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只見趙父與班導停在了一棟豪華西式瓷白磚屋別墅前,正是唐台山的住宅。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班導脫下安全帽問道。
「我找上亞斯卓那時問過映璇。」趙父淡淡說道。
「不過裡面好像沒開燈欸,她會在裡面嗎?」
「我們等等就知道了。」
兩人走到別墅門外,趙父輕輕按了下門鈴,裡頭卻是毫無動靜。
再次按下門鈴,隨著鈴聲歇止,又是一陣寂靜。
「映璇,爸爸來找妳了!」趙父對著屋內朗聲喊道,仍是無人回應。
對視一眼,趙父打起附近窗戶的歪主意,想看看能不能從別的地方翻進去。察覺到好友想偷偷瞞著屋主入內,班導登時感到不妥,乃正色道:「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
「我女兒一定在這,就算打破窗我也要進去找她。」趙父握緊拳頭。
「你怎能如此肯定?」
「你曾對我說過吧?在我意志消沉的時候,都是這裡的主人──唐台山在幫我照顧映璇的心緒。既然如此,映璇一旦生我的氣就肯定會去找他。」趙父眼神黯然,似乎正強忍著歉疚,「但他現在病了,映璇絕對不是那種會在他病重時還跑去醫院打擾的孩子,所以映璇會來這裡。我相信這間屋子對她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班導聞言,點了點頭,似是贊同好友的推論,可他又道:「或許真如你所說,映璇就在裡面,但是她不來應門就代表她不想見你。就算我們闖了進去,你又打算和她聊些什麼呢?」
趙父輕嘆口氣,「臨機應變吧,現在先幫我進去裡面比較要緊。」
只見趙父四處張望,接著跑下台階,撿了兩顆石頭,想要破窗而入。
班導見狀趕忙制止:「白癡喔?你這樣做可是犯法欸!」
「管他的,我的女兒比較重要!」趙父衝了上來,狠狠朝窗一砸,玻璃登時碎裂成多塊。
班導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以前不是這樣衝動的人啊……。」
「或許,人都是會變的。」趙父側頭過來,露出了苦澀的微笑,隨即用另一顆石頭將窗上剩餘的玻璃殘骸一一擊落,緊接攀窗入室。
班導死魚眼都亮了出來,莫可奈何之下,只得一邊翻窗,一邊叨念著自己若是被人抓到,往後就不用在杏壇中混了。
「映璇,我知道妳在這裡,妳還在氣爸爸嗎?」趙父摸黑著找尋電燈開關,卻一個不留神被桌腳拌到,踉蹌幾步,急忙穩了穩,這才又找準重心。
突然喀,喀,喀數聲傳來,似乎正有人踩著樓梯下樓,突聽一清脆女聲說道:「不要開燈!爸……我不想看見你的臉。」
女兒居然不想見到自己?趙父聞言,滿腔鬱悶油然而生,他吐了口氣,緩緩放下找尋開關的手,「映璇……。」
「爸,你知道我一直很想要做你的乖女兒,只想讓你感到驕傲,但是……我漸漸發現,這麼做我很不開心。」趙映璇平靜地聲線迴盪在黑暗之中。
「這種事妳怎麼都沒跟我說?」聽著女兒對己的告解,趙父頓時有如天打雷劈,內心糾結得直發慌。
只聆少女輕嘆聲,「爸爸我想問你,你為我感到驕傲嗎?」
「當然,妳為什麼這麼問?」
「那為什麼……你的眼裡只看得見媽媽還有哥哥呢?」趙映璇的語氣幽怨中又帶點惋惜,聽得趙父渾身一顫。「是我還不夠努力嗎?」
「妳怎麼會這樣想?妳不知道爸爸有多愛妳嗎?」趙父急忙辯解著。
「是嗎?那我怎麼感覺不出來呢?」少女稍稍哽咽。
先是沉默了半晌,趙父深呼了幾口氣,顫聲道:「是我不好……我沒辦法承受任何可能失去妳的風險,但是我從不知道,妳會因為我這麼做而感到痛苦。」
暗夜中傳來斷斷續續地啜泣聲,趙父頓感心疼,想上前抱抱自己的女兒。才踏沒兩步,只看暈黃的燈光突映照滿屋,內心一驚,轉頭望去,原來是進房後始終保持靜默的班導開起燈來。
「映璇,不要讓妳爸爸只是因為憐惜妳才同意妳追求夢想。」班導凝視著少女水汪汪的瞳仁,朗聲道,「用實力直接證明給妳爸爸看,妳完全擁有足夠的天賦與努力去實踐屬於妳的道路。」
趙映璇眼神閃爍,垂頭看著鋪於地上的地毯,雙手指節交互勾纏,「我……做得到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竟是趙父的聲音,或許在他內心深處,終究是樂於看著女兒勇敢展現自己的吧?
