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落下, 冬天的夜晚顯得嚴寒與寂寥。夜闌人靜, 趙玄獨個兒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間中。
"咚咚.... 咚咚...." 一陣敲門聲把沉思中的趙玄拉回現實, 他動身去開門。
"怎麼啦?! 為何不開燈?"
"先進來吧!" 趙玄邀請對方進內, 隨手開燈。
"你說有緊要事跟我談, 又叫我別告訴其他人, 有什麼事嗎? 這麼神秘?"
"我今天要說的, 並不是要揭穿某些人的虛偽面孔, 而是要說說我與朋友之間的信任與友誼。"
"哈?! 你在說什麼莫名奇妙的話? 特意傳訊息叫我來, 為了要和我說心事嗎?"
趙玄驀然轉過身去"你我認識都差不多半個月了, 卻很少聊天, 對你都不太了解。你離家這麼久了, 父母都不擔心你嗎?"
"..... 他們..... 他們都不太理會我!"
"啊? 怎麼會呢? 天底下的父母都緊張自己的孩子..... 你該不會和我的命運是一樣吧?"
"哈哈! 怎麼突然聊起我的事呢? 現在都已經三更夜半了, 還以為你有什麼秘密要跟我說, 如果要聊天的話, 改天再聊好嗎? 我睏了!"
趙玄用眼角偷偷地看他"不要這樣嘛, 就稍微陪我一下吧! 對了, 你為何會被邀請來做「試玩員」的呢?"
「某人」音調升高"還用問嗎? 當然是為了錢吧!"
"我覺得有些奇怪, 回想起來, 先撇除GM不計, 參加人數沒有二百, 至少也有一百人以上, 即使這個真實死亡遊戲如何危險, 優勝者能獲得一個願望, 在如此吸引的條件下, 只有寥寥20人的參加者, 會不會太少?!"
「某人」後退了一步, 手臂環在胸前思考著"可能他們害怕了吧! 不竟這可是個死亡遊戲啊!"
"是嗎?!" 趙玄轉身與他對視"你不覺得, 可能只有少數人收到這個「告示」?!"
「某人」搔搔頭"啊? 是這樣嗎?"
"那你呢? 你不怕嗎?"
"我啊.... 我當然怕.... 但.... 我想跟著你們....."
趙玄不讓對方說完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 在芸芸試玩員中, 全也是成年人, 只有你一個小孩, 你有察覺嗎? 駱曦。"
駱曦剛才還是晴空一樣的臉, 忽然烏雲密佈, 笑容頓清"你今晚怎麼盡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這些事, 我又怎會知道!"
"說起來, 一到晚上經常也看不到你。"
"當然! 小孩愛睡覺, 你不知道嗎?" 駱曦坐立不安, 並不時地向門口張望。
趙玄的心繃緊著, 突然覺得冰冷的天氣異常的熱"嘿嘿, 22世紀的孩子, 居然說愛睡覺而不愛虛擬遊戲?!
"趙玄哥, 你總是話中帶話, 其實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嗎? 無論怎樣高明的說謊者都有破綻, 例如.... 說謊時為了掩飾虛弱的內心, 音調往往會升高, 或語句斷斷續續; 撒謊的人往往會不自覺地後退, 又老是愛觸摸自己, 越是想掩飾自己的內心, 便越多身體動作。"
駱曦委屈地嗚咽著"你是在說我撒謊嗎? 我為什麼要撒謊? 主辦方發邀請碼給我, 為了酬金而做試玩員是錯的嗎? 愛睡覺是錯的嗎? 跟著你們是錯的嗎?"
趙玄臉膛發黑, 面露疲憊之色, 佈滿血絲的眼中寫滿了厭倦和無奈"我想你坦白告訴我, 關柔的死與你有關嗎?"
