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豸畫已經悄悄地站在青詞身後。
「不、不是妳的錯……其他人來也不可能做得更好。這是我應得的……」
「對,這是妳應得的。」
豸畫將雙手伸到湖水中,掬起一瓢清水,開始替青詞清洗身體。她的動作細心輕柔,彷彿在洗淨一件曾經深埋在層層淤泥中,難得重見天日的珍貴藝術品。
「無論善惡美醜,全部都是妳應得的。」
「——嗚!」
豸畫用力地從青詞身後抱住青詞,害青詞不禁吃痛叫出聲來。
不止於此,豸畫的眼神散發出狂熱性的光輝。一般人想要一睹那種眼神只可能從對偉大藝術品奉獻終生的狂熱收藏家眼中可以窺之。
「妳是,我的!」
豸畫逐漸加重力道,迫使兩人的身軀以奇詭的姿勢交纏在一起。她靠在青詞耳邊的雙唇細細呢喃著,每個抑揚頓挫都帶有絕對性的威嚴。
「美啊、必須建築在醜惡之上才能顯露其超然。正因如此,現在的妳雖然醜陋無比,卻也閃耀著奪目的稀世光輝。我絕不容許這份光輝落入不懂得欣賞的俗人手中。」
妄想替眾人殉身的青詞,在豸畫眼中等同於完美無瑕的鑽石吧。被超凡入聖的目標所惑,到頭來反被狠狠擊落的身姿,表現出眾生當中難得的聖潔高貴,同時也顯露出凡俗之身的無力感。但是就連這份無力感,還有那可以說是愚蠢之徒才會去追求的崇高目標,都是青詞身為一位聖女的鐵証。
聽聞青詞過去的那一刻起,豸畫就下定決心要將青詞占為己有。
那真是一段太過哀愁也太過美麗的故事,將故事的女主角納入手中對於豸畫來說是個充滿誘惑力的選項。她無法容忍青詞被丟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森林裡,伴隨著後悔跟悲嘆終老一生。
是珍寶的,就該用著璀璨的光輝閃耀眾生,讓大眾為之傾倒、驚嘆。
「跟我走吧。」
「我——」
不等、又或許是不想讓青詞把話說完吧,亦或是青詞的回答根本不重要,因為豸畫早就做出不容任何人更改的決定。豸畫稍稍側身,接著將青詞朝後一帶,俐落地翻了個身,把青詞推倒在池畔邊,撲上。
青詞感到一陣灼熱、近乎滾燙的悸動。豸畫的雙唇覆蓋在她的唇之上,豸畫的舌尖輕輕地撬開她的齒縫,在裡面恣意索求。青詞有點緊張、有點意外、甚至有點徬徨,但是她依然伸出雙手抱住那嬌小柔軟的身軀,回應對方的熱情。她們不知道就這樣擁吻了多久,直到不得不尋求氧氣的時候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唇瓣。
豸畫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踏著輕巧的腳步離開水池,獨留青詞一人。她知道這樣就夠了——青詞也知道——青詞已經離不開豸畫的事實。
一見鍾情。
一年過後,青詞跟著豸畫到達豸畫常常掛在嘴邊的,那個遠在東方的小島。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又一場改寫亞洲黑幫勢力的血戰。
豸畫似乎已經做好全盤計畫,儘管連青詞都沒辦法窺知全貌。首要目標就是在島上面建立自己的事業版圖。青詞則是擔負起護衛任務,陪著豸畫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江湖中闖蕩。在此種環境下,豸畫的風采跟王族氣勢得以完全發揮,甚至淩駕自我。在權謀上更是一次一次的有所突破。青詞的氣質在硝煙跟戰火中被砥礪的更為精實,她原本就是以嚴以律己著稱的女性,加上戰爭的洗禮簡直把她鍛鍊得如同鋼鐵般強悍冷酷。
十年前,青詞親自動手將叱吒風雲的『政部』教父劫殺在私人專機上,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正式為豸畫的龍圖霸業打下基底。
但是長久以來,青詞不是沒有過迷惘跟苦悶。
從那次過後,豸畫對待自己的方式趨向不冷不熱,兩人之間似乎有道不明顯但確實存在的隔閡。青詞知道她們兩個的情況很複雜,種族、性別、環境、部下的觀感還有她們自身的改變都是影響兩人關係的因素。但她還是不禁一次又一次地深問自己:自己到底是豸畫的愛人,還是只是她的收藏品之一?自己為豸畫付出這麼久,對方到底把自己擺在心中的哪個位置上?
