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怎麼就這麼傻呢你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唐墨泠與新上任的助理濛濛一同來到劇組為了圍讀而租下的會議室。
他們算來得早，人都還沒到齊，而濛濛還要幫忙現場的工作人員一起準備場地、茶水等等，所以交代了一聲後，便風風火火地忙去了。
唐墨泠無趣地望了望四周，除了那位也同樣是以掐點到出名的男主角上官靖祺還沒來，該到場的演員倒是全到了，正分成兩組地聊著天。
女主角林黎羽和男主角Gavin、楊菁和鐘峻皓四人坐成了一排，而Gavin旁邊還留了一位子，是給上官靖祺的，桌對面留下的空位則是留給了導演、副導演等現場的工作人員。
見他們聊的還不錯，唐墨泠也就默默地待在會議室的角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遭好一會兒，這才拿起手機繼續碼字。
不是她不合群，而是這群演員中她唯一熟的也只有鐘峻皓，但他有自己的交友圈，她並不想去干涉，又加以生性低調，不想招惹太多是非，也就沒想過要融入。
對唐墨泠而言，比起廣闊的交際來擴展寫作思路，她更傾向站在一旁觀察人群，因為有時候以抽離的態度來看周遭，會更加清楚。
比如說，她可以很明確地指出女主角林黎羽性格較為內向，跟不熟的人說話總是聆聽居多，就像是現在是Gavin在主導話題，而Gavin就是外向的男生，卻不失細膩的心，因為聊天的話題大多是討論劇情。
至於另外一對，唐墨泠並沒有花太多心思在他們身上，因為很明顯地就能看出來，楊菁對鐘峻皓有意思。
這也是唐墨泠最後拿起手機碼字，想要屏蔽外在的原因之一。
因為她發現，自己確實有那麼一絲的不愉快。
鐘峻皓很受歡迎她一直都知道，從小他們兩人的情書就一直都是隨著年齡在成正比的攀升，更不用說鐘峻皓出道之後，收到粉絲的告白信，排成直線的話，恐怕都可以繞著地球好幾圈了。
可這還是她第一次，直觀地看清這件事。
究其原因，只能說他們太熟悉對方，舉凡她在的時候，他絕對把她擺在第一順位，反之亦然。而後鐘峻皓飛往韓國做練習生、她前往美國念大學，碰頭的時間太少，所以很自然地，他們都習慣了把時間與空間都留給了彼此。
即便是她有男朋友時，也是如此，不過這倒沒成為她與男朋友之間的爭吵點，因為這情況真的很少，所以也沒什麼好吵的。
至於鐘峻皓，打從認識以來，就沒聽說過交女朋友，當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吃醋、吵架的戲碼。
所以，因為是第一次，才會覺得不愉快嗎？唐墨泠盯著屏幕上不成段地文字，分神地想。
但是他真交了女朋友的話，不是應該替他感到開心嗎？所以現在是因為他美色當前、忘了朋友而感到不開心？
這簡直就跟孩子般因為誰跟誰好而吃醋沒什麼兩樣。唐墨泠忍不住暗自吐槽起自己，卻始終找不出悶悶不樂的原因。
因此正忙著剖析心情的唐墨泠，當然也就沒察覺到那位掐著點到的少爺上官靖祺不僅坐到了位置上，導演也把開場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演員們都準備開始讀劇本，只差她這位總編劇還在神遊四海地站在角落。
「墨泠？」鐘峻皓疑惑地喊了她一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唐墨泠下意識地看向鐘峻皓，這才發現圓桌早已坐滿，雖然在圍讀時她習慣四處遊走，站到正在讀劇本的演員對面，可是看到他左右都有人入坐了，還是有些不快，卻也只是稍皺了一下眉頭，隨後意識到大家都在等她，便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手機，對著大家道了聲歉。
圍讀進行得很順利，雖然在座新科演員就佔了兩位，但老天爺賞飯吃，對於劇情的熟稔與情感的拿捏，只有小地方需要做修正，因此在導演與另兩位演員的幫助下，很快就找到了這場戲的定位。
唐墨泠也提點了不少，但主要是在情感的部份，演技什麼的，她無能為力，所以大多數還是站在旁邊看著演員、導演們折騰，像是該用哪什麼肢體動作、什麼樣的表情來表達等等。
