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哲明坐在酒店的酒廊已經差不多兩個小時,已點了三杯每杯過百元的威士忌加冰。目標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儘管男的早在一天前已在酒店訂好房間,客戶經理也為他們準備好迎賓的香檳。他們倆還是在酒廊喝完一杯又一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8fduv8sBS
監視是歐陽哲明的日常工作。他曾在更惡劣的環境監視目標,但這酒廊彷彿比舊款豐田不容他伸長雙腿的車廂還要難以接受。又酸又麻的感覺從屁股傳上背脊,歐陽哲明不自覺的跳下高椅子,伸展身體。這也許會引起目標的注意,不過兩個目標的四目只有對方,根本就沒有看到他這個穿舊西裝外套、鬍鬚三天沒剃的人。這兩小時的時光,他們除了對望外,連手也沒有碰一下。歐陽哲明的手機裡就只拍了他們碰杯的照片。這不足以完成委託,遠遠不夠。注意到歐陽哲明的是那正在抹酒杯的酒保。
「先生,我們還有十五分鐘就打烊了,要多來一個嗎?」酒保向那快空的杯子示意。
歐陽哲明右手蓋著杯口,搖搖頭。
「那要結賬了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5H6966OF
「給我一杯清水,不,梳打水,加冰。」
不用半分鐘,梳打水就在歐陽哲明面前。酒保收走那裝著微溶冰塊的酒杯,又換上一盤花生果仁,順便把倒轉的帳單放在旁邊。歐陽哲明喝了一口,拿起整晚放在肘邊的手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XMHm55vIC
「睡了沒有?」歐陽哲明向妻子王美蘭發訊。
立即收到回應。「沒有呀。」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6dJRgXJ3
「那你在做甚麼?」
「沒甚麼,在床子裡玩手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oZfNcFm0Z
「那你今天做了甚麼?」
「沒甚麼特別。你今晚會回來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ZpSLQf13S
「要看看工作的結果吧。你今天做了甚麼?」
「早上在咖啡店寫東西,下午去了畫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2L2EMf6Hi
歐陽哲明瞥眼看見目標的一男一女站起來,他渴望男的會抱著女的腰,就像無數對伴侶不忠的男女。男的離女的足有半米之遙。歐陽哲明正要結賬,卻沒有現金,只好拋下信用卡。酒保差不多花了五分鐘才讓他簽名。那對男女的衣角早在酒廊的門口消失。
幸好,歐陽哲明在升降機大堂與他們重遇。 女的左手正在男的臂彎裡。歐陽哲明拿起手機,裝著接聽,其實相機鏡頭對準兩人,拍了好幾幀照片。升降機門打開,男女進去,歐陽哲明跟著進去。男的拿出房卡,拍在感應器,按了15樓。這酒店的升降機要房卡才可到達住宿的樓層。歐陽哲明繼續在酒店談著下周去大陸談生意,眼角在留意那對目標。女的看著地下,男的看著不住閃動的樓層顯示屏。他們在15樓走出升降機,歐陽哲明待門快完全關上時用手截住,剛巧看見他們往右邊的長廊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u3NTwmwQ
地毯隱藏他的腳步。歐陽哲明往左邊走,停在一個房間門前,伸手入外套的內袋,好像要掏出房卡的模樣。男的也在開門,女的站在後邊。
「喂!」歐陽哲明側頭去看,男目標正在向他走來,雙拳緊握。歐陽哲明裝出一臉茫然,說:「先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lW5eDgXti
「你在跟蹤我們嗎?」男目標額上露出青筋。他幾乎要比歐陽哲明高出半個頭,肩背橫闊,從臉容看應該有四十多歲。歐陽哲明瞪大眼睛,一副驚訝的模樣。
「還裝甚麼蒜,剛才在酒廊早就留意到你。我們喝了兩小時,你就等了兩小時。」男目標說:「誰派你來的?莫非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OOtErTUxF
女人的聲音在長廊傳來:「哎,不要鬧事,他應該只是個酒客而已。我們還是快進去休息吧。」男的說:「不會這般巧合,他太面熟,好像在這幾天都碰見過。」他轉頭看到歐陽哲明左手握著的手機。「我要檢查你的手機。拿來!」他伸出手,像討吃的孩子。
「你沒有權拿我的手機。你就不要讓你朋友等嘛,我要是你的話,我就會……」男的右肩向後拉,歐陽哲明壓抑屈膝低頭的反射作用,稍為提起左臂。男目標的拳頭接觸歐陽哲明的上臂,歐陽哲明整個人向右傾倒,坐在地毯上喘氣。女目標跑過來,拉住男的,叫了聲「你在幹嗎」。男的擺手搖頭。歐陽哲明按著頭側,斜眼看到那對男女急步回到房間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ItZYqV8MR
歐陽哲明的手機已拍了十來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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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哲明輕輕關上家門。睡房門關著。他怕吵醒熟睡的妻子王美蘭,脫鞋後就用腳尖走到客廳的高身玻璃櫃,四指握住門鈕,拇指頂著櫃門,用最小的動作跟力氣打開玻璃櫃。歐陽哲明伸手進去,繞過鑲了框的婚紗照後,握住熟悉的酒瓶。
之後的事情就很流暢。歐陽哲明打開威士忌,倒了四分一杯,輕輕吸吮半口。酒像流動的炭火跑進肚子。歐陽哲明整個身體陷進沙發。睡房門後沒有半點聲息。歐陽哲明摸摸下巴,三天未剃的鬍鬚刺著指頭。手機顯示的時間是00:39。
歐陽哲明醒來,身處沙發,痛楚像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衝擊頭部。睡房門關閉。歐陽哲明在廚房喝了一大杯還帶著殘酒味的水,把賸餘的水撥進鋅盤,洗了杯子。穿外照進來的陽光,顯示時間已經過了上午九點。脫去沾著灰塵、混著酒味煙味的灰色襯衣,扔進污衣籃,歐陽哲明打開睡房門,迎接的不是正在熟睡的王美蘭,沒料到是張收搭整齊的床。床單往四角拉得筆直。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CBvWJLSB
咖啡室位於酒店的一樓,歐陽哲明坐在窗旁的沙發,看著外邊車水馬龍的道路。他的委託人許士毅已經遲了二十分鐘。
歐陽哲明和許士毅第一次見面,都是在這家咖啡室。許士毅應是個退休老師,甚至退休大學教授。他一頭稀疏的灰白髮,臉容帶著一股學術氣質,說話用字精確。他懷疑自己妻子出軌。歐陽哲明看了照片妻子不到四十歲,眉清目秀,是個美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ZEvXDHsbf
「她以前是我的學生,然後是我的研究助理,我們在幾年前完婚。」委託人回答歐陽哲明的背景問題。
有這樣的年齡差,怪不得委託人會懷疑妻子出軌。「你太太經常不在家嗎?還是怎樣?為何你有這樣的懷疑。」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LucuQKE5r
委託人本來清臞的五官擠成一團,雙目緊閉,好像在忍著眼液。「她最近很晚才回家,以前都不會這樣。」
「而且我留意到她經常在打手機訊息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Ia3duWh1
歐陽哲明承接了案子,他的收費是每小時兩百塊,一個月之內會有結果。許士毅說他來不及了,希望可以兩周內完成,加錢也可以。歐陽哲明加了百分之五十的費用。許士毅一口答應,寫了一張兩萬塊的支票交給歐陽哲明。歐陽哲明離開咖啡室,第一時間去位員機兌現支票。回家時已經是下午五時多,炒菜的香氣從廚房傳出來。
「今天煮了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Hafa9fWhn
「洋蔥炒牛肉,還有烚菜。」
「都是我最喜歡吃的。你今天做了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RTc0rUq1
「每頓飯你都是這樣說,我倒想知道你有甚麼不喜歡吃的。」王美蘭說:「今天是老樣子啦,你去開會時我就在咖啡店寫東西,下午去了畫室,回家時就順便在街市買菜。你呢?案子談得如何?」
王美蘭的生活幾乎是每天一樣,有時略為變化,只是時間上的不同而已。這樣反而令歐陽哲明安心。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NToaPdLlB
「蠻順利的,我去書房工作一下。」
「晚飯煮好了我告訴你。」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a8ei1JgGF
書房有塊A3大小的水松板。每接一宗案子,歐陽哲明都會在水松板釘上資料,這佈置有點像警署的偵訊室。從公事包抽出許士毅跟他妻子的照片,釘在水松板的中間。幾天內,這水松板會貼上更多的資料,直至案子結束。王美蘭叫他吃晚飯,歐陽哲明帶上門,就算是妻子也不可以隨便進入。
「明天開始幾天,我有個跟蹤的工作。」歐陽哲明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中。幾天通常是最少五天,甚至一周的時間。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39q0MNK25
「就是你不會在家晚飯吧,我每天早上弄好些三文治或飯團之類,放在廚房。」陰影打在王美蘭的臉上,眼神泛出某種亮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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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士毅坐在對面時,歐陽哲明的咖啡已經半冷。他還是象徵式地喝了半口。從公文袋取出一疊照片,放在許士毅面前,說:「許先生,這裡都是證據。」。許士毅一張一張地拿起照片,看一會,又一張一張地放下來。他的臉容比第一次平靜。他呼了口氣,從懷中取出錢包,拿出支票,放在桌上,移到歐陽哲明跟前。「這就是餘款。」他把照片倒進公文袋,起身離開。
歐陽哲明發了短訊給王美蘭,雙剔。他洗了個冷水花曬浴,想找些吃的,雪櫃上的木盤空空如也。王美蘭素來都會在木盤放些麵包水果,不會讓那裡空著。手機那條訊息依然是黑色雙剔,上面一連串的訊息都是藍色雙剔。今天是星期日,也許王美蘭在附近的咖啡店吃早餐寫東西。歐陽哲明穿上外衣,離開房子。
咖啡店就在街角,離家只有穿上大衣的距離。街上只有歐陽哲明,還有隨風飄揚的塑膠袋。那些放幾個蘋果就又穿又破的紅色背心塑膠袋。咖啡店的店長是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臉上掛著微笑。歐陽哲明從沒有看過他不笑的模樣。歐陽哲明坐下,店長說:「在等太太來嗎?」
歐陽哲明說:「還以為她會比我早到。我要一份英式早餐,一杯黑咖啡。」廚房飄出來的咖啡香氣,令歐陽哲明的肚子叫起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zq2PSRkCE
「最近工作很忙吧?」
「對呢。最近在跟進一個大案子,連回家睡的時間也沒有。」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ioQ136rko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幾天都是你太太一個來,捧著筆記本型電腦,由上午坐到中午的時間。大案子做成了嗎?」店長捧上黑咖啡,還有大盤子的英式早餐。
