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於沉想要再度展開攻擊的時候,她才發現禮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從她的視野中消失——但與其說消失,不如說禮早已踏入了她視線上跟戰鬥上的死角。
於沉終於發現禮以極低的姿態蹲伏在自己的膝前,這時於沉才完全體認到對手肉體機能上遠遠淩駕於自己,擁有能夠在瞬間將百公尺的距離化為零、輕易殺入死角的極速。此時槍械的優勢蕩然無存,戰況導向於沉絕對不可以踏入的接近戰。
以蹲姿將腰扭轉至極限,跳躍力跟腰部扭力融合成銳不可當的爆發力,一記淩厲的上鉤拳轟然殺出,直取於沉的要害。
但是於沉已經透過禮那過大的準備動作跟肌肉的緊繃程度推測出禮的目標是自己的左胸,然後以最小的幅度閃過直擊,威力強大卻過於單調——集中於一點的攻擊此時露出破綻。
於沉本該利用這個機會反擊的,如果她不用應付接下來的襲擊的話。
就算已經失去思考能力,禮的本能依然無法小覷,足夠讓人以為其實整場戰鬥充滿著精密計算的錯覺。為了彌補破綻,禮利用了尚未的枯竭的爆發力在半空中側身扭腰,藉由重力跟腰力踢出由上往下斜劈出一記腳刀,用線橫掃出致命的面。
這次於沉是結結實實地被踢中了,腳刀準確無誤地砍中她的腰部,不過她早有接下這一擊的準備,重裝鎧甲一如她所預計的化解了泰半的衝擊力,甚至給予她足夠的勁道借力使力朝旁躍出。
逃不出去?於沉驚駭地望向身旁,不知何時她已經被逼到了國道的圍籬旁邊,儘管打破圍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那個時間了——居然連在地形上都被打入死角!
此時禮並沒有收回擊中於沉的左腳的打算,而是以其為支點,側身展開大迴旋——這才是真正直攻要害的點,禮的右腳以看不見的速度正面擊中了於沉的頭。
這根本不像是身受重傷的人能夠施展出的攻擊,全覆面式頭盔立刻粉碎,畢竟這是能夠輕易折斷頸椎的一擊,就連鎧甲都無法輕易抵擋。
這一擊同時也中斷了於沉的意識,時間短得連用毫秒計算都顯得浪費。
但,夠了。
實際上,是太充裕了。
禮的拳頭傳出與空氣高速磨擦的燒灼味,近乎是同一時間,於沉全身上下的要害全數遭到重擊,無論何處都能夠在三秒內中斷大腦的氧氣供應。多重的重點破壞構成完美無缺的打擊面,想來沒有人能夠從如此高強度的攻擊底下生還。
不過能夠演出如此驚心動魄的戰鬥,已經不該用看待凡俗之軀的眼光來評斷勝負了。
大片大片的鮮血不斷灑落,暈眩感始終揮之不去,從頭到腳都浸泡在血漿裡面,就連鎧甲都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用著汙濁的暗紅色述說戰鬥的慘烈。身上所有的血通通來自於自己,害於沉還稍微分神想了一下自己是多久沒被打的這麼慘了。
但是於沉始終直挺挺地站著沒有倒下,面對如此難得一見的對手,於沉寧願戰死也不會逃跑。激昂的意志在她的胸口鼓動,讓她露出一抹清麗的微笑。
她好高興。
她好快樂。
她甚至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宣洩自己心中的快感。
跟禮連續幾回合的過招下來,於沉終於確信自己中了難得一見的大獎。三對六翼等級的背叛大公就在這裡,畢生絕對不能錯過的獵物就在這裡。
於沉帶著欣喜若狂、如癡如醉的表情向前邁步,不打算拉開距離,而是要在敵人最得意的領域內擊敗他。
*
「…………壯觀!」
禎只想得到這兩個字來形容正如火如荼進行著的戰鬥。
沒想到兩個渺小個體的戰鬥也能對世界造成巨大的傷害。
國道一片狼籍,到處都是被捲入戰鬥打成廢鐵的車輛,大地也留下彷彿巨神踐踏過的痕跡,幸運沒成為無辜犧牲者的人們全有志一同地全力加速逃跑了,到最後只剩下禎一個人大大方方地將三線道當作私人停車場,停車觀看戰鬥的進行。
以旁觀者的角度,禎能夠更清楚地掌握戰鬥的全貌,所以他才會說壯觀。
持槍少女逐漸散發出鐵與血焠鍊而成的霸氣,小巧可愛的臉蛋上擺出意外跟她非常相配的猙獰笑容。她似乎將逆境當作食糧,產生了強烈的鬥爭心。
面對少女張狂的氣勢,禮則是以深不可測的神祕來回應。
前身為『大公』階級的惡魔,展現出來的實力果然配得上他所得到的地位,在重傷跟失去意識的雙重不利條件下,單靠本能就可以赤手空拳壓制住對手,如果禮有一天願意以自己的意志拼全力一戰,肯定會發揮出比現在更強悍的實力。
「殺手鐧,有。」
