妹妹太呆了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怕生的小小孩欸!」方其煥愛憐地看著女童。
「喂喂,那兩個哥哥亂說話的啦,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馬藤安急忙制止,「妹妹你爸爸媽媽在哪裡呢?」
「不知道!」女童操著一口奶音,將眾人都給融化了。
李恩杰等人四下環顧,可並沒有發現著急尋找孩子的家長。
「欸欸這妹妹自己一個人在這沒人顧,我們該怎麼辦啊?」馬藤安看著女童問道,「總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吧?」
「誰家的父母這麼粗心啊?」李恩杰憤慨道,「等等遇到肯定要好好修理他們一頓!」
「白癡喔講點正經的啦!」連方其煥都看不下去李恩杰的胡鬧。
「先帶她去找山哥吧?反正就在前面而已。」趙映璇的回應一如既往的合情合理,「這種事交給成人來處理比較適合。」
他們想想有其道理,便牽起女童肥肥的嫩手,邁下階梯。只見唐台山已睡飽,自個兒靜靜負手佇立在浪打不到,卻又離海甚近的位置賞景。
「山哥!」
唐台山聽到少年們的呼喚,轉頭過來,「你們幾個跑去哪遊蕩啦?」
「先別說這個了,山哥,這小傢伙怎麼辦?」李恩杰輕輕舉起女童的小手晃了晃。
「哇靠!你們哪裡撿到這囝仔的?」唐台山眉頭擰起。
「在上面那,剛遇到她的時候她爸媽不在身邊,我們又不敢放她自己待在原地,所以就帶她過來找你了。」趙映璇解釋道。
「哼……這可就麻煩了。」唐台山稍稍翹起唇,撫著後腦思索,而後走向女童,蹲下來柔聲問道:「妹妹,你叫做什麼名字呀?」
豈料那女童見唐台山竟好似看到不知何處的凶神惡煞、妖魔鬼怪,踮著奇異的步伐躲至李恩杰腿後。她隱隱探出頭來,用著警戒的目光盯著黑人大叔。
「妹妹別怕,山哥人很好的。」方其煥說道,唐台山看了少年一眼,微微笑了下。
「妹妹那妳爸爸媽媽有跟妳說,如果不小心走散的時候,可以去哪裡等他們嗎?」唐台山再次向前蹲走幾步,想要與女童拉近關係,但那小孩毫不領情,瞧這黑人大叔愈靠愈近,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怪物!有怪物!」女童嚎啕大哭,小臉脹紅,似是真的被嚇著了。
「哪裡有怪物?」李恩杰滿腹疑惑,卻見女童舉指比向唐台山。
「我怎麼會是怪物呢?」大叔有些不是滋味。
「黑狗精想要吃掉我啦!」那哭聲是愈來愈宏亮,引來周遭人們的側目。
唐台山心一揪,頓了頓,霎時只覺孤寂難當,他抿了抿唇,緩緩站直身子。跨了步想要離開此處,卻又掛心不下,停了下來。
上帝啊!為什麼要讓我擁有這身黑皮膚,使我總是與台灣社會格格不入呢?
此時一對中年男女或許是聽聞悲愴的哭喊聲,急切地飛奔過來,並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唐台山等人。
「怎麼把我女兒弄哭了呢?」男人面色不善。
「為什麼將我女兒帶到這裡?你們有什麼企圖?」女人更是惡狠狠地質問。
「啊她就自己一個人待在上面啊!我們只是在幫她找父母而已。」馬藤安照實回答。
「嘿啊,小孩子自己要顧好嘛!很危險欸,遇到壞人怎麼辦?」李恩杰幫腔道。
那對男女自知理虧,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同時卻也明瞭此事責任在己,不能歸咎於唐台山等人。可又拉不下臉來致歉,僅是留下了句謝謝,便抱起仍在哭啼的孩子訕訕離去。
「幹!他們剛剛那是什麼態度啊?」方其煥忿罵道,「好心沒好報欸!」
「對啊,自己放小孩亂跑,結果過來劈頭就罵,這樣也就算了,居然連一句道歉也不肯說?媽的!」李恩杰也很是生氣。
「可惜了那個可愛的小妹妹,給這種父母帶大,多少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咄咄逼人吧?」馬藤安倒是思考得很遠。
幾名少年們不斷抒發著對適才那對男女的不滿,只有趙映璇注意到了唐台山落寞的神情,她擔憂地望著大叔的眼眸關心道:「山哥,你還好嗎?」
黑人大叔僅是硬擠了笑容還予少女,卻是沒有回應。
「咳!咳!」
晚陽盡沒於海天一線,此刻的浪吟傳入唐台山的耳裡,竟好似陣陣悲鳴,蕭瑟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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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上的照明燈一盞盞掠過,光映在唐台山的臉上顯得一閃一閃。黑人大叔駕著愛車,見幾名少年少女皆累得陷入沉眠,他的內心百感交集。
這幾個小毛頭和我愈來愈熟,會不會只是貪圖我對他們的好,而不是真心想與我作伴?他們又會不會在暗地裡嘲笑我是個黑人呢?