趙映璇微微嘟起粉唇,想起李恩杰等人為了唐台山四處奔走,只憑心中的一股熱血,再看爸爸與班導皆用信任的目光望了過來。少女深呼吸,平穩滿腔的激動,敬畏地將架上的小提琴取了下來。
只見趙映璇將琴架於肩上,用左側顎部輕夾,舔了舔嘴唇,又吐了口芬芳闔上了眼,琴弓觸上弦,左手按於其上輕揉。
橘黃光暈撒在少女身上,一首慷慨激昂的樂曲奏起。
「你老婆生前……最喜歡拉這首曲子了。」班導輕輕對著趙父嘆息。
「嗯……韋瓦第的《四季》。」趙父抿了抿嘴,「她總是說著『人生就如季節變換般看似無常,但又讓人對未來產生無限嚮往』。」
兩人驀地深陷於過往的回憶之中,無法自拔。在他們都沒有意識到的情形下,內心澎湃的情感早已替他們換上了淚眼婆娑的面容。
雖然仍聽得出趙映璇樂聲中的生澀,琴藝目前遠遠無法與其母相比,可這番獨奏,卻是大大地感動了兩位男人。
直到趙映璇將小提琴放回櫃架,趙父與班導都還沉浸在傷感而驕傲的氛圍之中,猶是等趙映璇不好意思地問道:「我拉得好嗎?」兩人才猛然拐回現實,忙擦擦頰上的晶瑩,苦笑著點點頭。
「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趙父瞅了眼女兒,「但是有點妳媽媽的影子了。」
趙映璇以為爸爸嫌棄自己的實力,正當垂臉喪氣之時,但聽班導打趣道:「妳媽以前有多厲害妳不知道?她可是大學校園小提琴女神欸!能拿來跟妳媽媽比是在誇妳啦!」
「真的嗎?」少女抬起頭,欣喜中又帶點羞怯。
「嗯,今後好好加油,去做妳自己愛做的事。」趙父微微一笑,「我們回家吧。」
終於獲得父親的認可,少女用力地點點頭,淚珠在眼眶內不住打滾。
「欸欸拍拍屁股就想走?」班導突高聲叫嚷道,「先把窗戶玻璃碎片清理起來吧!」
「你果然是老師了呢。」趙父促狹地看著好友輕搖著頭,彷彿過往年少打鬧的時光再度重現般,「哈哈我們趕快清一清,明早我再請人來修繕。」
「真是大白癡,還以為自己能像二十多歲那時一樣,做事都不設想後果的?」班導沒好氣地回。
「不好嗎?很久沒這樣了哈哈哈!」趙父笑著,班導搖搖頭,亦跟著笑了起來。
而搞不清楚狀況的趙映璇,看著兩位男人笑得這般開心,也不禁傻笑起來。
屋外,仍是蟲鳴鳥叫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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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大部分的高中新生來說,開學季即將來臨,期盼而緊張的情緒流淌於全國新晉學子的身心靈,對未來的憧憬更讓他們迫不急待地躍躍欲試。這個時間點亦讓各家父母煩惱著許許多多關於兒女就學的雜事,無論是採買文具抑或添購新衣,都足夠讓家長們煩心了。
可對馬藤安、趙映璇、方其煥三人而言,竟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份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與父親相會後,唐台山昏迷至今已經整整五天了,他的面部與頸部浮腫,胸廓一連數日使勁地起伏,並伴隨著止不住的氣喘與細碎的痰聲,讓人很是心疼。
即使亞斯卓公司特別為了唐父安排飯店,內心愧疚萬分的唐父仍是堅持要待在醫院病房外,守著這正與病魔奮勇拔河的的兒子。