「那個案子總算告一段落。」歐陽哲明一口氣喝了半杯咖啡,把一隻煎蛋和幾大匙焗豆送進嘴裡。「哎,老闆,我太太昨天來過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cB4Hqvt62
「剛才不就說了,她上午在這裡敲電腦,中午午餐前的時間就離開。她就坐在那個位子。」歐陽哲明順著店長的指頭,看到窗旁一個單獨座位。
王美蘭沒有在家裡,睡房依舊是一張床單往四角拉得筆直的床。歐陽哲明打電話,鈴聲響了二三十下,轉駁到留言信箱去。他發了兩三個訊息,都是黑色雙剔。也許王美蘭想一個人吧,畢竟歐陽哲明因為工作,已經三天沒有回家睡。王美蘭想給他一個寂寞的教訓,也並非完全不合理。歐陽哲明取出威士忌,喝完一杯又一杯,眼前的視線模糊起來。他正要再倒酒,卻發現瓶子是空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FiP5BxBK
下午,他已走遍了附近所有王美蘭有可能去的地方。咖啡店、圖書館、商場的連鎖書店,還有工業大廈裡的畫廊。這區以前許多陳舊的工業大廈,經過所謂「活化」的翻新工程後,以較低廉的價錢出租。王美蘭一周會在這裡畫畫兩次。
畫廊的主持人是個中年女人,穿上一條沾滿顏料的圍裙,看見歐陽哲明進來,就雙手互搓的說:「先生,是來學畫畫,還是來參加即興畫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1JR765WiN
「嗯,是的,我來做即興的。」
「已經預約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M55ylDfQQ
「沒有的,我只是上來碰碰運氣。」
「哦,原來如此,沒關係,你找個座位坐下,我們還有十分鐘才開始,一會兒還有三個人會上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DpNdpf5B2
於是歐陽哲明隨便坐在一張木椅,眼前是座木架,架上斜放了塊畫布,旁邊有些畫筆和顏料。那三人差不多遲了十多分鐘,都是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他們看了歐陽哲明一眼,就逕自坐下。主持人出來講解規矩後,就拿出一些照片讓他們選素材。她說也可以憑空創作。
「那我憑空創作好了。」歐陽哲明希望這六十分鐘可以快點完結。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pmT6BCMk0
那三人都在認真地調顏料,又討論應該如何下筆。看著眼前空白的畫布,歐陽哲明用綠色和黑色調成墨綠,在畫布上點了個五元硬幣大的圓點。他畫了一隻碩大的青蛙,然後在牠背上加上膽黃的疙瘩,變成一隻醜陋的蟾蜍。還有五分鐘的時候,主持人要四人各自向大家展示畫作,歐陽哲明看出那三人看了他的蟾蜍,都皺著眉,其中一個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畫畫可以表達潛意識,也許這位朋友心中對這動物有種情意結吧。」主持人說。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g7a3h0X1m
大家把畫具拿到鋅盤清洗後,那三人就拿著畫作離開,歐陽哲明聽到他們要到附近的餐廳吃晚飯。歐陽哲明拿著包了兩層紙的畫布,坐在一旁,等到主持人收拾好所有東西,回頭與他有眼神接觸時才說:「是我太太介紹我來的。她已經在這裡畫畫已一年了吧。」
「啊是嗎?她叫甚麼名字?」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byeJW8Jb9
「王美蘭。」
主持人露出驚訝的神色,說:「原來她已經結婚了。」然後她說:「你太太的畫作很有趣。」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VEhSafkS9
「是嗎?」王美蘭從來不會把畫帶回家。主持人走進一間房間,不久就帶著一幅畫布出來,放在剛才歐陽哲明用過的木架。歐陽哲明看到是幅風景畫,紅色的太陽射出黃色的光,幾棵大樹,一片青草,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也許主持人看出他一臉疑問,她說:「這幅畫最少有三種筆法。你看這棵樹畫,再看看旁邊那一棵。」那棵樹幾乎每條樹枝都畫得清清楚楚,樹幹的影子都畫了出來。旁邊那一棵則是一堆綠色顏料畫在一堆棕色顏料。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LETDmQCWc
「一棵像出自一個經常畫畫的人手上,另一棵就像沒有學過畫畫的小孩似的。」
「這當中有什麼意思?」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NlrolHzRP
「我也說不出來,我問過你太太,她說只是隨便畫畫,沒有多想。」
「這幅畫是最近畫的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XiAP6q6Oe
「不是不是。」主持人把畫翻到背邊說:「這可是兩周之前的。」
「那她前幾天畫的畫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AK55MHsx0
「她確實是兩天來過,可是沒有畫畫。她沒有告訴你嗎?」主持人再次走進房間,拿出另一塊畫布,向歐陽哲明展示。
微黃畫布上有塊拳頭大小的紅印。「我真的不在行,請問這是什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zXYzoeo3
「當天上的是聯想課,我希望學生可以從這塊紅印引發聯想。」
「王美蘭是不是又做出奇怪的東西來?」歐陽哲明很想微笑,但無論如何也辦不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bj9NZW9ts
「唔,也不算很奇怪,你太太喜歡畫畫喜歡得很單純,所以她沒有畫出東西來也算奇怪。」主持人說:「我怎麼說好呢,她那天看著這塊紅印看了小半節課,然後說她不舒服。當時她聲音發抖,臉色發白,額頭還滲出汗。我就讓她離開。」
「之後她發訊息給我,說這節課也要當作上了。我自然拒絕。」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nDdnb6D1w
歐陽哲明離開畫室前,用手機把兩幅畫都拍了照。那幅有紅印的畫布令他心裡發毛,他想到白瓷磚上的斑斑血跡。
歐陽哲明回到住所,希望看見王美蘭膝縮在浴缸的一角,頭髮微濕,全身發抖,他就把她擁進懷裡。浴室空空如也,冷白的燈光下,鏡中的歐陽哲明眼袋肥大,滿臉鬚根。歐陽哲明狠狠一拳打破鏡中人的臉,倒了一杯酒喝,才包紮右手。
手機震動起來,來電者是個陌生的號碼。歐陽哲明接聽,王美蘭顫抖的聲音就傳過來:「哲明嗎?你可以來找我吧,我好像迷路了。」她的聲音小得歐陽哲明幾乎聽不到,要把手機轉為麥克鋒模式。他聽到王美蘭粗重同時又壓抑的呼吸。
「你先深呼吸,慢慢說。」王美蘭呼了口長氣。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I9TXc15SO
「我,我,怕他聽到呢。」
「怕誰聽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gin6shHth
「我不知道。」
「你告訴我,」歐陽哲明感到肚腹中一陣緊張,有點像自己在工作時王美蘭告訴他打破了碟子該怎麼辦。「你看看四周有些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N8xbfpIRL
「我剛才在一輛汽車,我不知道我怎麼走進去。我在一條馬路,走了好一段路就找到這公眾電話。」
「要不你告訴我公眾電話的編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vKR41nQlF
那邊廂傳出雜聲,王美蘭告訴歐陽哲明公眾電話的編號。
「好的,我現在過來找你吧。你掛線之後就報警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8fcKG691o
「我感到他正在回來了。歐陽哲明,你快來找」斷線的鳴聲從手機傳出。歐陽哲明在手機鍵入公眾電話編號,它的位置就顯示在手機的畫面。
歐陽哲明駕車來到往大埔的舊路時,已經是凌晨一時。走出那輛殘舊的豐田,歐陽哲明步行到巴士站旁的公眾電話亭,腳下傳來踏碎枯葉的聲音。燈泡忽明忽暗,聽筒掛在主機。王美蘭剛才說自己在車上,自然是有人把她抓上車,經過這裡,不知甚麼理由掉下她,讓她有機會打那通電話,之後折回。也許王美蘭又被擄走,但也有機會逃走了。馬路上只有他那台豐田,自然是那人駕走了,只是王美蘭在不在車上而已。
坐上豐田,歐陽哲明打電話給陳志強,鈴聲響了十來下之後就掛線。這條山路九曲十三彎,白天已不好走,晚上的街燈疏疏落落,歐陽哲明還是一有機會就猛踏油門。樹影不斷從旁邊掠過,一道強光照崖進車廂,同時揚聲器響起一把男聲:「PN1280的事主,請減速慢慢駛到這裡來。」歐陽哲明暗罵一聲,竟然在這時刻遇到警車的路障。這條可不是高速公路。
「熄匙,身份證、駕駛執照。」警員的手電筒的燈光照在歐陽哲明的臉龐。歐陽哲明依言照做,警員說:「這麼晚,在外邊晃來晃去幹嗎?」看模樣和語氣,他出了警校應該不過兩年
「只是駕車兜兜風而已。」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xyWlKZgnL
「麻煩先生下車,做酒精測試。」歐陽哲明聽得心裡微涼,剛才喝了三四杯威士忌,肯定超標。這張告票必然是逃不了。他慢慢下車,心裡想著要不要打電話給陳志強,不其然伸手進後褲袋。
「喂,你在幹嗎?」警員退後兩步,右手按在警棍的柄子。一個年紀較大的警員過來查問,年輕警員說歐陽哲明不想從褲袋拿出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SGQqbnLIl
「我沒有。我只是想拿手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Nd7SeEln
「先生,雙手放在頭,慢慢轉身趴在車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p1MjvKAP1
警員在歐陽哲明身上搜出手機和一條小鐵鍊,放在豐田的車頂。他們命歐陽哲明打開車尾廂,裡面有幾件風衣,還有柄伸縮棍。年輕警員拿出來在手裡把玩,問:「這是什麼玩意?這應該是藏械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k8QtIyk0o
盤問室的冷氣吹出強風。當值的軍裝人員已為了筆錄了初步的口供,他坐在椅子,看著四處的隔音板,一陣倦意直侵腦海。一人走進房內,是張熟悉的臉龐,是歐陽哲明以前在警隊的上司陳志強。只是他掛著兩個特大眼袋,手裡拿著兩張冒著熱氣的紙杯,傳出陣陣的咖啡味。陳志強把其中一杯放在歐陽哲明跟前。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52uGCSgHP
「我們已經幾年沒有見面。」歐陽哲明說。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YnruD8mo
「當值的警員通知我,我就跑過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XTXlwFu1K
牆上的數字鐘顯示05:13。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wjzkHGXaD
「你有點幸運,其他夥計還沒有睡醒。」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rI2pmFHCN