思及至此,唐台山搖了搖頭,將負面想法盡數拋諸腦後。這幾個小孩的個性他早已摸熟,絕對並非虛情假意地在對待唐台山這麼個老孩子,這點他非常清楚。
可是,好不容易才獲得的羈絆,終究會使人更加患得患失。
唐台山又思及自己雖打定主意要尋回自己的父親,可他再次嘗試了無數種方法,公家機關也去問過,私人企業也去詢問,依舊是徒勞無功。現在的他對此一片茫然,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齁──」
李恩杰突打起鼾來,緊接不久,馬藤安像是呼應好友似的,加入了打呼的行列。方其煥也不甘人後,約莫十數秒後,更是以驚人的聲量向世界宣告,絕對別小瞧他。
三人的鼾聲此起彼落,偶爾夾雜著唐台山的咳嗽聲,好似駛上重重蜿蜒山路,拐了個彎,前頭又是一條更大的髮夾彎道,不時甚至有坍方落石襲來,逼得駕駛在在壓著車身閃避。就這樣甩來盪去、迂迴前行,也不知過了多久,桃園市的路標便近在咫尺。
此番聲樂奇景可是讓唐台山一整條路都掛著微笑,暫時將內在的陰鬱皆覆蓋住了。而趙映璇則在路途中段便被吵得實在睡不下去,只得搓搓粉頰,滑起手機來。
「映璇哪!什麼時候才會知道成績呀?」才下交流道,唐台山突啟口問道。
「六月初才公布成績,七月初放榜。」趙映璇將視線移開手機,抬起頭答道。
「啊妳有信心嗎?」唐台山又問。
「嗯……我也不太確定。」或許是怕日後成績不如預期而難為情,少女索性給了個模糊的答案。
「是喔,啊如果考不好妳爸爸會不會罵啊?」
「應該會吧,」趙映璇將手機螢幕熄掉,「我爸很重視成績。」
「可是妳不是喜歡拉小提琴,如果當個小提琴手,成績還有那麼重要嗎?」唐台山抓了抓耳垂。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讓我爸爸開心點。他每天都悶著一張臉,好想回到過去,將他開懷大笑的模樣努力記在腦子。」趙映璇淡淡地說,卻是絲毫掩飾不住話語中所蘊含的惆悵。
「這麼孝順是很好啦!」唐台山舔了舔嘴唇,「但是不要忘記自己的夢想嘿,不去嘗試,未來絕對會後悔的。」
少女點點頭,半歛著眼,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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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用完晚膳遂各自回到家中,月色漸明,靜謐的光透進窗,蘸滿整間古色古香的書房,以及一架酒紅色的鋼琴上。
趙映璇佇在父親的書房門口,看著爸爸背對著她坐於畫架前,埋首揮動畫筆,塗抹著油彩,他專心致志的樣子,彷若周遭無物。畫中是一位氣質脫俗的端莊女士,生得一對天使之翼,絕美不可方物,樣貌倒與少女有幾分神似。
緊鄰著書櫃的牆上則掛著另一幅畫像,其內是一名帶著眼鏡,斯文得體的俊秀青年,眼神深邃而致遠,這點則與趙父相差無幾。
媽媽與哥哥的離世,真的是傷得爸爸好深。我又怎麼能自私地顧著自己追夢,卻讓他失望呢?
趙映璇悄然離去,任誰也不知道這嬌俏少女曾來過此處。唯一留下些蛛絲馬跡的,只有門邊古典音樂黑膠唱片櫃上的地球儀,其下,竟壓著一封畢業典禮的邀請函。
以及一句低語呢喃:「爸爸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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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有一天,時間真的能倒退?
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歲月。
也許會,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終點,
也要和你舉起回憶釀的甜,
和你再乾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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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響徹五月天演唱的《乾杯》,畢業驪歌離情依依。可此刻,身處校園禮堂內的李恩杰,對此卻仍是毫無真實感
今日就是國中生涯最後一天了,但為什麼我好像完全不難過呢?