今天的圍讀雖是只有近期要拍攝、卻是最為關鍵的一場戲，所以從早上九點開始，硬生生地磨到了下午五點多，導演才放人回去休息。
最後的工作人員開會時間，唐墨泠不算是劇組的人，導演也沒好意思留她，便讓她跟著演員們一同回去歇息。
唐墨泠點點頭，對濛濛交代了句不用跟著她後，轉身想回房的同時，也冒出了是否要跟鐘峻皓打聲招呼的念頭，因為早上一到點就直接開始圍讀，中午的休息時間她又被導演抓過去修改一些句子與讀白，兩人始終沒對上話。
怎料這才剛回身，映入眼簾的是楊菁站在鐘峻皓身邊，熱情地邀主演們一起去吃飯。
楊菁生性外向，在片場也很會做人，每次總會帶些小零食與大家分享，等戲時也會主動組織聊天小聚會或是當個開心果逗大家開心，所以是片場人緣最好的演員，因此，像是Gavin、林黎羽都答應了邀約，至於本來就不懂什麼叫合群的上官靖祺，很是乾脆地拒絕了，苦了上官靖凝還在後頭對著楊菁擠眉弄眼，請她別在意。
楊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然不會在意，因為這會兒她正熱絡地問著遲遲沒給回音的鐘峻皓。
鐘峻皓沒給出回覆的原因，自是因為唐墨泠，他不確定她是否要留著開會，所以想先等看看，正巧唐墨泠轉過了頭，他便低聲跟楊菁說了幾句，請她等一下後，便走到了挑著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唐墨泠面前。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唐墨泠微微歪頭，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了句：「你不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嗎？」
「妳想去嗎？」
「不好吧。」唐墨泠眨了眨眼。
她知道依楊菁的個性，是絕不會拒絕多一個她，更別說對方那熱情又很會照顧人的性子她也不討厭，因此若放在平時，她應該會答應，可方才那一幕讓她有些浮躁，又不想讓鐘峻皓多心，於是補了一句：「想回去整理思路，剛剛跟導演稍微聊了一下，他給了我一些建議。」
「那我找小歪與濛濛，我們一起過去陪妳？」
鐘峻皓知道這樣有點對不起那兩位助理，分神想著改哪天請吃飯謝謝他們時，又聽唐墨泠開口問：「推了不是太可惜了嗎？」
唐墨泠知道又另外找助理們是為了避嫌，主要還是為了陪她，因此不由得疑惑地回望鐘峻皓。
聽到這句話，鐘峻皓懵了一下，隨後想起他曾說過欣賞楊菁的話，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道：「別想太多，我更擔心妳一忙起來又顧不上吃飯，等我一下，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唐墨泠張了張嘴，卻搞不清自己真正想要鐘峻皓怎麼做，便索性閉上了嘴。
鐘峻皓過去也說沒幾句話，又走回到她身邊，但不過就幾秒的時間，唐墨泠與楊菁對上了眼，在對方探究的眼神下，她有些莫名其妙卻又夾雜著不快地迴避了她的視線。
鐘峻皓熟知她這些小動作，卻因為上官靖凝突然走到他們身邊，而沒有開口，只是疑問地看向他。
「晚上我會下廚，想做些家常菜，可是只有我跟靖祺兩人，份量不太好抓，你們要過來嗎？」
「少爺又挑嘴的不想吃外賣了？」唐墨泠看了眼在Gavin旁邊正面無表情地聽著他說話的上官靖祺，調侃地道。
上官靖凝聳了聳肩，卻是嘴角含笑，「妳就習慣了？」
「當然不。」唐墨泠撇了撇嘴，她本來就吃的比較清淡，所以還真是吃不慣這裡邊的重口味，因此偏過頭看向鐘峻皓，「我去，你呢？」
鐘峻皓點了點頭，「我過去幫忙？」
「不用了，你們要回房間還是先去我和靖祺的房間等？」上官靖凝擺了擺手後想了一下，他們孤男寡女肯定又要麻煩別人才能待在同一房間，因而提議道。
「靖祺沒關係嗎？」鐘峻皓微微偏頭看向上官靖祺。
上官靖祺還是靜靜地聽著Gavin用那逗趣的港普說著拍戲上的事情，大概是在等上官靖凝，又加上導演決定先放飯，晚點再開會，所以也是各自成群地聊著天，整個會議室亂糟糟的，他們三人站在這邊也不顯突兀。
「哦，不用擔心他，我會跟他說一聲。」上官靖凝笑咪咪地回應。