幸運?我老婆不見了,現在還在警局的盤問室。眼前還有以前的上級。有甚麼好運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pJIBWpsha
陳志強好像看穿了歐陽哲明的心思說:「我現在跟你談的,都不會在紀錄裡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mxsZVDntg
「你記得昨晚發生了件大事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Fyqpusmb9
歐陽哲明頭痛起來,好像比個大鐵錘連續擊打。他記得收到王美蘭求救的電話,被警員的路障截住。他向陳志強搖頭。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z6Yl1xfP
「昨晚報案中心,說赤泥坪附近的大宅有宗傷人案,於是我們就派人調查。醫護到場之後,證實傷者已經離世。證人說兇徒駕車離開,於是我們就在附近設了路障。」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xGOyx22BZ
「你們的路障截到的應該是我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0t8KfDvZF
陳志強點頭。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7k0fMXXQs
「你懷疑是我幹的!」歐陽哲明喝了一口咖啡。他需要的可不是咖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08M4jfn2g
「你是最大的疑犯。不過我們還未掌握最充分的證據,所以我們暫時不會拒捕你。」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5XKTSCxDt
「那這個不是正式的盤問吧,你想幹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f5hlm6T2D
「我要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hognnsXz
我要告訴他昨晚收到王美蘭的電話嗎?告訴了他有甚麼作用?痛楚由額頭蔓延至整個頭部。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OAnNJBJNi
「我老婆失蹤了。我四處找她,剛巧給你們的路障堵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RHFw9eBxM
「然後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KqwpPOF5k
「然後?有甚麼然後?我就身在這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Q8KT4zyzp
「你認識這個人嗎?」陳志強用手機向歐陽哲明展示一幀照片,是個接近六旬的男人,頭髮花白,臉露微笑。歐陽哲明最近跟這個人打過不少交道。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v9gGzXJFg
「我怎麼會認識這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j99bOnDno
「可是我知道他是你的客戶。」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2IkgDpsq6
歐陽哲明呆一呆,喉嚨乾涸。他需要喝一口酒,他摸向懷中,才記得小酒壺已讓警察搜走。雙手不禁微微發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hL0RlkKsQ
「你在這裡睡覺,我已搜了你的家。在書房裡發現同一人的照片。」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NZCOCqtvQ
「對,他是我最近的客戶。其實那個案子已完成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N8CRhZ8um
「他委託你做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NV3g0Cj3
歐陽哲明說:「我這種私家偵探可不是你們警察,還有甚麼委託,不外乎就是懷疑伴侶出軌,要查她有沒有外遇之類。」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hQsx1Lwo
「你完成了委託,他已經付了尾款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yidN7xJe
「你想暗示甚麼?」歐陽哲明的臉龐脹紅說:「我因為追款而跑到他的家,殺了他嗎?我現在可沒有心情。」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AfRwLnt9e
「你的經濟情況,我也是蠻清楚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38suCOGBY
歐陽哲明拍案而起,掃走桌上的咖啡杯,咖啡濺了一地。「陳志強,你把我當甚麼人,現在說的可是我妻子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2vrCCodFk
陳志強向仍在地上旋轉的杯子看了一眼,說:「今天你不合作,麻煩你留在這裡繼續冷靜一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fTeudhaNt
押留室從晚到早都吵得很,疑犯的叫喊,警察的吆喝,全晚都沒有停止過。歐陽哲明坐在滿是尿騷味的押留室,口乾得厲害。他想喝的不是水。他的胸腔好像有個不停膨脹收縮的泵子。手背抹了額頭,都是冷汗。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3MbvAZE7G
「早餐來了,都肅靜。」警員用警棍在鐵柵敲了一下。早餐是塊麵包、麥皮和清水。麵包咀嚼了半天,還是嚥不下。麥皮就是半暖半冷。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PBby8RKDH
「歐陽哲明,有人找你。」警察響亮的聲音把他帶回現世。歐陽哲明把乾麵包塞入口中,和水嚥下。兩個警員把他押出去,經過長廊,再次回到盤問室。裡面早就坐了個身穿灰色行政套裝的女人,略施脂粉的臉龐釀上血色的嘴唇。她跟歐陽哲明握手後,就跟站在一旁的陳志強說:「陳督察,警方並沒有任何扣留我當事人的理由,現在我必須帶他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EWRwd19N7
「我們可有扣押任何人四十八小時的權利。」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iY2hU2i7X
女人從公事包取出一份文件,遞給陳志強。陳志強雙目上下掃視,臉色越見陰沉。女人夾手拿過文件,就帶著歐陽哲明離開警署。警署停著一輛深藍得近乎黑色的寶馬汽車。車旁站了身高膀闊,戴著墨鏡的男人,他打開車門,向歐陽哲明打個「請進」的手勢。歐陽哲明看看身後,陳志強和幾個便衣探員站在門外,凝視他們。歐陽哲明爬進車廂,女人早就在另一邊上了車。汽車駛過兩個街口,歐陽哲明正要問他們是何方神聖。女人在公事包取出一件東西,捅在歐陽哲明頸上。一股酸麻感蔓延全身,歐陽哲明倒地,映入眼廉的是一對高根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hbQSTPng
醒來的時候,歐陽哲明坐在軟椅子,眼前是張茶几。另一邊坐了個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男人。男人穿一套剪裁合身的西裝外衣,打了條鮮紅色領帶。他說:「歐陽先生,你好。」歐陽哲明看看四周,依照陳設看來,應該身處某間高級酒店。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8NSArtYPw
「你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6ApoNxxWD
「我叫謝宏發,請你過來的是我秘書林蘊儀。這次請這樣請你過來,真的不好意思要用這樣的方式請你過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QyEFoyR8d
「我只是個小小的私家偵探,沒有什麼值得你們花那麼大的力氣去爭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fXNTgoEd
「也許你本身沒有。」林蘊儀說:「你認出這個人嗎?」她向歐陽哲明展示一幀照片。歐陽哲明幾乎吞下舌頭。稀疏的頭髮,還有是魚尾紋的眼睛。不就是許士毅嗎?一道傷口劃過喉頭,幾乎割斷了整個頸項,點點的鮮血濺在灰白的鬍鬚。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hcvgI0lOo
「我不認識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xLBD1U8R
「幾天前你才在銀行兌現他寫的的支票。」林蘊儀拿出一張紙,上面印了支票的黑白副本。「如果不希望我同事協助的話,麻煩你好好跟我們合作。」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Vovw5U2QW
「對,他是我的委託人。你們應該也知道他委託我做甚麼,我就不多說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tXrA7UlAf
「昨晚他死在自己家裡,你應該從陳督察那邊知道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YMInbhKgq
「他還以為我是兇手。」歐陽哲明的手指陷入掌心。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OYC3WIX20
「我們當然知道殺許教授的不是你。如果真的是你,反而容易辦,我們就沒有這段對話啦。」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jcIqx0qE
「聽說你妻子不見了?」謝宏發說。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6TM21EZdp
「那只怕跟你們要問的主題無關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gfXcYx9Y7
「干係可真大了。」林蘊儀說,從公文袋取出另一幀照片,黑白灰階,從高而下拍攝相中人身型瘦小,戴了頂鴨舌帽,應該是個女的。她站在一道玻璃門的前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UIYqA6ek5
「這是哪裡拍的吧」歐陽哲明每次跟許士毅都約在餐廳或咖啡室見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QPbANz7c1
「對,是他家門前的保安攝錄機的截圖,我們在警方取得錄影帶之前先截圖的。這個恐怕才是殺死許士毅的真正兇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rBroEBsJ