畢業典禮,每個國三班級各佔禮堂一片區塊,一共十六班師生皆坐於鐵椅之上。由於畢業生皆著乳白色的制服,由上往下看好似十六塊不甚平整的豆腐塊。而李恩杰與她的同學們被分至左排第二塊區域。
李恩杰微微撇頭,看著坐在一旁的老學究班導以淚洗面,當下只感滑稽之至。少年思及至此,頓時覺得自己居然如此沒血沒淚,死後肯定會下地獄的。
別看班導平時總是一板一眼,全班哭得最為慘烈的人就是他了。打從典禮開始時他就已化身沒鎖緊的水龍頭,一整個上午沒消停過。根據方其煥的目測估算,班導光自己一個人便已足足用掉了六分之五包衛生紙!
說到方其煥,李恩杰撥了撥瀏海望向這新交的朋友,如今眼眶泛紅的方其煥似乎正在強忍淚水。班上多數同學也都是如此,或許對他們來說,國中生活實在是非常美好的回憶。
再看坐在自己右側的馬藤安,則是與己一樣滿臉輕鬆,真是不愧多年摯友,連畢業前的感受都大致相同。只見馬藤安對著身處家長席的馬父揮了揮手,兩人相視一笑,均有默契地搖了搖頭。
「董事長致詞。」台上司儀突字正腔圓廣播道,讓正觀察班上同學舉止的李恩杰,不由自主將注意力暫時放於前台。
只見一名約莫五十歲年紀,西裝筆挺,身材保持得非常挺拔,給人精神抖擻之感。但倘若經仔細觀察,與其意氣風發形貌相對的,則是那哀戚而深沉的眼神。
李恩杰從未見過學校的這號人物,因此也不以為意。半旋身盯向趙映璇,卻見少女神色古怪,雖然只是短短一瞬,卻仍是被李恩杰逮個正著。
「映璇,怎麼了?臉色不太對啊!」
「沒、沒事。」趙映璇似是嚇了一跳,無意識間瞥了眼台上的中年男子。
李恩杰看在眼裡,覺得其中定有玄機,便問:「妳認識他?」
趙映璇一聽震了下,並用著極快的速度搖搖頭,可這不尋常的舉動只讓李恩杰更加起疑。
見男友一臉不信,少女心知藏匿不住,只好說道:「我去廁所。」並用眼神暗示著李恩杰隨後跟上。
少年會意,待趙映璇離去後不久,也假借解手的名義,跟了過去。
趙映璇在禮堂大門外頭等候男友出來,兩人一會合,李恩杰即問:「那個人是誰?怎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少女抿了抿唇,稍稍撫順裙擺,緩緩啟口:「他是我爸。」
李恩杰聞言有些訝異,卻又不解道:「那沒什麼大不了的呀?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我爸是董事長,這間學校就是他蓋的,如果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不是反而替自己製造麻煩嗎?」
「也是……那至少該跟我說吧?畢竟那可是妳爸爸欸。」
「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嗎?」趙映璇露出甜笑,李恩杰總是拿女友這完美無瑕的笑容沒轍,「出來外面說這件事,才不會被其他同學們聽見嘛!」
「說的也是,難怪妳爸爸能夠開著法拉利載妳,之前他都坐在車上,從沒看清他長什麼樣子。」
兩人又慢慢走向班上的所在位置,剛邁進門,趙父仍在台上發表感言。李恩杰卻是愈想愈感不對勁,「映璇,妳說……這學校是妳爸建的?」
「嗯哼,怎麼了嗎?」
「如果後花園的傳言屬實的話,那宜谷女神的雕像造型,就是以妳媽媽的模樣為藍本而造的對不對。」李恩杰揉揉鼻子。
「是這樣沒錯,那些傳聞我也聽說過,大致上是真的。」趙映璇點點頭。
「我就說怎麼感覺和妳長得很像,尤其是那雙大大的亮晶晶眼睛。」李恩杰憶起當日與馬藤安一起在那裡向女神祈求,並獲回應的往事。原來竟是女友的媽媽顯靈呀!