他和上官靖祺那間是總統套房，附小廚房又有客廳，最近趕戲趕到天荒地老，SOUL今年要發表的曲子中，上官靖祺負責的編曲都還沒完成一半，估計回去也是一頭栽進房間裡進行編曲，客廳留給他們兩人也無所謂。
唐墨泠還沒適應隨行助理在身側照應的事，也就不矯情地點頭答應。
鐘峻皓不好一直佔用小歪的時間，因此輕聲地說了句謝。
「給，這是房卡，你們待會就直接進去吧，靖祺會待在臥室做音樂，所以你們知道的。」
上官靖祺的脾氣眾所皆知，在做音樂時，簡直是六親不認，所以才會被認識的人戲稱為少爺，不過有在創作的人都知道，誰還沒一點在創作時的小癖好？因此兩人輕輕頷首表示明白。
上官靖凝上下看了看兩人，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個全能助理，不僅管吃管住管生活，就連藝人們的戀愛也要操碎了心，不由得有些感慨地想要找Allen加薪。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都說定了，上官靖凝走到上官靖祺的身邊，跟他說了幾句。
上官靖祺視線轉過來兩人身上，隨後點了點頭，自個兒回房去了。
剩下的三個演員則是與上官靖凝一同有說有笑地離開了會議室，但楊菁在出門前又給了鐘峻皓一個帶有些惋惜的眼神，鐘峻皓以為是晚餐邀約的事情，因而回了一個不好意思的歉笑。
唐墨泠倒是讀懂了楊菁的意思，不禁露出納悶的表情。
這麼快就放棄了？不會是因為她吧？這樣不是太罪過了？唐墨泠心虛地想，可現在如果讓鐘峻皓改口跟楊菁一起去吃飯，上官靖凝這邊又不好交代，不免有些頭疼。
另一方面那略微轉晴的心情，也讓唐墨泠忍不著吐槽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跟個屁孩似的。
鐘峻皓察覺到她的情緒轉變，覺得有些奇怪，可還是在陪她一起上樓拿筆電時，開口解釋道：「上午妳一進會議室時，我本想去找你，不過菁菁正跟我說著她工作上遇到的困境，我不好意思打斷她，又加上妳後來很認真地在手機上創作，我怕干擾到妳，所以就沒過去了。」
「哦。」唐墨泠簡單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正在聽。
菁菁？這麼親密的稱呼？那幹嘛不跟她去吃飯培養感情？唐墨泠腦海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卻是面色不顯。
「怎麼了？」如此簡潔的回答，通常只有在唐墨泠忙或是鬧脾氣時才會有的反應，鐘峻皓不解地問。
被打斷了思緒，唐墨泠赫然發現剛剛那想法簡直酸得可以，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面色古怪地看了鐘峻皓一眼。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可她總是被周遭的朋友調侃這戀愛有談跟沒談根本沒兩樣，因為她從來不會吃男朋友的醋、也不會隨著男朋友的心情或態度而起伏，可是就這麼短短的一天，她為鐘峻皓心情起伏了那麼多次，這到底算什麼？
唐墨泠恍神地晃進房間拿筆電，一出來又看見鐘峻皓擔憂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虛地又撇開眼，「沒什麼，走吧。」
鐘峻皓百思不得其解，但唐墨泠都這樣回答了，就兩人相處下來的慣性而言，想說的時候就會說，因此也就不再多說些什麼。
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話地走到上官靖凝與上官靖祺的房間。
進了房間，通往臥室的門關得嚴緊，一切都靜悄悄地，兩人互看了一眼後，各自坐到了沙發上，一個怕靈感飛走，立刻打開筆電敲敲打打，時不時地停下來像是在沉思；一個還在尋思對方突如其來的小脾氣，卻因為工作的繁忙，鬆懈下來就扛不住地睡著了。
唐墨泠心情正好，既是因為今天寫劇本順暢的不行，也剛好打了段非常滿意的情節，便按下存檔，一抬頭，便見鐘峻皓睡得歪斜，緊皺著眉不是很舒服的模樣。
唐墨泠看得好氣又好笑，卻是溫柔地幫鐘峻皓臥倒在沙發上，找了個更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果不其然地，他鬆開了緊蹙的眉毛，囈語了一聲：「泠泠。」