每次想起這個問題,最後每次都會被青詞自己壓抑下來。自己深愛著豸畫是一定的,那麼就不該有疑惑,只要為對方付出就好。
不知不覺間,青詞把這種單向的犧牲奉獻當成自我贖罪的形式。
故事延續至今。
於沉是個好聽眾,她從不打斷青詞的敘述,只是讓青詞不停地一直說一直說,把想說的全部都說出來,直到青詞不想說為止。
「大姐姐,該睡覺了喔。大姐姐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跟放鬆,沒有錯的。」
於沉將臉貼近青詞的臉頰,曖昧的動作讓青詞不知所措。於沉注意到青詞的變化,瞬間換上壞心眼的促狹笑容。
「嗯呵呵呵……?大姐姐是在期待些什麼嗎?」
「——怎、怎麼可能會!」
青詞趕緊將緋紅的臉龐轉向一旁,迴避於沉的視線。心想這小女孩原來也是會捉弄人的,真是看不出來。
「別擔心,這只會讓大姐姐好好的睡一覺而已。」
於沉將瀏海撥向一旁,露出額頭。位居額頭正中央的東西青詞早上曾經看過。那是一個純白色的印子,有點突起,圖案像是一朵淡雅且品種未知的花。於沉將那印子貼在青詞的額頭上,接著青詞只覺得濃烈的睡意從四面八方籠罩住她。
在即將沉入夢鄉前,青詞看到幾段迷離幻境。
那是一座森林,跟自己出生的那座生機盎然的熱帶雨林不同,也跟世界上任何一座森林都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座常春的森林,時間在那裡彷彿凝滯般沒有意義,所有生活於此的動植物都有著恬淡、不曾變動的寧靜。就連森林的清香都有永恆的味道在,那是地球誕生至今所遺,沒有任何污染的初始空氣。在森林的最深處,樹木最多的地方,樹蔭形成的陰涼角落下,一抹純白的身影一閃而逝。
於沉用著自然優雅的表情看著將頭枕在她的膝上沉沉睡去的青詞,哄孩子入睡般地輕聲吟唱著不知名的搖籃曲,那平穩高雅的身姿彷彿永垂不朽。
解鈴還須繫鈴人。與其作一些多餘之事,於沉選擇在青詞身後默默給予支持。這是青詞跟豸畫的問題,她絲毫不打算介入,那也不是身為局外人的她能夠介入之事。
只要能細細品味這份純潔,於沉就很滿足了。
「青詞姐姐,妳的愛是純潔的,也是致命的,希望妳能夠發現。現在好好睡吧,晚安。」
*
「我說過了,妳們可以相處的不錯。」
「閉嘴。」
青詞喝叱代劫,然後把注意力轉回眼前的任務上。
時間已經推移到於沉跟代劫他們會合的三天後,計畫仍然照常進行著。這次的任務跟上一次的內容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難度卻攀升不少——數量上的差距。目標建築裡面的所有會動的傢伙不分死活全部都是敵人,粗略估計也有百人以上的規模。
而代劫他們還是只有三個人,不是能夠等閒視之的人數差距。
「於沉,如果情況不對就撤退,不要勉強。」面對這種情勢,就連代劫都不得不提出忠告。
「嗯嗯。」
從耳環中傳來的聲音有點模糊,夾雜著呼嘯的風聲。這也難怪,因為於沉正在高速奔馳中,小小的身影在無數高樓樓頂間以及牆面飛掠,一直線往目的地前進。很難想像那嬌小的身軀內居然有著跟青詞不相上下的動態肌力、平衡感跟爆發力。
而她手持的武器與她搭配起來更顯不可思議,那是兩挺漆黑如墨的機槍。如果由旁人來看於沉那一手一把舉重若輕的模樣,很有可能會起那兩挺機槍只是極其逼真的玩具之類的錯覺,但是那兩挺機槍並不是玩具,而是貨真價實的殺人兇器。
Minimi 7.62 比利時FN HERSTAL所產的機槍,一如其名使用的彈藥是7.62mm NATO,採用安全性較高的導氣式構造,並且為減低機槍的強大後座力有著液壓式緩衝器的設計。配備給特種部隊的中口徑機槍。全槍總長1M,就算於沉把槍托收納起來依然也有著86.5CM的長度,與於沉僅僅只有130CM左右的身高相較而言是驚人的不搭配。至於彈鍊則是收納在加掛於機槍下方的軟式尼龍袋中。
代劫雖然不清楚豸畫那邊為何會有這種班用武器,又是從哪邊的管道弄到手的。但是當他偶然得知豸畫那邊還有幾挺保養狀況良好的機槍的時候,他立刻決定拿出來使用。雖說一直沒有機會可以使用,但此種可以製造彈幕的武器很適合將於沉個人獨有的特殊能力徹底發揮。
於沉一直向前狂奔,手持兩挺機槍的她在月光下顯得極端。每個踏步、每個躍動、每個衝鋒都帶有詭異且犀利的強烈節奏性。
最後她縱身一躍。
「起舞吧,小公主。讓眾生看看那熱情狂放的佛朗明哥。」
代劫輕語。
於沉輕輕地落在屋頂上。立定旋身,接著足尖向下一點!集中於一點的力量立刻以摧枯拉朽之勢鑿破屋頂,粉塵瀰漫的同時於沉以自由落體之勢降落到屋內,並且立刻發動大規模的探知魔法,迅速把握敵人的數量以及現狀。
明目張膽的突襲,以及瞬間掃過全場的探知魔法。想必整棟大樓的人都已經發現有人入侵。不要緊,就算是距離最近、下面一層樓的六人,要上來支援也要花費約二十秒。那麼在這段期間頂樓的十七人的命運可說是已經註定。
於沉舉起兩挺機槍,無視後座力以無托姿勢預備射擊。
那麼,來跳舞吧。
子彈擊發。
給予反應最快,已經舉起槍枝成為具有高度威脅性目標的六人,鉛彈所鑄的高級讚美跟洗禮,第一時間內迅速將之射殺。剩下的十一人當中有七人準備逃跑,藉此重整態勢,卻驚訝地發現退路已經被其中一挺機槍的彈幕封鎖。不、如果只是這樣還好,他們並不是被阻斷退路而已,還被拘禁在多重火線交織而成的監獄之中。眼睜睜地看著妄圖抵抗的四名同伴活生生地被打成碎塊。緊接其後,沒有抵抗手段的七人陸續跟著死去的同伴到陰間相聚。
看似無謀的暴力屠殺,裡頭卻藏有精密的推導和計算。
樓梯間傳來倉皇的腳步聲,聽起來樓下的人陸續趕來支援了吧。再側耳仔細凝聽,來者起碼有十人以上,有增多的趨勢。他們從兩側樓梯間包夾而來,當中有不少略顯急躁實則沉穩的腳步聲隱於其中,怕是來了不少狠角色。1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H0hLMj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