午後的艷陽是那樣地烈眼,卻更顯得加護病房內部陰沉而抑鬱。
霎時間,唐台山開始不規則的呼吸,喘息聲益發微弱,醫護人員察覺狀況不對勁,立刻通知方母等人,在徵得關係人同意後,立刻將其送入手術室施以急救。
「醫生不好意思,台山他……還救得回來嗎?」方母神色凝重,抱著尚存的最後一絲希望,提出這殘酷的問題。
只見那名醫生撫了撫方母的左肩,輕輕說道:「我們會盡力而為。」
方母抿了抿唇,心知對方沒有給個肯定的答案,或許結果將凶多吉少。她內心狠狠抽痛,可她不願讓身邊的少年少女們失落,於是強打精神,帶著翻譯與唐父至走廊,商討萬一真走到那一步,唐台山不幸離世,後續的處理狀況。
留在原地的馬藤安、趙映璇、方其煥三人也隱隱約約察覺到空氣中飄散著詭譎不安,均坐在椅上不發一語。
「把恩杰叫來吧,山哥剛看其煥媽媽還有醫生的對話,山哥的狀況好像很糟。」馬藤安打破沉寂。
「嗯,我同意。」趙映璇咬著下唇,「山哥不知道撐不撐得過今天?恩杰再不來,就怕再也沒機會了。」
「那我打電話給他。」馬藤安打起手機,另一頭卻是遲遲未接。
「他還是不接嗎?」方其煥問。
「嗯。」
「不接電話又不看訊息!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方其煥眉頭緊皺,頓了頓,又說:「我去找他,用拖的也要把他拖過來,不然他一定會後悔的!」
「我跟你去。」馬藤安與趙映璇異口同聲說道。
「你們留在這等山哥吧,總要有人顧在這裡,我去去就回。」方其煥婉拒,揮了揮手,快速奔離。
李恩杰我一定要把你給揍醒!
帶著這番覺悟,方其煥騎上附近的共享單車,朝著李恩杰住家疾駛。
抵達目的地,幸好公寓大門未關,少年趕忙上樓,按了按門鈴,沒等多久,一名有著黑眼圈的女人前來應門,她看了眼眼前的少年,「你是恩杰的朋友嗎?」
「對,阿姨妳好,我叫做方其煥,今天是來找恩杰的!」方其煥有禮貌地問好。
「你好,那你直接進來吧。」李母讓開身位以利少年入內,「我叫恩杰出來,你等我一下喔。」
「沒關係啦,我在這裡等就可以了。」方其煥搖了搖手,有些靦腆。
「那好吧。」李母轉頭走進去,方其煥站在門外,只聽李母喊道:「恩杰!你朋友來找你囉!」
不知道他們母子在談些什麼?等了一段時間,方其煥有些不耐煩,拉了拉衣襬。雖然心急,可也只能靜靜等候。
終於,李恩杰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髮出現在方其煥面前,雙眼略略無神地說道:「你找我幹嘛?」
「你還敢問啊?」方其煥心下有氣,語氣有些急促,「打電話給你不接,傳你訊息也不回,你心中難道沒有山哥了嗎?」
「少胡說!」李恩杰瞪了好友一眼。
「那幹嘛都不來醫院?你知道山哥現在狀況很危急,連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你真的不去看看他?」方其煥雙手插腰,公寓內潮溼與香菸混雜而成的氣味讓他想吐。
「你說什麼?」李恩杰眼神恢復聚焦。
「山哥他……可能活不過今天了。」忍著心痛說出這句話,讓方其煥不禁乾嘔了陣。
「怎麼會……?」李恩杰的手也插上腰間,隨後又撫上自己的面頰。
從公寓的公共窗戶望出去,外頭的陽光是多麼美麗。希望似乎一直都在,卻又讓人伸手不及。此刻的少年宛若身處於公寓般的地牢,顧影自憐著。
李恩杰實在是無法接受,他之所以不願前往探視唐台山,便是由於難以承受重要人們離去的可能。可如今,噩夢或許即將成真,這要他怎麼面對深埋於內心的魔障?