眨了眨眼，唐墨泠驀然紅了張臉，卻有些懷念。
小時候長輩都會以疊字喚他們，他們也跟著如此稱呼彼此，直到上了國中，嫌棄疊字幼稚，便直乎其名，再也沒這樣親暱過。
思及此，唐墨泠的心情一時間真有些複雜，不由得又看向熟睡的鐘峻皓。
唐墨泠其實很難得看到鐘峻皓的這一面，因為他對她總是以照顧者自居，每每總是先為她著想，然後才會考慮到自己。
以往她總是認為，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而鐘峻皓自幼也是生長在書香世家，被教導成紳士並尊重女性，所以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就算兩人在學生時期總被身邊的朋友調侃太過曖昧，但生性理智的她，總覺得之後很難有交集，便下意識地畫了條界線。
也因此，忽略了鐘峻皓對她的特別、以及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又儘管方才她一心都埋首在寫作中，而沒來得及釐清自己的心情，不過就這麼一句「泠泠」都能惹得她臉紅，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從不自欺欺人，從剛剛圍讀時的醋意、到現在只是在他身邊就能靜心寫作，各種跡象都顯示了她也喜歡鐘峻皓，那便是喜歡了唄，再回首他對她包容的一切，以及周遭各種明示、暗示，她簡直想敲敲自己的腦袋，看看大腦的戀愛神經是不是真粗的嚇人。
也幸好，沒有錯過。
只是──
「怎麼就這麼傻呢你。」唐墨泠好氣又好笑地嘟噥。
就這樣一個人守了那麼多年，還眼睜睜地看著她交男朋友卻只能給予祝福，唐墨泠想了想，不由得心疼起默默付出的鐘峻皓。
可不得不說，鐘峻皓真的很了解她。
如果不是由她自己開竅，兩人恐怕也難以走在一塊。
之所以會跟前兩任分手，大抵也是如此，她總是在稀裡糊塗的狀態下被告白，想著既然相處的來，又看得順眼，試試也不是不行的應允，然後沒多久，短到什麼事也來不及發生，就清楚知道自己無法動心的分手。
她跟前兩任是由好朋友的關係，進展到情侶，分手後雖仍然是朋友關係，卻也很難如之前那般的暢談。
鐘峻皓又更加特別，因為自小情誼難以抹滅，可若是他在她想通前告白，只怕是在他說出口的當下，兩人的友誼也無法維持了，因為她會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分，面對他。
於是在第二段感情結束後，她就再也沒有答應過任何人，一方面是覺得浪費時間，一方面則是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怪。
就如同之前她對鐘峻皓所說的，兩任男朋友都說出了類似的話：「妳總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現下想來，看的那個人，就是鐘峻皓了。
其實早在之前，就已心動，只是遲鈍如她，一直都沒有發現。
「也就只有你，會這樣包容這樣難搞的我啊。」唐墨泠輕輕戳了戳他光潔的額頭。
不帶妝髮的鐘峻皓，沒有上妝時按照公司給的定位而特別凸顯的清妍純真，反倒添了幾許的男子氣概，更是她一直以來對他的印象。
不認識鐘峻皓的人，總是被他那張精緻的娃娃臉所欺騙，就如同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唐墨泠就直接把他當成是需要特別照顧的小妹妹，又儘管後來知道他是個男生，甚至比她大上了幾個月，可她總是忍不住站出來幫他撐腰，還因此坐實了他們那小區的小女王名號。
唐墨泠也明白，鐘峻皓並不需要她的幫忙，要說體能、運動甚至是打架，他根本是樣樣不落人後，只是鐘家二老身為師者的諄諄教誨，所以他總是習慣以包容的心態來面對找碴的人，逼不得已才會出手──像是她打不過的時候，不過，通常都先被她打跑了就是。
想到幼時的趣事，唐墨泠不禁彎起了嘴角。
上官靖凝一打開門，便是看到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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