駱曦使勁搖頭"當然沒關係! 我只是個小孩又能做些什麼?" 他緊緊拉住趙玄的手"即使我們相識的日子不長, 你也不能就此懷疑我! 你是不是聽了誰的話而誤會了我?"
趙玄盯著駱曦"我原本只是懷疑你而已, 但你忙於辯解的樣子反而是欲蓋彌彰! 為何你會想到我聽到誰的說話而誤會你? 到底會有誰去誣衊一個小孩? "
駱曦自知說漏了嘴, 視線遊離了一下"趙玄哥, 我對你很失望, 這就是你口中所說朋友之間的信任與友誼?"
趙玄沒有說話, 臉色沉重, 若有所思。他忽然把胸脯一挺, 似乎想定了主意, 到駱曦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立刻, 駱曦的面色變了。
趙玄猛地拽起了駱曦的衣領, 用力扣住了他的脖子, 眼中閃著不可侵犯的火焰, 彷彿把人吞噬"我說過, 不會痛苦很久! 只是這痛苦只比很久短一點, 比我想像中長一點。"
駱曦胸口一起一伏, 呼吸困難, 頭上的汗開始往下滴, 他在口袋裡拿出防身的小刀, 小刀在手中一翻, 在趙玄的左臂上一劃, 鮮紅的血液滲了出來, 很快染紅了裡面的襯衫。趙玄鬆開了手, 駱曦摸著脖子在咳嗽, 突然駱曦的手腕一翻, 手中的小刀脫手而出, 趙玄一個跨步, 衝到駱曦的右邊, 一把抓住他的左臂, 用力一擰, 發出咔嚓一聲, 肩關節已經脫臼! 一陣嘶心裂肺的疼痛讓駱曦痛苦地大叫。
"身手不錯! 可惜還是太幼嫩了!"
駱曦冒著冷汗, 露出他的白牙齒乾笑, 那整齊的牙齒好像會咬人似的, 趙玄驚異於他的臉, 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駱曦。
"你已用行動證明了你就是叛徒。"
"看來, 如果我不承認, 你會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 不愧為唐峻濤的得•力•助•手。" 這句話從他那刀片一樣的嘴唇間吐出來, 字字彷彿帶著刀刃。
趙玄無法平息自己, 只有一陣徘徊不定的腳步"你.... 知道些什麼?"
駱曦從口袋中拿出一支銀色的管子, 把管子上的針頭插入左手手臂上, 趙玄戚起眉頭"止痛藥?!"
駱曦把藥注射完, 隨手一拋, 把牠掉開"這麼痛, 不方便談話。"
"你認識唐峻濤? 那止痛藥是他給你的嗎?"
"嘿嘿, 何止認識, 我還見過他幾遍! 唐峻濤是靳國琛的友人, 你知道嗎?"
"......."
"名為養子的你, 對你的養父也十分不理解!"
"哼嘿, 看來我釣到大魚了! 你和靳國琛是什麼關係? 他到底有何目的? 關柔是不是你殺的? 那三兄弟及丁靈也是你的所為?" 一連串的疑問連珠爆發, 想到滿肚子的問號, 終於有了宣洩之處。
駱曦乾脆坐在地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成王敗寇! 你想知的, 我可以告訴你, 但你知道了又如何?"
趙玄湧出一股難以平靜的情緒"這個你不用知道!"
駱曦坐在一旁冷笑"我是靳國琛的兒子。"
"什麼?!!!" 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對! 我雖然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當他是父親, 但他當不當我是兒子便只有他才知道。"
"此話何解?"
駱曦倚在牆上, 閉上雙眼"因為我是私生子啊! 我和母親一直也生活在貧民區, 我會在這裡, 是因為父親答應, 如果我能在這個遊戲中消滅人類, 他便會安頓好我和母親。我所知道的不會比你想像的多! 趙玄, 你說你的人生充滿悲慘, 我現在跟你說, 我的人生不會比你幸運得多少!"