「你們這般厲害,連警方的證物都弄得出來,為何還要我幫忙嗎?」歐陽哲明拿起照片,心中微微震憾。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RlgHx22jf
「我們是一家精神病研究機構的負責人。許士毅教授十多年前為我們工作。」謝宏發雙手合起放在下巴。「我們最近走失了一個有嚴重暴力傾向的研究對象,就是相中這個女子,她叫黃葉楓。我們希望可以徵用你的服務。」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P0pdbQCI2
「為何不找警方幫忙?」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jOUQkChS
謝宏發看了林蘊儀一眼,後者說:「第一,有些東西我們也不希望警方幫忙。第二,你目前是殺死許教授的第一嫌疑犯,你有動力洗脫嫌疑。」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5ajEeTpk9
「報酬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cK9QtSfHI
「你幫我們找出黃葉楓,我們就幫你找出你那失蹤的妻子。」謝宏發說。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XJoB0y1VA
歐陽哲明離開酒店,沒有回家,乘了巴士到市中心。他在便利店買了一瓶威士忌,走上一棟舊樓三樓一家賓館。在櫃台拿了鎖匙後,他走進只有一張床,一個小櫃還有一個小坐廁的套房。歐陽哲明在小櫃裡的那筒塑料膠取出一個,倒了一杯酒就往嘴裡灌,一股火辣直往肚子衝。歐陽哲明旋上蓋子,脫去上衣,就睡在床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bhRRMiwTI
這個謝宏發究竟代表了那個組織?歐陽哲明把那幀閉路電視的截圖鋪在吧檯。剛才那女的就說委託人是個教授。歐陽哲明打開手機,在搜尋器中點擊新聞,不久就找到那則新聞:凌晨於寧靜的住宅區發生駭人的兇殺案,死者姓許,是XX大學的退任教授。警方發言人指出,已取得足夠線索緝兇。歐陽哲明馬上在搜尋器鍵入XX大學,並在官方網頁的新聞版找到最近一則的悼念文:已退任十年的心理系系主任許士毅教授,於家裡遭遇不測……後面列出這位許士毅教授的種種建樹,包括醫治各種精神病的非醫藥方法。網頁中有個超連結,接到許成毅的專頁。歐陽哲明看了兩三行,已被各式各樣的術語所掩蓋,馬上又倒了另一杯威士忌。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VraNG3bZR
翌日,歐陽哲明在舊樓附近的茶餐廳吃早餐。邊咀嚼雞蛋三文治邊掃手機看新聞,許士毅的命案已經不是甚麼主流新聞。在房間等到墟市開了,歐陽哲明買了一件洗成淺綠的背心,一件方格紋的襯衣,還有一對破損的舊皮鞋。換上之後再戴一副厚片眼鏡,歐陽哲明就徹頭徹尾成了一個潦倒記者的模樣。他又在附近的電訊店買了台舊電話和電話卡,然後關上自己的手機。他在舊電話鍵入王美蘭的手機號碼,鈴聲響了幾十下後駁到留言信箱,歐陽哲明說了句「這是我新號碼」就掛線。歐陽哲明在背包的暗格中取出一張職員證,掛在衣領。在手機查了路程,坐上鐵路。不過三十分鐘,就來到許士毅的屋苑。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kPB71wn4C
許士毅的家大概五百平方呎,陳設跟中產家庭差不多,放了不少許士毅四處遊歷的照片。歐陽哲明微感異樣。唯一的不同是客廳四處都是書櫃。從書脊看,沒有半本是消閒讀物或者書店最常見的暢銷書,歐陽哲明只看到「心理學」、「精神病治療」、「人格分裂」,還有各式各樣的「失調」。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QYEmhcbX
他的書房應該才是案發現場。書房比歐陽哲明家中的客廳還要大不少。兩邊牆應該立了高身木櫃從當書架,但其中一個已倒了下來。地毯都是精裝版的書籍,部分的書籍沾上血跡。書櫃後面就有張書桌,上面有台閤上的手提電腦,接駁著一個二十六吋的顯示屏。歐陽哲明打開每一個抽屜,裡面都是文具等雜物,還有收藏了約十來柄粗幼不一、長短各異的鋼筆。拉開椅子,歐陽哲明鑽進桌底,拿出手機以電筒模式一照,眼前有一個小抽屜,上面有一個小鎖。外邊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歐陽哲明聽到有人說:「好好的再搜證一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kEISFcLp
歐陽哲明爬出來,從抽屜中拿出萬字夾,拗成一條帶勾的小鐵線,慢慢攝進鎖頭。腳步有些近了。歐陽哲明的手汗都滲出來,鐵線在鎖內顫抖,就是打不開。書房門打開,歐陽哲明手上一滑,卡的一聲鎖頭。他顧不得人家聽見,拉出抽屜,摸到裡面有本小書冊,忙放進口袋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kkJHd7dSI
「喂,什麼人?出來!」一個男聲喝罵。歐陽哲明只好走出書桌底,兩手舉起。男警一臉怒容地看著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KUD9ZGQl8
「你在這裡幹嗎?你知道這裡甚麼地方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iZjMzA7I
「我是記者。」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cLJOEemL2
「哪家媒體?記者證呢?」歐陽哲明遞上工作證。男警接過後,反來覆去地查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9uNW6iYi7
「我,我是特約記者。」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LvioqSjoe
「甚麼來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taWv7XcHJ
「就,就是我不屬於任何媒體。」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5oAsMOvSw
男警交回工作證,說:「這裡是我們搜證重地。不要再讓我們在這裡看見你。」當歐陽哲明被兩個警員押在單位時,再次看見許士毅那些旅遊照,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覺得奇怪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xKGyYOtiS
那些照片都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妻子並不在裡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PGgvfEPbq
許士毅的日記本是幾年前許多行政人員使用的平裝筆記本,A6大小,蛋殼黃色、有些棕色斑點的紙張上是黑藍色墨水寫下的文字。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0qukjKdIq
「二00五年六月一日
今天是我離開大學研究所後的第一個工作天。他們早就在我家裡樓下等候,上車後就要我蒙上眼睛,布縫的餘光閃爍不定,應該是走進樹林之類的地方。汽車突然停下,我聽到熄匙,眼前的布條被拉走,下車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站在一座學校似的建築物前,身後有三四個穿實驗袍的男女。那男人有些臉熟,我定神一看,才意會到他就是謝宏發,我以前的博士學士。原來他已經人屆中年,我自己都已經五十五歲,被大學趕了出來。
一行人走進學校,在一個會議室坐下,桌上面擺了些紅茶和餅乾。謝宏發向我介紹團隊成員,都是精神病專家。他們聽了我的姓名,都露出羨慕的神色。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寒暄幾句、用過茶點後,謝宏發就帶我們到內室討論項目。」
日記記述的不是每天的事情,歐陽哲明翻去下一頁,日期已經是幾天後。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4Ftkbv2Di
「二00五年六月五日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GPSYEMmp
準時到步,課室內坐了五六個大約七至八歲的小孩子,有男有女。我的任務是要評估他們的心理狀況。我用的是羅夏克墨漬測驗,就是他們展示滴了鮮紅色墨水的白紙,要他們說出看了一眼後的感受。如我所料,兩三個孩子聯想到血液,有一兩個掩面痛哭,有一個嚇得臉色蒼白。這些都是正常發現,畢竟他們都是糟受過暴力的小孩子。唯獨有一個孩子看了之後跟我微笑,是個女孩子,紮了兩條辮子,衣服上繡著0043。我問她看出甚麼,她說沒甚麼,只是一滴紅色墨水。她回答時沒有看著我。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黃葉楓。
「二00五年六月十一日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mgaoThmU
上午,謝宏發早就派人來接我到那棟學校。我如常走進課室,向七八個小孩展示那一滴紅色的墨水。今天他們大多精神不振,我問他們發生甚麼事,0043搶先說昨晚是要做培訓課。我就問甚麼是培訓課,她白了我一眼,說是讓他們乖下來的方法。她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同,雖然依然是童音,但有些偏男孩子的。我搖了搖她,她好像如夢初醒,說我把她抓痛了。
吃完午飯之後,我找了謝宏發,問他那些小孩子究竟是甚麼情況。他反問我以我的專業判斷,他們都有甚麼狀況。我說他們都有初期的人格分裂徵兆。謝宏發神色嘉許,好像他是老師,我反而是他學生。我回到辦公室,不斷思索如何可以找到七八個有人格分裂的孩子。」
「二00五年六月十七日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1hZaJ5jxk
那八個孩子已經對羅夏克墨漬測驗無感,他們一致地說那只是一滴在白紙上的紅色墨水。我問其中一個孩子最近過得怎樣,他說過得很好,沒什麼特別。他的眼神好像飄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跟他們申請單獨評估小孩子獲批了,第一個需要評估的就是0043。到了約定的時間,一個穿鬆身工人服的男人就帶著0043來到我辦公室的門口。0043看了我一眼,卻沒有進來。我示意她進來,0043一動不動站門口,看著地下。那男人推她一把,她仆前幾步,差點跌倒。我瞪了那男人一眼,要他離開。我讓黃葉楓躺在沙發上,她有些遲疑。我問她是否不知道我是誰,她說不認識我。我問她叫甚麼名字,她說這裡所有人都叫她小聰。」
歐陽哲明又翻了幾頁,這頁的字跡潦草。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Xio55VdrO
「二00五年六月三十日,我又喝醉了酒。我想起大屋裡的孩子和培訓課,他們每天都要被訓練員修理。0043曾展示她滿是瘀傷的手臂。我知道她那鬆身的衣服內,有更多更駭人的傷痕。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X9GnIp5O
吃飯時聽到訓練員在聊如何用最痛但傷害最少的方式對付那些小王八蛋。前幾天,我跟0043單對單評估時,問她痛不痛,她說不痛,訓練員修正她的時候,她就好像離開了身體,觀察訓練員如何修正她。我問她讓小聰出來,她否認,只是說讓另外一個人出來。」