禎看得出來雙方目前為止都沒有把自己的底牌翻開,戰鬥還停留在單純比較肉體機能的階段,在這一方面禮顯然是佔了上風的,為了扭轉大局女孩一定會打出無法單靠肉身就能應付的攻擊,禮當然也得有著能夠抵抗的殺著,否則就是死。
「退路,沒有。」
這倒是很單純,雙方都不會讓到口的獵物跑掉。雖然沒有經過事前協議,但是這場決鬥的前提的確是『生死』。
「情報,嗯……這比較麻煩呢,再看看吧。」
話講得輕鬆,臉上掛著大無畏的微笑,可是禎的目光卻一點都不含糊,緊緊抓住兩人的一舉一動。
拳與槍的近距離交鋒。
所謂的槍構成的是完全直線的攻擊,也就是瞄準跟構築火線的動作,而在距離趨近於零的情況下,使拳之人有兩種選擇。第一種是奪取對方槍械,而第二種是更為直接且凶險的作法……
——破壞火線,也就是在最極限的距離下以最小的動作偏移槍口。
「嗚!」
已經白白浪費兩顆子彈了。
禮看準於沉扣下扳機的瞬間用拳腳格開槍口,一舉破壞火線、架式同時間製造破綻趁虛而入。但於沉也用空下來的另一隻手做出完美的防禦,並且隨即讓槍口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逼得禮不得不轉而防守。雙方就這樣不斷重複著防禦跟攻擊的迴圈。
不過這個輪迴並不完美,因為它即將終結。
彈倉中只剩兩枚子彈了,而且戰況激烈到似乎不可能有機會更換子彈,簡單來講機會只剩下兩次。意識到這點,於沉便在迴圈當中加入假動作,讓迴圈的進行變得更加不可捉摸。
主導權在於沉的手上,禮必需先破壞火線才製造出反擊的機會,而火線在何時何處何種狀況下出現,則是於沉可以把握的。
要怎麼辦?
穩固地使用兩顆子彈換取再填彈的機會?
還是使出全力直接擊斃對手?
或…………
在虛虛實實之間,於沉做出了選擇。
在那個瞬間,從橫向來襲的槍口硬生生地改變軌道,改由從禮的左斜下方突襲,禮毫無思索、理所當然地將槍口朝外側擋開。同時間,於沉的嘴角泛出了一絲冷笑,護弓內的手指朝內急扣。
接下來的事態以驚人的效率展開。
現在擊出的子彈照理而言是不可能傷到禮任何一根寒毛的,但就在大幅偏離目標的子彈刮過的剎那,禮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衝擊襲來,好比強烈的重擊打得他頭暈目眩。
——是超越音速的子彈劃破空氣帶來的爆響,在極近的距離直擊他的耳膜。
如果時間可以逆轉,禮會發現剛剛他推出去的槍,以槍口為點延伸出去的圓錐面——也就是火線可能的路徑,正好處於一個微妙的位置擦過他的耳際,不管是再遠一點或更進一步,都不會帶來如此強烈的效果。
總而言之,於沉想要的成果已經達成了。
趁著禮全身僵直的時候,於沉將禮尚未收回去的右手抓住,接著一拖一帶,毫無停滯地將禮的右手固定住,接著用一根手指將M500往空中輕甩,M500在空中描繪出幾個優美的圓弧後落到了於沉的手中——但不是槍柄,是槍身。
於沉把槍舉起,用盡全力揮下。槍柄像鐵鎚一樣當場把肘關節打成碎末。
還沒結束。
禮只剩下單手,於沉的負擔大幅減輕,甚至一如她所預測,她還有餘裕朝著下盤進攻。於沉單掌朝禮的右側死角用力一推,然後用腳輕輕一絆,禮的重心頓時破壞,差一點就要朝後摔倒。
禮似乎還想做出垂死掙扎,但是輕描淡寫擊出的子彈粉碎了最後一點希望。要同時做到保持平衡跟閃避子彈是不可能的任務。儘管成功迴避了子彈的直擊,禮還是碰的一聲摔倒在地。
長靴狠狠地跺在禮的腹部上,於沉就這樣一隻腳踩在禮身上,空槍的準星完全沒有仁慈地鎖定禮的要害。彈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朝左擺了出來,黃銅色的彈殼叮叮咚咚散落一地,響起輕快的殺意。
於沉沒有把槍收回去填彈,而是維持著單手持槍瞄準的姿勢,另一隻手則從腰際拿出一顆.50 Magnum,居然就這樣用手指一彈,漂亮地將子彈送進彈倉中。特技表演般的緊急填彈過程迅速又精確,所需時間連一秒都不到,成功地封鎖住填彈造成的空隙。
為什麼這個男人全身要害都中槍了,還能夠打到這種地步呢?這個問題像是電流般在於沉腦海閃過,不過她並不打算細想,畢竟沒有意義。
只要這一槍下去就結束了。
「——大哥哥,我覺得能跟你戰鬥真的是非常非常痛快,謝謝。」
表達完最純粹無暇的謝意過後,於沉扣下扳機。
毫無意外地,子彈確實地射進了禮的胸腔,接著劇毒開始朝五臟六腑伸出魔爪,終結不應該、不允許存在的生命。1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cO7BCzO2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