趙玄不覺得悲, 但心中又不知是什麼滋味, 然而他忽而明白, 在他的心裡早就麻木了"關柔是不是你殺的?"
"嚴格來說, 是!"
"為何你要這樣做?"
駱曦睜眼凝視著趙玄, 嘴巴蘊藏著豐富的表情"我在這裡得到的權力是可以命令一部分的AI。那天晚上, 我命令丁靈去殺掉羅哲三兄弟, 但她竟然求我放過他們, 一時間, 我和丁靈起了爭執, 湊巧給周圍調查的關柔無意撞破! 那時我無論如何解釋, 利誘、威脅, 她通通也聽不進耳, 無可奈可之下, 我命丁靈殺了她! 我假意答應丁靈會放羅哲三兄弟一馬, 並答應會給他們逃生, 其實暗中命令鄭楓殺掉他們。就在鄭楓下手的時候, 丁靈不知從何收到消息前來阻止! AI不聽從命令, 也只有死路一條! 在打鬥期間, 鄭楓誤傷了丁靈的死穴, 她因此而受到破壞; 而那三兄弟空有一股蠻力, 雖然併命抵抗, 但也是徒勞。但如此一來便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我唯有臨時改變策略, 企圖佈置這個局面, 令你們摸不著頭腦。"
這時, 洗手間傳來了幾聲啜泣的聲音, 駱曦驚愕地眨了眨眼, 臉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 紋絲不動。趙玄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打開了門。
他看見抽噎中的蔣芫、驚訝的嚴翰、目無表情的倪焯、以及一臉無奈的沈學。
"哈哈哈哈, 趙玄, 真是服了你! 原來你在設計我, 一切也是一個局!!"
蔣芫擦掉淚水, 走到駱曦面前"枉我對你那麼信任, 你為何會....."
嚴翰取下眼鏡, 用衣服的下擺擦了擦眼鏡"真想不到, 一個小孩, 竟會如此心狠手辣! 我都走了眼!"
倪焯冷酷無情地問"靳國琛現在在哪裡?"
駱曦不懼眾人的目光, 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們嬴了?"
趙玄一對眼睛猶如冰球, 射出冷冷的光"我勸你還是乖乖說出來吧! 為了生存, 我學會放棄! 要不要我現在把你折磨至死?"
"就算是醉生夢死, 也是記憶的一種, 因為你始終不能忘記什麼。"
"碰!" 突然一聲巨響從門那邊傳來, 來勢洶洶的把門也撞得稀爛, 緊接著, 有人手持長鞭, 往倪焯臉上抽。倪焯勉強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行動間展露了防衛姿態。
趙玄大吃一驚"什麼?! 竟然還有後手!"
在眾人進入戒備狀態的同時, 另一人把駱曦抱走了! 看著前方混亂的戰局, 嚴翰一個箭步追出去, 卻給趙玄喝止"等一下! 不要追!"
嚴翰停下腳步, 回頭看著趙玄"為什麼? 駱曦被他們救走了!"
倪焯兩道眉擰成了一個疙瘩"由於我沒有細緻觀察, 剛才我好像看見是文端把駱曦抱走了! 他和我有過一次小爭執, 所以我對他特別有印象。"
趙玄不經意地跟倪焯交匯了眼神"各位, 即使他們把駱曦救走, 我想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也只有在那條秘道之下。"
"你要再下去嗎?" 蔣芫有點吃驚"上次下去已經有傷亡, 今次再下去我怕....."
趙玄沉默片刻"明知他們在哪裡, 卻按兵不動, 只是權宜之計, 永遠陷入被動!"
蔣芫不免有些焦急"但是....."
"喂喂, 發生什麼事了?"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臉疑惑的白雲, 從門外戰戰兢兢地進來"你們都在這裡幹嗎? 門... 怎麼被破壞成這樣?"
倪焯用奇異的目光看著他"就你一個? 其他人呢?"