「二00五年七月十四日,我跟宏發請辭,他拒絕了,說我們正進行一個關鍵的計劃。我跟他理論,說沒想過他是用這個方式製造出人格分裂者。他要我做好份內事就好,不用理會那些小孩身上的問題。我要求先看到上培訓課的地方。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kmfS6Up9Z
下午,謝宏發領我沿樓梯往下走,來到一道鐵門前面。他再三確認我真的要進去時,就拿出電子卡拍門旁的感應器。鐵門還未完全打開,已聽到裡面傳出小孩子的哀號。謝宏發回頭看我一眼,準備推門,我及時抓住他的手說算了吧。」
再翻一頁,時間一跳就是五年。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h47aszj7D
「二0一五年八月十四日,0043已自由分裂為三個人格,每個人格都有自己獨有的性格和能力。可是,在今天的評估中,0043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雙眼沒有離開過我。我被她看得全身發寒。問她是誰,她沒有回答。我拿出鋼筆,準備催眠。她夾手搶過扔向牆,鋼筆斷成三截,黑墨水潑滿牆壁。我稱這人為第四人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8XXmw4ilK
歐陽哲明步出屋苑,就拿出手機。果然,剛才打來的是王美蘭的號碼。歐陽哲明馬上回撥,響了三下王美蘭就接聽:「是歐陽哲明嗎?是我。我很怕。這裡很骯髒。」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dlJYOMtwK
「你現在在哪裡?」歐陽哲明索性不等巴士,沿著斜坡走下山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RMAmOOY10
「這裡停滿了垃圾車,地上濕濕滑滑的。」王美蘭形容的應該是個垃圾站吧。歐陽哲明本想要王美蘭把位置用WhatsApp發過來,但他那台後備電話沒有安裝這程式。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t836g8v0X
「你可以走出去看看附近,拍個照來看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DnChlWjDa
「不行呢,我的衣服都是乾涸的血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zfVCJq65
全城只怕有過千個這樣的垃圾站,這樣找一個人可比大海撈針。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dm6vG6Q5C
「要不你找找垃圾站的名字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CMks9XzZy
過了一會,王美蘭說:「哲明,我看到了,是上海街的垃圾站。」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FfXk3FyO
「你不要走開,我現在過來找你。」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Ki0aOaN9
兩人沉默良久,歐陽哲明本想掛斷電話,但同時想繼續王美蘭的聲音。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IherHGjp
「怎麼啦?」歐陽哲明已在山腳的大路,正要走到附近的鐵路站,由這裡到上海街應該不會超過二十分鐘。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WhwEiolXK
「有個短髮女子在跟蹤我,隨時會出來把我抓走。」王美蘭的說話帶著哭音。一把陌生的女聲傳進歐陽哲明耳朵:「喂!你在這裡幹嗎?」然後就是掛斷電話的長鳴。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6r6SMKjXy
歐陽哲明加快腳步,在列車閘門正要關閉之際,閃進車廂。在車廂裡,歐陽哲明不斷來回渡步,深深覺得列車走得不夠快。電話在車程裡沒有震動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9FR5GA0BE
上海街垃圾站前都是一個又一個快被廢物脹破的黑色膠袋。歐陽哲明走進去,臭氣如實物般侵襲而來。外面太陽猛烈,這裡陰暗得很。歐陽哲明聽到角落有老鼠走過,還有一些東西在地上磨擦。是衣服在濕滑的地上磨擦。歐陽哲明嗅著垃圾堆的酸餿,向聲音的來源走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02W2qro5k
在手機電筒的照射下,地上有個全身被綁的肉體,上身的衣服被脫去,只賸下肉色的胸圍。那一身暗啞的冗肉,肯定不屬於王美蘭的。歐陽哲明把那女人翻過來。嘴巴橫繫著纏得很細的黑色塑料袋,眼睛射出驚恐的反光,口裡發出嗚嗚的聲響。歐陽哲明打開了早就拔走SIM卡的舊手機,向女人展示王美蘭的照片,問:「你見過這女人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U6h1bePgt
女人點頭。歐陽哲明就把她嘴裡的塑料袋拿走,女人就尖叫起來。歐陽哲明手起掌落,一把掌打在她臉上。「這女人到哪處啦?」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pM5JMeIWW
「我怎麼知道,她搶了我衣服之後,就把我這樣縛在地上。」她的雙手手腕跟雙腳腳踝都被黑色塑料袋縛得緊緊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bBTxonyf
「她離開了有多久?」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1aBVxfh2
「呃,二十分鐘吧。你快救我吧,我的手腳都麻了。」歐陽哲明檢視手中的東西,是從垃圾膠袋切成一條條再扭結一起的。不理女人如何掙扎和試圖咬他,歐陽哲明重新把垃圾膠袋縛在她嘴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XV1zmPcVO
離開垃圾站,歐陽哲明找了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打開舊手機,在電話簿找到陳志強的號碼,就用電話亭的電話撥過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Xy5Gzs9Fc
「喂。」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tF1gQHr3s
「是我,我有王美蘭的線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dGo6QkBRP
「你還真大膽打過來,你知道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你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XHUrcfK6f
「王美蘭二十分鐘前出現在上海街的垃圾站,你趕緊找夥計去看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pKZsewkIL
「你真是神經病,憑甚麼要我相信你的話?」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xnyPr8hrl
「垃圾站裡現在有個女工被縛,你想聽聽她的聲音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ghYsjPviC
「你真的是個瘋子。」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Aue8bH9Rm
「以你們的人力,總比我自己一個人找要我。而且……」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8QP05cFkE
「而且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WAH7gV9R
「而且讓警察先找到王美蘭,王美蘭才是真正的安全。」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TjsFzU65s
「你胡說八道……」歐陽哲明已掛斷電話。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bUsJM7f6
從公共電話亭走到附近的墟市,不過是十五分鐘的腳程。王美蘭沒可能穿著那套垃圾站女工到處亂跑,她肯定會換衣服。這裡就是買衣服的最近地點。歐陽哲明不確定王美蘭身上有沒有錢,不過儘管沒有錢,要在這裡偷衣服,總比在百貨公司捎一件裝了各種安全裝置來得容易。可是,王美蘭真的有如此應變的能耐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MOY968zYD
一直以來,除了起居飲食外,王美蘭都依賴歐陽哲明。她真的會想到在墟市偷衣服換走身上的垃圾站女工的工衣嗎?同時,她真的會制服女工取走工衣嗎?這統統不是歐陽哲明認識的王美蘭。歐陽哲明一開始的策略就錯了,他一直都以為他需要找王美蘭,而忽略了他可以讓王美蘭找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d0tIrWyTw
歐陽哲明邊走邊看,雙目不斷尋找熟悉的身影。他打電話給王美蘭,響了二十下都沒有人接。王美蘭說有個短髮女子在監視她,是誰呢?莫非是謝宏發一行人所說的黃葉楓?歐陽哲明忽然感到被人看著的感覺。他微微側頭,只見兩個男人正在玩具檔選東西,可是眼神不住飄來。歐陽哲明繼續走,那兩人果然拋下手上的玩具。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5ZyWMhbKm
歐陽哲明離開大馬路,閃身走入街鋪與地灘之間的行人路,一個街口後就右拐走進後巷,隨手拿起一根竹掃帚,躲在轉角處後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u3FirQtt
兩個男人走入後巷。其中一人質問另一人是否真的看見他走進了後巷,他何不希望弄髒衣服。另一人就說肯定。歐陽哲明等了良久,卻沒有人走來。他高舉竹掃帚的雙手已在冒汗。一隻手拍在他肩頭,把他整個人扳回來。歐陽哲明還未反應過來,左肋已吃了一拳,只覺肚腹裡面不斷翻滾著早餐。竹掃帚丟在地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MpYBo0kjY
「我,我認識你們嗎?」那人沒有回答,他的夥伴一一出現在歐陽哲明的視野裡。一,二,三,四,合共四個。「不認識,只是認識你在找的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n45FMqgAk
「放走他。」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歐陽哲明以為自己聽錯,這聲音也實在太像王美蘭,只是話調冰冷。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廉,歐陽哲明以為是毒熱陽光下產生的幻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26zNSMoGb
