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謀仁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麼差過。
一時間六人竟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份尷尬的靜默，整間客廳裡只有時鐘的嘀嗒聲，過了許久，杜弗才終於忍不住開口說：「某人，你們進屋談，我們就在這等著，別忘了你剛才答應我什麼。」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H6viYPcd
江謀仁嗯了一聲，兄弟倆就一起進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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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億其實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就已經大致明白他在想什麼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0YwOcTSv
江謀仁心思很單純，也很直。大多時候他不樂意去拐彎抹角，所以當他有了這層誤會，必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更別提自己去問。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G0k7JB0V
他不想讓他自己沒處理好的情緒甩到親人身上，這些江謀億很清楚。
再說朱杏春對江謀億態度確實比較好，興許是因為擔心孩子性格扭曲，但愈是如此做，愈是讓江謀億覺得心中有愧。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Jv4umDP8
明明他沒有資格獲得這份疼愛的。
而江謀仁會因此誤會，並不難理解。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B2lAhUG5
他認為江謀億備受寵愛，是因為自己不是親生孩子，那又何必讓自己「親生」的江謀億放棄學業呢？江謀仁覺得自己受之有愧、不願面對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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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億看著他的模樣有些難受，咚地一聲跪下了。江謀仁愣怔，隨即想把他拉起身來，「哥你幹嗎？」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BY8TpSKh
江謀億皺眉，聽到一聲「哥」又覺得更加愧疚，他不願起身，躊躇半晌才說：「阿仁，爸會死，是因為我。如果沒有我......他不會走的。」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wLwLWVt1
江謀仁一愣，「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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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江謀仁剛出生，襁褓時期的他被媽媽抱在懷裡，同丈夫走在路上準備回家。途中經過一處，有個孩子在馬路上跑，後方有個大人在追，孩子過了馬路沒注意到車輛，於是事故就這麼發生了。
那孩子就是江謀億，他眼角餘光似乎見到男人回頭看了女人和孩子一眼，而後奮不顧身衝上前來，一把推開江謀億，可自己卻被撞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Blfzyj2L
搶救效果甚微，沒幾日男人離世了。
江謀億愧疚難當，多年未曾提起的事情令他抬不起頭，更無法面對江謀仁，「那天是我從孤兒院跑出來，我不想回去。可沒想到會......之後沒多久，媽把我帶回家了。這才是我真正決定放棄學業的原因......我愧對媽，更愧對於你。」
江謀仁沒說話，江謀億咬了咬後槽牙，垂眸又說：「阿仁，我不求你原諒，但......但媽知道我心裡不好受，所以不希望我為此煎熬，才會對我的愛護更多一些。你別怪媽，去看看她好嗎？她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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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相處的情節一一從腦海湧現，他想起從小到大江謀億的照顧、關懷、禮讓、疼愛，自己得到的甚至勝過許多人，他又何必介懷呢。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aaRF8NUT
說的難聽些，毫無印象的爸爸只是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人，媽媽作為他的愛人都能放下，而後選擇把他帶回家，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去怪他？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iGRjvKsZ
更別提從小到大，江謀億在他心底的地位如兄如父，那不是輕易能改變的。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gcmu43py
他既扮演了哥哥的角色，也扮演了父親的角色。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E9olsYG1
這件事不會被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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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她。」江謀億聞聲抬頭，卻被江謀仁一把抱住，「我也不怪你，哥。」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m2agCMo3
江謀億雙瞳震顫著，瞪大的雙眼泛紅，水霧遮擋了視線，聽見江謀仁說：「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哥，你不需要愧疚，媽也不希望你愧疚，爸......同樣也是的。」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DIIcAioa
「哥。」江謀仁抱著他，把眼淚抹在他肩膀上，低聲說：「我和媽都愛你，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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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那劍拔弩張的氛圍，取而代之是江謀億摟著他的肩一個勁地搓著，似乎是在安慰哭到眼睛都腫了的江謀仁。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WkF8HvsR
江謀仁先是朝杜弗微微勾起嘴角示意自己沒事，才說：「宇哥，能麻煩你讓人送我們去醫院嗎？」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BJ2WZFCDr
曹宇直打一通電話，朝手機那頭說：「喂，大傻，車開回來載某人和小億哥去醫院。」
不久後高太沙來了，曹宇直看著倆兄弟上車，便吩咐道：「到時候在醫院等著，若有需要就載某人回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7R3rNZhez
「好的二少。」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tV8jK4VF
江謀仁看著他，越過他看見他身後的杜弗，又轉回眼對曹宇直啞著嗓說：「謝謝你宇哥。」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c2xXNo8J
曹宇直伸手到車裡拍他的肩，說：「別跟我客氣，有任何困難就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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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一路無話，可江謀仁卻像小時候一樣，抓著他的袖口不放，連帶腦袋也靠在他肩上。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zOzxTPY4
到了加護病房外，江謀仁先是傳訊息告知大家自己到了，這才在江謀億眼神鼓勵下，穿上防護衣一同入內。
朱杏春看起來很疲憊，被癌症折磨得十分憔悴，眼窩稍稍陷落，眼底下有著一層烏黑。她似乎也被折騰得睡不好，聽到動靜便緩緩睜開眼，看著江謀仁眼眶就紅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SrdBk1fS
呼吸維持器時不時被霧氣覆蓋，看不清底下發白的唇。江謀仁走到床邊握住朱杏春的手，不明白惡化速度為何這麼快，兀自掉著淚，朝她說：「媽，對不起，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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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識並非清晰，江謀億十分緩慢地解釋了一會，許久才像終於聽明白似的，說：「媽......對不起你們兄弟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DCtju4i1
她一向怕疼，兄弟倆清楚。可支撐這麼久才倒下，中間到底經歷多少折磨，他們甚至沒有概念，也無法感同身受。
窗外漆黑，房內明亮，可三人的個性相似，即便難受，卻始終是笑著的。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6C5IDkUBj
每一天、每一夜，在他們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迅速衰落，甚至連清醒時都有些恍惚，說話也沒有絲毫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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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謀仁住在醫院的第六天，四月五日禮拜六，杜弗去了一趟，朱杏春有醒，他看著兩人，而後動手把兩隻手搭在一起拍了拍，低聲說：「好好的。」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UboP99aM
再多的話，她已經無力再說了。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YxunEoFI
再多的懊悔，她也已經無力表達。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0scgcnuUs
可即便如此，她的舉止已經訴說一切。
江謀仁看著她笑，杜弗也忍著心痛對她笑。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NhByUU1P
這是江謀仁的最後一個親人了，杜弗想。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vovKw243
最後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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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杜弗被趕著回去，他們站在病房門口，江謀仁抱了下他，沒有哭、沒有撒嬌、沒有過多負面情緒，而是淡淡地朝杜弗笑，然後說：「記得準時吃飯。到了跟我說。」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1QNlCYh0f
杜弗抿唇了一會，見他如此便痛苦地喘不上氣，半晌才開口：「好。你也是。」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uWAOPWnv
杜弗頓了頓，低頭將額頭抵著他的，伸手撫摸他的後腦，「......有什麼事隨時跟我說，我都在。」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66dM2jeEm
江謀仁笑著，仰起臉親在他的嘴角，「明白，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太晚了。」
可一週後她離開了，他沒有跟他說半句話，甚至提也沒有提起。
§落花的碎嘴時間§
結局倒數。1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nmyAszQo
好感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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