"不知道! 我是聽見一聲巨響才跑來的。"
倪焯略微沉思了一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這樣便能區分誰是人類, 誰是AI。"
嚴翰輕輕握著拳頭, 指節不停在嘴唇邊磨擦"你意思是, 如此大的聲響也沒趕過來看的人便是AI?"
倪焯點了點頭"但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趙玄面如死灰地望向眾人"或許事情的真相, 並非如眼前所見那般簡單, 一旦被捲進來, 誰都無法倖存!"
白雲偏頭看了一下趙玄的臉色"先等一等! 有這麼嚴重嗎? 你們好歹也告訴我到底發生何事吧!"
趙玄對他輕輕點頭"放心! 我會告訴你的, 但至少讓我們整理一下思緒。"
沈學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是一知半解, 你們可以一併說過清楚嗎? 還有, 人類不同AI, 會疲累也會崩潰! 現在必須抓緊時間, 什麼可以做的、能做的都去實行。"
經過一輪的小休, 眾人感覺都被掏空了。太多事情一下子衝著來, 不單體力, 就連腦袋都不勝負荷! 趙玄無懼再次挖自己的瘡疤, 向未知的二人簡短的敘述, 而蔣芫亦為嚴翰及二人慨述遇見喻巧及靳國琛的經過。
白雲撓著頭"事情比想像中複雜得多, 簡單來說, 是不是殺了靳國琛就可脫困?"
嚴翰盯著他"有那麼簡單嗎? 靳國琛貴為大集團的最高負責人, 身邊還有5個AI, 再說, 我們是自願參加這個遊戲, 還簽了同意書! 要去殺一個大人物, 需要付上多少刑責, 你懂嗎?"
白雲反盯著嚴翰, 反了下白眼"啊呀! 清高的人! 他不死, 便是我們死, 你預計好了吧!?"
嚴翰脖子上爆出了一根青筋"你.....!!"
倪焯背着手在活動室裡踱來踱去"關於出路...." 他停低坐下來"根據駱曦的話, 他欺騙丁靈, 說會放過羅哲三兄弟, 又說給他們逃生之路, 這意味著出口不只得一個! 而我想到的出口最有可能是秘道的盡頭。"
沈學一臉凝重"上次闖進去, 雖然雙方也有傷亡, 但AI的實力也超乎我們的想像。"
白雲又再把玩手中的麥林手槍"我們已經找遍整個空間, 紫曼、汪淼、文端也找不到, 肯定他們是AI沒錯!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與其坐以待斃, 何不放手一博?!
一直在思索事情始末的趙玄, 心中下了決定"遊戲還在進行中, 只是換了個形式。在規則不變的情況下, 人類要離開, 便要殺掉全部AI。但大家也不在乎勝負, 只想全身而退的情況下, 由我來殺掉靳國琛, 你們盡力找出路逃出去, 如何?"
聽到這番發言, 蔣芫覺得臉上熱辣辣, 手心裡透出一把冷汗"你這個人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你的意思是犧牲自己, 成全他人嗎?"
趙玄的頭微微側了一下"若非情況特殊, 我也不想這麼做! 靳國琛和唐峻濤早已認識這點, 我認為並不單純! 如果他倆早已勾結, 我是唐峻濤的養子, 對他還有利用價值的話, 他不會對我下重手。倪焯猜想有另一出口的可能性極高, 想逃生的人必須抓住這唯一的機會!"
蔣芫像被蛇咬了似的, 心裡一陣發痛"這只是你的想像, 事實並不一定如此!"
趙玄的雙眼充血而混濁"我已見識過世間的美好, 哪怕再墜入孤獨的深淵。"
眾人單是一瞥趙玄, 並未回應一句話。
轉眼間, 來到了黃昏時分, 趙玄時而發呆, 時而望望窗外滿天的落霞。
倪焯刻意與他擦身而過"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你的性命只有我可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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