一個穿了鬆身工衣的女人站在他們前面,短髮的劉海被汗水漿住額頭,但眼耳口鼻不就跟王美蘭一模一樣。四人沒有理她,摻著歐陽哲明就走。女人抓著一個男人的衣領,把他摔在地上。戴鐵蓮花那人放開歐陽哲明,右手剛抬起,胸間已中了一腿。他呆了一下,下巴已被女人的腳根踢中,帶著一陣血倒地。女人一手一個,打得其餘兩人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r9fmnZIF8
「你這幾天究竟到哪裡去啦?」歐陽哲明正想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短髮女子左臂勾住他後頸,右掌擊中他下巴。歐陽哲明天旋地轉,軟倒下來。他猛然醒過來,眼前是發黃的白色天花,四周是發黃的白色牆壁。他深呼吸一下,旁邊坐著正在滑手機的陳志強。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xt9aZefEd
「我怎麼,怎麼在這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FkLfzY1F
「你忘了嗎?你在墟市被人襲擊,幸好有途人報警,及時送你去醫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hFsze3sKx
歐陽哲明頭痛欲裂,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摸摸頭,只覺被綁帶繫了幾圈。胸肋間也繫了綁帶。「醫生說你的左肋骨裂了,倒地的時候撞到頭,有些腦震盪。幸好,傷勢還不算嚴重,休息幾天就可以出院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KJFvDPa5o
「我,我好像看見王美蘭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padVJ8QL
陳志強臉色凝重,把手機放進口袋。「夥計翻看附近的天眼,發現那出手救你的人,有些像在鄭宅保安攝錄機拍到的那個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h3piF9x8e
「就是殺許教授的兇手吧?王美蘭,不可能。」歐陽哲明跳起來,抓住陳志強的衣領,幾乎撲倒陳志強。陳志強用手臂頂住他咽喉,把他整個人壓回床上。「你冷靜些,現在還未確定拍到那個人殺了鄭教授,也未確定剛才那人是同一人。」陳志強說得有些氣喘,豆大的汗珠冒出額頭。「不過,這人的確是第一疑兇,比你的嫌疑還要大。至於是不是王美蘭,鑑證科還在做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XnloCCC8u
「打我那四個人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V51idMQYS
「都給我們抓了回來,都在錄口供,不過四個人都要等律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avE1h7Zed
歐陽哲明想起上次那對男女把他從警署帶走,眉頭微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oEZyitnSo
「這次有真憑實據他們參與打鬥,不會那麼容易讓他們走。對了,待會也會有手足幫你錄口供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yJg668VZu
「你告訴我這些,不是違規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LFqAxIU2W
陳志強看著歐陽哲明,微微搖頭說:「的確是呀,不過我看著你跟王美蘭由拍拖到結婚,王美蘭失蹤,也算是我的事。」他從懷中取出銀色瓶子,遞到歐陽哲明手上:「不要告訴別人是我給你的。」歐陽哲明扭開瓶子,威士忌的香味撲鼻,不禁喝了一大口。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6f07RXei
「慢慢喝,不要讓醫生護士發現。」陳志強打個手勢,轉身離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abgnfY4TE
陳志強說得沒錯,王美蘭失蹤真的不是新鮮事。五年前,他們倆人生至此最重要的一天,王美蘭忽然不見。歐陽哲明記得,他帶著前一晚跟中學的男同學喝得大醉。幾個人喝了三瓶威士忌、十二瓶紅酒,還有無數罐的啤酒。他們的毛孔散發出酒精咪。陳志強提議到夜店抱女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eyRV3IfxN
「我,我,也要,要,去。」歐陽哲明從吧櫈跌下來,差點摔倒,兩個朋友及時扶住,反而差點被他拖下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saqklmPq4
陳志強雙手捧住歐陽哲明的臉,說:「已經過了零時啦,你今天起就要當個好男人,好丈夫。這些地方與你無關。」一行人把歐陽哲明送上計程車。歐陽哲明翌日在大床被手機鈴聲吵醒,接過來就聽到陳志強的聲音:「喂,快十點啦,還不下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1Bg6xSES
換過新朗的禮服,歐陽哲明登上租來的花車,駕車的陳志強在倒後鏡看他,說:「昨晚我們都喝到三點,竟然比你還要早起。這樣的日子遲倒,恐怕會被你未來老婆說一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UCpM8H5xh
歐陽哲明怕王美蘭惱怒他遲到,想用手機發個短訊,旋又記起新朗新娘成婚前不可聯絡。他看著手機桌面那幀跟王美蘭的合照,嚥下口水,喉嚨乾得差點嚥不下去。他沒有想過事情比他預想更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c3GS8B17p
在門前迎接他們的是張施了脂粉頗為美豔的臉蛋,卻被皺成一團的額頭破壞。歐陽哲明以為伴娘惱怒他們遲到,正要解釋,她卻在耳邊說:「王美蘭不見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3ke9R0wwp
「你開玩笑吧,說,你要多少開門利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KzZRO8xVm
伴娘的臉半點都不像開玩笑。她說王美蘭前一晚很早就睡覺了,留下姐妹在客廳聊天。天亮的時候,床子被鋪已經摺好,婚紗好端端的掛著。歐陽哲明的兄弟泰半是警隊的同僚,在屋苑的附近四處尋找,兩個小時一無所獲。兄弟姐妹十多人回到房子乾等,歐陽哲明的父母先後打電話來。最後,歐陽哲明在他們初次約會的咖啡店找到王美蘭,她穿一襲及膝花裙子,正在攪拌眼前的咖啡。王美蘭看見歐陽哲明,就微笑起來。歐陽哲明看見王美蘭的模樣,本來的焦急和苦惱一掃而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X6SlD0m6m
這個微笑,彷彿在酒杯中棕色的酒反映出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VbHjfSNvN
歐陽哲明在畫室門前已等了一個多小時。儘管門牌寫著會上午十一時三十分營業,那兩道門彷彿兩個大巴拳阻撓歐陽哲明進去。按了一下門鈴,把耳朵貼在門縫。也許女主持早就在裡面,只是被他嚇怕了。他聽不到裡面半點聲息。兩道門是用電子鎖的,歐陽哲明學過的開鎖方式可不管用。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51hqCNLF7
「你在幹甚麼?」歐陽哲明順著聲源看去,女主持站在走廊,雙眼圓瞪。她說:「我記得你啦,你前幾天來過,你是王美蘭的丈夫,我記得沒錯吧。」歐陽哲明點點頭,在口袋裡取出上面是紅印的白紙。「我想知道為何你的畫室會有類似這樣的圖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t3iiIgPXJ
「我們進去再說。」女主持拿出卡片,在電子鎖前掃一掃就開了門。女主持打開門,畫室豎了八個畫架,上面都是白色的畫布。她在窗旁拿出一個大畫匡,畫布中間就是一滴紅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DJWZALAxz
「聽說這是一個用來測試聯想的工具。」歐陽哲明說。女主持驚訝之色一閃即逝,旋即說:「你說得對,我用來看看學生可以聯想到甚麼東西。」歐陽哲明說:「那王美蘭的結果是甚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3rtfVTxnA
「王美蘭的結果有些特別,一般來說,學生都只有一兩個種聯想。」女主持按著太陽穴說:「可是,王美蘭不但有七八種聯想,而且那七八種聯想是互不相干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RryY37CEz
「那代表了甚麼?」歐陽哲明忽然想起許士毅在筆記本寫的東西,繼續說:「莫非這是人格分裂的原因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Fo59JYL2O
女主持說:「我以前讀過一些心理學和精神病學的書,的確有這種可能。說起來,王美蘭怎麼了?」歐陽哲明才想起從來沒有告訴她王美蘭失蹤,於是把事情簡略告訴她。「那你想我如何幫助你?」女主持說。「你想畫畫可以反映心理狀態,我想看看王美蘭的畫,上一次沒有機會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NvOL2Cx8W
「上次我不知你有什麼用意,對你還有些戒心,我想喝杯咖啡,你要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Y35N94L2
「好的,我要一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9XAaPV1QA
女主持走進內室,不一會就拿出兩隻冒出蒸氣的馬克杯。「我加了奶,糖可以自己加。」 歐陽哲明吮飲了半口咖啡,才覺眼皮沉重,畢竟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睡。女主持在內室拿出七幅畫,放在畫架上,然後把畫架轉向對著他們。歐陽哲明掃了一下。七幅畫都是畫同一個主題:巨大的男人跟小女孩。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blNjgeteW
「左邊是王美蘭剛來的時候畫的,當時的技巧十分稚嫩,她的進步可謂神速。」最左邊那幅畫的巨人線條簡單,小女孩更只是鵝蛋形畫兩條辮子。畫到後來,巨人的肌肉紋理越見清楚,女孩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驚惶,最右那幅的女孩張得老大的嘴更好像叫出聲音來。歐陽哲明喝了一大口咖啡,希望那是一杯酒。「這些畫可以如何詮釋?」歐陽哲明手裡的馬克杯有些沉重。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d7qAR3BFI
「這些畫都是代表王美蘭的心理狀態,就是她生命應該有個很害怕的男性存在,就是這個巨人。而她自己就是這個女孩。」女主持指著畫中的一角,指尖越見模糊。「你看巨人越來越大,而小女孩就被迫在一角。」最右那幅圖畫的巨人呈火燄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NgXN4pzpe
「那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SWWMm8l93