「所以快跟我走吧,去見見山哥最後一面也好啊,更何況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方其煥仍未喪失一切對未來的希冀,試圖鼓舞著好友。
「不了……我做不到。」李恩杰緊皺著眼,伸手抹了抹鼻翼,又捋了捋嘴角與顎部。
「你再給我露出這種絕望的表情,信不信我扁你!」方其煥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煩悶,按上好友的肩,高聲怒喝,「你的勇氣呢?」
「你知道什麼?」李恩杰撇過頭,淡淡說道,「在我被你欺負,被班上排斥,在家裡父母都不諒解我的時候,是山哥拉了我一把;每當我困住,總是他將我從自怨自艾中拉了出來。你現在跟我說他活不了了,我該用什麼心情送他離開?他……他怎麼能離開?」
「看著我!」方其煥將好友的頭轉正,強迫對方面對自己的目光,「你覺得他會希望自己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你是用這樣消沉的方式在哀悼嗎?」
李恩杰狠狠地盯了回去,可隨後又半歛上眼,「你又沒有失去過,怎麼能了解我現在的掙扎?」
方其煥聞言,怒極反笑,他放開原先擺於好友臉上的手,搖了搖頭,半晌,才幽幽說道:「我從小失去了爸爸,即將也可能失去山哥,我還曾失去過我最喜歡的人。你知道嗎?」
頓了頓,方其煥接著說:「那個人就是你。」
聆聽好友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李恩杰心中有些牴觸,嚇得他倒退幾步,蹙緊眉說道:「你別開玩笑!」
「我沒有,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就是因為先前無法坦然地向自己承認自已是Gay,所以才會欺負你的。」方其煥咬著下唇,吐出埋藏已久的心底話。
「為什麼要在這時候說這個?」李恩杰抓了抓後頸,不知該作何反應。
「即便這麼做,你可能會因此疏遠我,但我還是要去做。因為我決定真誠地面對自己,我希望你也能。」方其煥態度異常堅定,反而讓李恩杰有所觸動。
「啊──煩死了!」李恩杰咒罵著,並朝旁邊一箱紙箱狠狠踢去,發洩鬱悶的心情。他吐了口深深的氣,說道:「其煥,等我換個衣服,我們就走吧。」
少年正待回房更衣,豈料他踏了兩步,又轉頭過來道:「我們依然是好朋友,但是……真的很抱歉,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沒事,我都明白的。」方其煥微微苦笑。
李恩杰望了好友一眼,接著將視線轉向地板,點了點頭,遂入房。
約莫兩分鐘後,李恩杰便換了件平整的白色T恤出門,他們趕忙下樓,各自騎上一台共享單車,兩人騎得很快,生怕在這段期間中,唐台山便有了什麼閃失。
他倆行經附近大馬路,已可遙遙看見醫院的建築了,說時遲,那時快,怎料一台藍色貨車從另一條巷子拐出,逕直撞向李恩杰。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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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台山被轉回加護病房,手術談不上失敗或成功,命是救了回來,可照醫生所述,或許也苟延殘喘不久了。
方母透過翻譯與唐父談論著唐台山的病況,最後紅著眼眶,做出了不再進行藥物治療,讓唐台山早日解脫的決定。
顫著手簽下放棄急救同意書,方母終是禁不住哀慟,摀著嘴啜泣。一旁的唐父比劃了個十字聖號,口裡喃喃禱告著。
「阿姨,意思是說,我們要放棄山哥了嗎?」馬藤安努了努嘴,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方母抹了抹眼眶,來回搖了三次頭,頓了頓,哽咽說道:「我們只是要讓台山他能走得輕鬆點,就不用再在待在世上受苦了。」
「為什麼?如果還有哪怕是一丁點希望,為什麼我們不再嘗試看看?」馬藤安雙頰顫動,淚是流得更加氾濫了。
「阿姨也很想賭賭那微小渺茫的希望,但會不會這反而是徒增他的痛苦呢?如果只是因為我們捨不得而不放他走,那不就太自私了嗎?」方母緊閉上眼,剔透的淚珠撲簌簌滑落,「讓他體面又有尊嚴地走吧。」
馬藤安聞言點點頭,哭得更是厲害了。趙映璇自己也是哭成淚人兒,卻還是拍了拍好友的背,意圖讓對方好受些。
唉,恩杰和其煥他們怎麼還沒回來呢?