想著想著,少年登時有些毛骨悚然,那麼所謂的宜谷女神真的是神嗎?抑或其實是女友母親捨不下塵世,仍舊徘迴於世間呢?又或者,根本就是不知何處來的孤魂野鬼假冒女神名義在招搖撞騙?再想起當日自己與好友跑入後花園前,他們曾遇到詭異光源之事,本來已暫且忘卻的恐懼,此刻又排山倒海灌了回來。
趙映璇剛被男友稱讚眼睛美麗,如今心情正好。轉頭一看,卻見李恩杰面色瓷白,「恩杰,你怎麼了,臉這麼臭?」
「映璇,還記得那天夜自習,我們在操場上看星星那時候嗎?」
「嗯嗯,就是後來你和其煥大打出手的那一天嘛!」趙映璇微翹起唇。
「對對對,當時我找妳去後花園,妳為什麼會超級激烈地拒絕?」
「沒有為什麼,我就不想去。」不知為何,趙映璇忽然肩膀微聳,神態警戒。
「怎麼會不想去看自己媽媽的雕像?」李恩杰雙手在空中晃了下,「該不會,妳知道些什麼關於那裡……?」
本只是想詢問女友是否知情後花園曾經鬧鬼的事,豈料趙映璇面色一沉,轉頭便走。「不說了不說了!」
李恩杰見狀,站在原地,無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外側,吁了口氣。看來此話題是這小妮子的忌諱,往後不能再提及了。就是搞不清來龍去脈,讓其內心萬般搔癢。
算了,應該是我自己多想,宜谷女神明明幫了我這麼多忙,我竟然還懷疑祂,真是不知感恩。我必須更虔誠地相信女神才對!
三分鐘後,趙父終於結束演講,走下台階,邊行還邊望了女兒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趙映璇鬆了口氣,原先她還以為爸爸不會來的,這是趙父多年來首次踏入宜谷國中。天知道這中年男子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面對傷痛,只為了在女兒的畢業典禮上,為其獻上祝福?
典禮進入尾聲,班導抹了抹掛於頰上的淚痕,與趙父短暫四目相對,而後走至班前,略帶沙啞說道:「今天是各位最後一天在這間學校,老師有些話想對你們說說。」
意識到這將是班上最後一次聆聽班導的教誨,以往對導師嘮叨深痛惡絕的學生,如今也都是挺直腰桿,洗耳恭聽。
「你們都覺得老師平時很不近人情,愛發牢騷,對吧?」班導突如其來的坦誠,讓學生們皆是莞爾一笑。
「對啊!脾氣大就算了,尤其又喜歡講些無聊的冷笑話!」方其煥突舉手吐槽,更是讓同學們起鬨大笑。
「蛤?我說的笑話很難笑嗎……?」班導抖了抖他那因先前哭泣而紅潤的鼻頭,顯得有些倉皇失措,可很快便恢復鎮定,「咳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師平時對你們嚴格,都只是希望你們都能成為一個,比前一天都還要更優秀的人。」
班導頓了頓,視線對著每位學生掃了遍,像是想將孩子們的青澀面容盡數烙在腦海中,又道:「今後老師不能隨時陪在你身邊督促你們,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未來有什麼需要也都可以回來找老師幫忙。永遠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若想完成什麼樣的夢想,就去好好努力!」
言及至此,離別之情翻騰洶湧,班導忽然有些哽咽,「記得……要常回來看老師……」語畢,強忍已久的情緒再次失控,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看見班導感性的這一幕,班上的學生們也隨之感染,紛紛落起淚來。
直到這一刻,李恩杰才終於有了「啊!原來這就是又一個階段結束」的感觸,過往在這個班上,與這些朋友,還有這位導師所共同締造的種種回憶,驀地湧上心頭。
少年看了看馬藤安,沒想到好友居然已哭得唏哩嘩啦,真是個愛哭鬼。
李恩杰在心中取笑著好友,倏忽,少年突感眼眶溫熱,當下一慌,趕忙朝己臉頰探去,濕濕黏黏的。這才發現在自己頭腦都還沒意識到的情形下,身體與情緒已私下達成協議,自身的淚腺竟是早已失守。
連自己也不知為何,李恩杰突深深地向班導鞠躬,所有人見狀,也跟一個個彎下腰,為這嚴謹卻又真心為學生好的導師致上最高的敬意。
觀其神色,班導似乎深受感動,肩膀與胸腹用力起伏著,抽抽噎噎說道:「謝、謝謝你們!」
李恩杰與馬藤安、方其煥三人圍成一圈,頭頂著頭,臂扶上背,抱顱痛哭。趙映璇身為此團體中唯一的女孩子家,不好意思參和進這幾個大男孩之間的感性時光,只得輕輕撩著男友的制服衣角,在圈外頻頻用衣袖拭淚。
終於到了學弟妹送別學長姊的時刻,踏上萬里鵬程前,一眾師生們均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珍惜著這最後的國中時光。
各班排成列,班導在前頭捧著花束,一班一班整隊出校。在眾人皆掩面痛哭的當下,趙映璇雖亦梨花帶雨,卻仍強逼著自己抬頭,想努力記住這間校園內的悲歡種種。
說時遲,那時快,少女眼角餘光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一名身材臃腫的黑人大叔──唐台山正站在校門口為他們鼓掌。
一股安穩感盈滿全身,又看方母就站在黑人大叔身邊,趙映璇輕輕笑著,揮別這間宜谷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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