歐陽哲明離開畫廊時,剛巧路旁有個空的汽水罐子,一腳踢飛。女主持竟敢就他就是王美蘭離家出走的原因,他就是畫中的巨人。歐陽哲明在便利店買了一瓶最便宜的威士忌,在附近找了個公園,也不顧得甚麼規矩,骨都骨都喝了幾口,砰的一聲放下酒瓶。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yPnBOW4xX
他記起第一次他的手掌如何打在王美蘭的臉上。當時是婚後兩年,歐陽哲明剛離開警隊,偵訊社開張不久,只接了一兩宗捉姦的生意。那時候,歐陽哲明發現酒精可以令他忘卻煩惱,每天黃昏下班都喝兩三杯烈酒才回家。那晚黃昏,歐陽哲明剛踏入家門,一股燒焦的味道直撲鼻孔。走進廚房,一臉驚惶的王美蘭站在煮食爐前,凝視著一個已燒得半壞的瓷煲。那可是歐陽哲明媽媽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王美蘭轉頭看他,臉上露出傻傻的微笑。歐陽哲明突感全身火熱,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之前,他的手掌已打在妻子的臉上。王美蘭跌在地上,捂著左頰。 晚上,他拿了些疼傷膏,塗在三道紫紅色的指印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Pvb5GAK0C
一道冷鋒落在歐陽哲明的喉頭。一把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喝酒。你現在聽我指示。拿你的手機出來。」 歐陽哲明依言照做。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hcy3lVZLI
「打電話給林蘊儀。」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Q1CD4mOUi
「我可以先知道你是誰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Bvq7Jjr8I
「我叫黃葉楓。你快打電話給林蘊儀,說已經找到我,可以找個地方交收。」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Cm1uOgOlg
廢棄的加油站位於小馬路旁,有家小買店和四五個入油處。歐陽哲明下車,將車尾廂打開了幾公分,讓裡面「被縛」的黃葉楓有些流通空氣。看看手錶,還有五分鐘才是約定的時間。地點是林蘊儀約的,歐陽哲明抽了整根煙都不多一輛汽車走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JYlJKZi5e
走近車尾廂,歐陽哲明問:「還好吧?要出來舒展一下筋骨?」黃葉楓在翻了個身,面向歐陽哲明說:「不用,對方隨時會來。」歐陽哲明這才發現黃葉楓生得酷似王美蘭。就除了那頭短髮。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luOOJ6cu1
「你究竟跟王美蘭有什麼關係?」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ybk2NxROI
「你帶我到謝宏發,就告訴你。」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grmWshrnY
歐陽哲明掉下手上的煙蒂,一腳踏熄。遠處傳來汽車聲,他馬上警覺起來。幾分鐘後,一輛七人車駛進加油站。歐陽哲明心裡一驚,他沒有預料會派超過四個人來,然後就暗罵自己太大意。他緊按繞了幾圈小鐵鍊的右拳。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ZjU1h00T1
七人車跳下五個人,林蘊儀和四個男人。林蘊儀穿深灰色行政套裝,今次只穿了對平底鞋。四個男人都穿便服,外罩西裝外套,行為舉止看出應該是受過訓練的保鑣。「人呢?」林蘊儀問。「就在車尾廂。」歐陽哲明向汽車努努嘴。「安全嗎?」林蘊儀臉容有些緊張。歐陽哲明說:「已用塑料帶縛著,而且我用哥羅芳弄暈她的,剛才看過還未完全醒過來。」林蘊儀向站在一旁的四個保鑣打了個手勢:「快來,把那人搬到我們的車去。」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9D15428j6
「要不讓我來吧。」歐陽哲明攔在四個男人前面。其中一人回頭看了林蘊儀一眼。歐陽哲明似乎看到林蘊儀左眼眨了眨,眼前一度白光蔓延,雙足一軟蹲下來。四個保鑣走到汽車跟前,兩個把守,兩個去打開車尾廂。歐陽哲明想站起來,但剛才一拳打中他肚腹的氣門,不論呼氣還是吸氣都不自在,只好蹲坐在地上。本來的計劃是歐陽哲明和林蘊儀打開車尾廂,然後就由黃葉楓制服林蘊儀。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Orp8jPWT1
車尾廂門打開,歐陽哲明聽見一聲慘叫。其中一個保鑣跌出幾步,右手捂住腮幫子。其餘三人一起退開,上身前壓,一隻手在腰間摸索。如果他們任何一人帶槍就麻煩了。歐陽哲明終於恢復過來。林蘊儀早就退到七人車旁。黃葉楓從車尾廂跳出來,手持一頭滴著血的板機。剛才被她打倒的保鑣拔出一柄伸縮棍子,和身撲上。其餘三人亦走前幾步,兩人拔出棍保鑣子,一人拔出一支發出磁磁聲的武器,原來是柄電槍。黃葉楓閃開撲擊,右肘打中對方面門。歐陽哲明聽到「喀擦」一聲,保鑣像斷線公仔般倒了下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6gLUqaECW
黃葉楓同時躍上汽車的車頭蓋,滾到另一邊去。三個保鑣及不著黃葉楓,又不繞過汽車,手上的武器只砰砰嘭嘭打在那輛舊豐田的車身,不久就打碎車窗。歐陽哲明心痛不已,這輛汽車花了他不少錢購置。他走向其中一個保鑣身後,奮身擊中他後腦。對方不但沒有暈倒,也沒有仆倒,旋風般轉過來,手上的伸縮棍子打了歐陽哲明三下。打中的地方先冷後火辣,疼痛幾乎遍及全身。棍子在保鑣手裡轉了一圈。歐陽哲明眼前一花,耳鼓都是棍子的破風聲。歐陽哲明舉起雙手,都應該無保於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udf3RasC9
鼻子沒有預期般被打破,火辣反而從右肩傳來。只見保鑣摸摸自己的後腦,右手都是鮮血,地上是柄正在旋轉的板手機。歐陽哲明衝上去就是一拳,第一拳鐵鍊在對方臉上留下血痕,第三拳就打得他門牙陷入。「磁~~~」歐陽哲明聽到黃葉楓短叫一下。黃葉楓已不如之前靈活,右腿更好像被抽了骨骼般垂著。保鑣的伸縮棍子已接連打中黃葉楓的腰間大腿,手持電槍的就在找機會再來一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CiI97KOSe
歐陽哲明撇下對手,走向林蘊儀。林蘊儀剛要走進七人車,被歐陽哲明拉出來拖在地上。歐陽哲明解開染血的鐵鍊,勒在林蘊儀頸上,迫她站起來。「你們兩個停手,放下武器,再不停我就弄死她。」兩個保鑣看了看林蘊儀,又看看地上的同伴。第一件掉在地上的伸縮棍子,那人隨即被黃葉楓一拳打倒。賸下那人看看四周,也把電槍放在地上。黃葉楓用塑料索帶反縛那四個保鑣,拾起電槍和伸縮棍子,放進後褲袋。歐陽哲明把林蘊儀推上七人車,黃葉楓上了司機座,啟動了七人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BJWF6Ova
「你帶路吧。」歐陽哲明對一臉驚惶的林蘊儀說。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Hob9vwgY
連綿的大樹不斷在馬路的兩旁掠過。歐陽哲明雙手緊握方向盤,眼看前方,從倒後鏡看刑黃葉楓滿是雀班的臉蛋。兩個人儘管可能是七人車正已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駛。林蘊儀坐在後座黃葉楓身旁,雙手被反縛,神情木然。歐陽哲明想起許士毅的筆記,這裡應該就是他所寫的樹林。「再往前走一百米,就會見到大閘。」林蘊儀說。想到快要跟王美蘭見面,歐陽哲明心裡一熱。他在水壺裡喝了口清水,心中希望是酒。。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TqvKMts5k
後邊傳來電單車的加速聲。七人車的擋風玻璃多了層白霧,電單車在車前一掠而過。歐陽哲明急扭方向盤,七人車在馬路上打滑。歐陽哲明的額頭撞中方向盤,差點暈倒。車窗玻璃爆裂,一根鐵筆刺進車廂,然後一隻戴了手套的手伸進來,打開車門,伸出電槍,一道電線飛出來,接上了倒在地毯上的黃葉楓的頸上。黃葉楓全身發抖,四肢軟下來,被那人拖了出去。另一道車門也被打開,一雙手扶了林蘊儀離去。歐陽哲明只覺腋下被人抓,整個人被摔出車廂,背脊感到被太陽燙熱的柏油路。他被翻轉過來,腰間傳來一陣劇痛,本來亂踢的雙腳也動彈不得。黃葉楓像一個麻包袋般被人扛起,抬進一輛停在不遠處的七人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68KdJXMCm
七人車駛走之後,壓在歐陽哲明身上的人扶他起來,押著他往馬路旁的樹林走進去。有好幾次歐陽哲明想反抗,但被那人的大手推著,不敢亂動。兩人踏著泥濘,來到一棵倒塌的大樹前。那人踢在歐陽哲明膝蓋後的地方,他不禁下跪了。破風之聲在耳邊響起,那人拿著鐵筆正在虛擊。歐陽哲明的心快要跳出來,視線的邊緣發黑。他說:「死之前可以抽口煙嗎?」那人說:「你說甚麼?是遺言嗎?」歐陽哲明重覆了要求。那人考慮良久。忽然一根東西遞到歐陽哲明的嘴唇,他張嘴咬住,一個火焰在面前升起,點燃了香煙。「今天天氣真熱,如果有酒就好,喝完酒抽根煙最好。」白煙從歐陽哲明的口中逸出。歐陽哲明閉上雙目,享受這一刻的時光。鐵筆的尾端就落在他眼角。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Pe7GMqtom
「好,心願已了吧。」男人伸手去拿歐陽哲明口中的香煙。「喂,我還未抽完。」歐陽哲明站起來,頭頂撞中那人的下巴。那人慘叫一下,跌在地上,鐵筆滾到一旁。歐陽哲明正想拿去鐵筆,被那人攔腰抱著。呼吸困難,同時感到一股大力從腋下傳來,雙腳離地,被男人高舉過頂,摔在那棵已倒塌的大樹,木屑橫飛。歐陽哲明滾到一旁,大口喘氣,眼前有幾個男人亂舞。歐陽哲明忽然覺得那人有些面熟,卻想不出他是誰。那人撲上來抓著他衣領,拳頭舉起。歐陽哲明抓到一根硬物,順勢一擊打在那人的太陽穴,打得他倒在一旁。歐陽哲明再揮鐵筆,打中他的左前臂,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第二下打在他的喉頭,那人眼睛突了出來,捂住頸項倒地,鮮血不住在口內湧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bjmFL2JJF
歐陽哲明回了口氣才認出,眼前這快死之人就是當天他在酒店跟蹤的那個「情夫」。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YYKbNprFV
歐陽哲明走出樹林,回到馬路。七人車早就駛走,只賸下麻雀孤寂的啼叫。夕陽慢慢在山際消失,疏落的街燈亮起。歐陽哲明拿出手機,正想查出方向,卻看見一條未閱訊息,都是陳王美蘭發來的。打開卻只有一個座標。歐陽哲明用地圖程式打開,座標離他身處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他把座標轉發給陳志強。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RiUwJEbI6
大概走了十分鐘,地圖程式指示歐陽哲明往右拐。那裡沒有柏油路,泥濘路上有兩道車輪的痕跡。 果然再走一會,一棟紅磚建築出現在眼前,如同許士毅所說,建築風格果然好像以前的學校。大閘和圍牆牆頭都裝滿了保安攝錄機。歐陽哲明不敢走近,在外圍環繞,牆壁足有三米高,除非他是個籃球運動員,要翻過沒有甚麼可能。後邊原來有另一道閘門,比前門那一道要小得多,僅可容人走過。太陽的餘暉令樹林的影子快為地面融為一體。歐陽哲明吸了口氣,座跑三步奔向鐵閘,翻過的時候被閘頂的天使裝飾勾著衣服,在另一面摔一跤。歐陽哲明拍拍身上手上的塵土,只見T恤開胸處上留下道大約十公分的口子,幸好傷到身體。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hmgkdY1JR