只見戴著呼吸器的唐台山突大口大口地吸氣,卻絲毫沒有吐出來的跡象,一連數十下,身體戛然停止動作。
正當眾人覺得奇怪,準備請醫師過來查看,再聽嗶──的長音,心電圖上原先的微弱起伏於此刻化為一條死寂的平,讓人心碎不已。
醫生趕了過來,略微沮喪地搖了搖頭,宣告不治。可他輕輕說了一句:「彌留階段,患者還是能聽到家人們的對話,家屬可以在患者耳邊說一些想對他說的話,這樣他臨終時的情緒會比較安定。」
聽完醫師的建議,唐父走向床頭,摸了摸兒子的額部,老淚縱橫地說道:「I love you, son.」
方母亦在此無緣的情人耳邊留下了:「如果還有來世,一定要來追求我哦。」並輕輕吻了唐台山的臉頰。
馬藤安則難過得泣不成聲,抽抽答答地說著:「山哥,嗚嗚嗚,謝、謝謝你。一直以來,你都像我的另一位爸爸一樣。我、我一定會牢牢記住你的!」
輪到趙映璇了,只見她強忍淚意,不疾不徐地拿起小提琴,緩緩奏起John Ordway所譜寫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原本見少女忽拉起琴,吃了一驚的醫師正待上前阻止,可聆聽這熟悉的旋律,卻不由得地哼了起來。
一時之間,眾人彷彿均被凍結了在這一刻,紛紛徜徉於音樂之洋,以及離別之刃中。
倏忽,兩名少年衝了進來,先是四下環視,接著張大嘴巴,似是難以置信。他倆驀地雙膝一軟,無力地跪坐在地。
原來那時卡車緊急煞車,雖是迎頭撞上,卻驚險地動力已弱,不至於致人於死。李恩杰受到衝擊朝左側一倒,幸而僅僅是造成了手肘與腿部的輕微擦傷。
李恩杰哎喲了聲,方其煥見狀急嚷:「恩杰!你有沒有怎樣?」隨後又朝著貨車司機劈頭痛罵:「臭三寶開車不會好好開喔?從小巷出來都不用左右查看的嗎?就這樣直接衝出來?」
李恩杰僅是瞪了神色歉疚的司機一眼,旋即拉起與己身一同落地的自行車,本欲繼續趕路,豈料那後輪已被撞歪,無法繼續使用了。
「恩杰我載你吧。」方其煥向前騎來到好友身邊,並讓出了坐墊,用眼神示意死黨坐上,李恩杰點了點頭,跨了上去。方其煥又指著地上壞掉的腳踏車,看著司機喝道:「這台車你自己想辦法去賠!」
語畢,臀部騰空,飛速踏著踏板,靛藍色的鞋子不停畫圈,遠遠瞧見好似兩道藍圓。方其煥用他此生最為迅捷的速度,載著好友來到了醫院大門。
他們將共享單車隨意一停,快步趕往了加護病房,甫入內,見大伙兒頰上盡是淚痕,又看趙映璇闔著眼,渾身顫抖舞動琴弓,而躺在病床上的黑人大叔一動不動,嘴角卻掛著笑意。兩人冷不防倒抽一口寒氣,登時明瞭一切,雙膝頓感痠軟,跪坐於地。
這最後一面,終究,是沒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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