再次打開手機確定座標,現在離王美蘭的位置只有不足五分鐘,卻因太近無法指示正確的方向。歐陽哲明貼著紅磚樓房的牆壁走,爬過一道打開的窗子進去。一道長廊,左邊是一排課室似的房間,半個人影也沒有,遠處卻傳來小孩子的嬉笑聲。歐陽哲明沿著聲源找,笑聲是從一間比課室要大的房間傳出,窗子的隙縫可以看到十多個穿鬆身衣服的小孩子正在吃飯,旁邊站了幾個穿工人服的大漢。謝宏發和林蘊儀就不見蹤影。歐陽哲明不敢逗留,攝手攝腳走過飯堂,在轉角處卻和另一人撞個滿懷。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z1RDai42r
那人罵了一聲「瞎子嗎?」歐陽哲明早就在他臉上揮了兩拳,從後鎖著他的頸項。「林蘊儀在哪裡?」那人雙手想插進歐陽哲明的臂彎不果,就說:「哪個林蘊儀,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歐陽哲明把他從後壓在牆壁,左手悟著他的嘴巴,右手握著對方右手尾指向後拗。慘叫聲從指縫漏出來,歐陽哲明稍稍鬆開左手問:「在哪裡?」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x4HzSmjGr
「我只是個普通……」歐陽哲明已再次按住他嘴巴,右手發力,「喀察」一聲,那人全身震抖,雙腳亂踢,像在油上走路似的。「下一個就是無名指,那會痛很多啊。」那人額頭上滿佈汗水,震抖著聲音說:「林小姐,林小姐在二樓的副校長辦公室。你別告訴她是我說出去的。」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z8Ob7FQCi
「好,我不會說出去。」歐陽哲明抓住頭髮,拉後頭向前撞在牆壁,撞到第三下他說暈了過去,在牆壁上留下一個血印。歐陽哲明脫下他的工人服,自己披上。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h1wGRS74O
副校長的辦公室並不難找。整層二樓就只有一個雜物房跟一個房間,房間自然就是副校長的辦公室。歐陽哲明敲門,裡面有把女聲說「請進。」,毫無疑問是林蘊儀的聲音。打開門,林蘊儀坐在辦公桌,眼光沒有離開過筆記本電腦。「你好。」歐陽哲明說。她抬起頭,急呼了口氣說:「你為甚麼……那……」歐陽哲明看見她伸手進後褲袋,就從身後取出鐵筆,「砰」的一聲敲在楓木椅上,擊碎了辦公桌的桌面。「拿出手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rz1ByRldv
林蘊儀將手機拋在桌面。歐陽哲明冷然說:「你的夥伴已經死了,屍體就在樹林裡。」他拿起手機,目光沒有離開過林蘊儀。手機畫面顯示一個預置的風景照桌布。他把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Q7D1sViK
「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甚麼吧。」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8clcLI4Sh
歐陽哲明慶幸自己穿著工人服,一路上也沒有碰見誰。他留意著林蘊儀的一舉一動,在七人車她肯定是用了某些方法通知夥伴,讓他們佈置伏擊。他們往下走了三層,來到學校的地牢。歐陽哲明想起錄音的內容,十多二十年前那些小孩都在地牢某個地方受盡虐待,培養出多種人格。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T9YmM9k5o
一道大鐵門映入歐陽哲明的眼廉。林蘊儀回頭說:「把手機拍在這感應器。」歐陽哲明依言照做,大鐵門內放出機關移動的聲音。他退往一旁說:「你來轉閥門。」林蘊儀依言照做,白光從裡面刺出來。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846lDrhI
起初聽了許士毅的錄音,歐陽哲明還以為這個專門用來虐待小孩,佈置必定像一個中世紀的刑房,豈知是個比實驗室還要乾淨的地方,白光管照得整個地方都在發亮。眼前再有六個囚室,都是一道鋼鐵閘門配以清一色的玻璃牆壁。最左的囚室有一個穿身衣服的女人,屈坐一角,頭垂在兩膝之間。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F3x8lCmmT
「黃葉楓,黃葉楓,聽不聽到?」歐陽哲明拍打玻璃牆壁,回頭跟林蘊儀說:「快開門。」林蘊儀搖頭說:「只有謝先生才有鎖匙。」 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wCpedUtBy
「哲明,為何我們在這裡?」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歐陽哲明頭皮發麻,這聲音竟然是王美蘭的。「王美蘭,是你嗎?」歐陽哲明深呼吸,壓下哭出來的衝動。「是我呀,還有誰?這裡是甚麼地方?為何我會在裡面?」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gzaEI6Gdr
這是幻覺嗎?歐陽哲明怕一回頭這個情景就會破滅。他說:「你還記得黃葉楓和小聰嗎?是黃葉楓帶我們到這裡來的。」王美蘭低呼了聲:「黃葉楓就是那個到處跟著我的女人。小聰是個很可愛的十二歲男孩,我跟他見過幾次面。」歐陽哲明回頭,只見黃葉楓模樣的女子站在玻璃牆後,右手按住牆壁,就像要伸出來撫摸歐陽哲明。女子的眼神少了黃葉楓的冷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溫柔。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zNTQvkAVW
「你退後。」歐陽哲明拿起椅子,砸在玻璃牆,幾下之後椅腳飛脫,玻璃半道花痕也沒有。背後傳來機括轉動的聲音。歐陽哲明旋風般回頭。五個穿工人服的男人走進來,都手握伸縮棍子。最後進來是個六十來歲的男人,不是謝宏發還有誰?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DgwM9EYQy
林蘊儀忙走到謝宏發身旁,一臉得意地看著歐陽哲明。歐陽哲明拿起爛椅子,護在身前。工人隨手揮棍,擊中歐陽哲明膝蓋側邊,另一人打中他另一個膝蓋。歐陽哲明立即倒下,被其中一人騎在身上,頂中腰間動彈不得。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r9XrZT0kK
謝宏發走到玻璃牆前說:「0043號,你還記得我嗎?」王美蘭眼神驟變說:「你化了灰,我也記得你。」聲音竟然變回黃葉楓的。「歐陽先生,我可以叫你做哲明嗎?」謝宏發說:「0043可是我們最成功的,我們待會放你走,可是呢,我們要留著0043號。」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aySLDxcmE
「她不是0043號,她是王美蘭,她是我的太太。」歐陽哲明的聲音近乎是叫喊了。謝宏發伸出食指,左右搖晃說:「王美蘭只是0043其中一個人格,而且是最沒用的人格。你應該聽過教授的筆記簿吧,懂得我們在做甚麼嗎?」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0CJUjjxuO
「你們把小孩子囚禁在這裡,長期虐打,令他們分裂出不同人格。」歐陽哲明說:「然後讓各人格學習不同範疇的知識跟技能,對吧。」謝宏發臉露讚嘆之色:「勢想不到小小的私家偵探,可以推敲出這麼多。」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xSALI4YTL
黃葉楓的眼神變得更陰冷,瞳孔收縮得將在白日光下的貓眼。她退向囚室的另一端,雙手護臉,跑向玻璃牆。強化玻璃破碎為一個個沒有利口的圓片,黃葉楓的身影跟其中一個工人混在一起。第一個離開的是謝宏發,接著是林蘊儀。四隻手抓起歐陽哲明,走向大鐵門。當轉上閥鎖時,歐陽哲明聽到工人的慘叫聲。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kOVBcb5J
一行人退到學校的露天操場,林蘊儀不斷在口袋尋找甚麼。謝宏發不住四處踱步,口中喃喃自語。三個押著歐陽哲明的工人目光呆滯,但雙手絲毫沒有鬆下來。急速的腳步傳來,五人一起望向樓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AqJW1qCPt
一個滿身血污的黃葉楓正向他們走過來,手上的棍子滴著血,成了一條血路。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GcCMIGlc
然後,歐陽哲明目睹一場最恐怖的殺戮。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ouKdSFjal
露天操場躺滿了屍體。謝宏發、林蘊儀、還有三個不知道名字的工人,全身上下都是骨折。謝宏發死時都不明白自己十多年前訓練出一頭甚麼怪物出來。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又驚又恐。這頭怪物就在歐陽哲明面前,她雙眼冰冷,凝視著他。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F4uWubGEx
「你就是王美蘭的老公?」這人竟然不認識自己,莫非是另一個人格?歐陽哲明說:「不錯。我就是他。」短髮女子摸著沾滿鮮血的伸縮棍子。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0rBjlXp2g
歐陽哲明眼前一花,忙向右閃,卻跟短髮女子撞個滿懷。她應該只有五十多公斤重,撞倒了歐陽哲明近七十公斤的身體。背脊觸地,短髮女子騎在歐陽哲明身上。「你,你,你是誰?」每個字吐出來都帶著痛楚。斷棍的尖口對準歐陽哲明的喉頭。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XTiCPFCNt
「我沒有名字。剛才我出現過的,只是你沒有留意而已。我出現的原因就是為了保護王美蘭她們,還有那叫小聰的男孩。」短髮女子騎在歐陽哲明身上,持棍的右手高舉過頂。「而你就是她們最大的威脅。」斷棍刺下,毫無阻礙般刺進他的左肩胛近胸處。棍子連著一股鮮血噴出,短髮女子左手抓住自己的右前臂。她說:「不要這樣。」是王美蘭的聲音。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i2ZLjkHFr
「哲明,對不起。我沒法子管住她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我。我覺得到我要離開。」王美蘭站起來。「別動!」一個穿白襯衣外罩防彈衣的男人跑進來,持槍指著王美蘭說:「放下武器。」陳志強身後有幾個軍裝警員,手槍早就拔出。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q5pVE1b5
「王美蘭不要!」歐陽哲明和黃葉楓的聲音同時響起。王美蘭持棍衝向陳志強,陳志強退後。「咻!」「不要開槍!」「咻咻!」王美蘭身中三槍,倒地,斷棍在地上旋轉。歐陽哲明看著逐漸慢起來的棍子,視線模糊起來,不知是眼淚水,還是生命隨著鮮血而流失。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fbs4uJNe
他最終都無法搞清楚這件事。2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3EpMoclI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