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團子抖了抖。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哈哈哈…」
笑的很是心虛的樣子。
秦預辰溫馨提醒：「團子，我建議你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紅團子不說話了。它（祂）沉默的懸浮在秦預辰的掌中，像是個普普通通、不會思考也不會說話的光斑。
秦預辰也沒管它（祂）現在是要自閉還是要幹嘛。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他半邊身子斜靠著牆沿，只空出一隻手朝前一揮，原先昏黃、寂冷的夕照暗巷之景頃刻間便大變了樣。
像是突然間扶搖直上五千呎，亦像是從來就在雲端。紅團子不過懵了三秒，回過神便有些驚恐的發現自己對四周空間的掌控權消失了大半。這還不算完，待它（祂）不淡定的從秦預辰掌心蹦起，注意到身處的光景時，又是好大半晌的愣神。
「哈囉？」秦預辰捏著紅團子的一邊搖了搖：「回神了、回神～」
紅團子張口，嘴裡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發出幾聲破碎的嗚咽。
「？」秦預辰看著手中委靡不振的團子，難得生出了些心虛之感。好吧，雖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哪：「那個啥……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是道歉了，但語氣中那難掩的困惑不僅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歉意，甚至還會有些火大。
――不知道為什麼就隨便道歉，不就代表根本沒有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處嘛！
……也幸好在場只有紅團子一人。作為非人類的存在，本身就感情不全的紅團子估計根本注意不到這一點。
當然它（祂）現在有其他更在乎的事。
「這是……天空嗎？」紅團子那從始至終皆脫離不了機械的，也是因此才讓人能深刻意識到其非人類性質，平直毫無情緒的嗓音竟有些沙啞。
不是像方才表達無奈時故作出來的情緒，而是真正的，代表紅團子自身意志展現出來的真實情感。
――從有意識起便停留於鬼蜮，至始至終未曾見過鬼蜮外的一切。記憶裡只有鬼蜮一成不變的景色，以及幾許朦朧的、對於外面廣大世界的淺薄認知。
外界的天空……竟是如此的絢麗嗎？
秦預辰當然也聽出來這一點。便見他咦了一聲，隨後像是領悟了什麼般灑然一笑。也不再說什麼話來刺激紅團子了，而是從雲團上站起，介紹似的張開了雙臂。
「是的，天空。」秦預辰瞇眼，黑色瞳眸似是洩出了絲懾人的光。身前就是散發著熱量的煌煌日輪，腳下則是萬呎高空，可他卻彷彿感覺不到般，衣襬髮絲隨著狂風不停起舞：「這就是我眼中的――天空吶！」
側過頭，逆著光，秦預辰輕輕勾起嘴角。
「如何，好看嗎？」他笑著問道。
紅團子：「……」
紅團子自被創造伊始，便只以「任務」為一切行動道標。不知善惡，不辨美醜；不懂情感，亦不解人心。可不知為何，在看到這畫面的一瞬，它(祂)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心臟……或許稱之為核心比較準確，它(祂)的核心便彷彿被什麼東西刺激了一下。
有些酥，有些麻，還有些難解的慌亂。
紅團子：「……」
……
…………
「……不對，果然還是有哪裡不對。」明明很感動，卻不知為何感動不起來的紅團子喃喃。
立於雲端之上，雲層之下便是大地。沒有任何束縛，也沒有突然墜落的風險，可以仔仔細細一覽如此絕景，換個人來肯定興奮壞了。
畢竟「雲層軟綿如同棉花糖」這件事，是幾乎所有人在孩提時代都曾出現過，一直到上學被物理化的鐵拳重擊才（被迫）清醒，堪稱「失落的夢想」般的存在啊！
即使紅團子不是人，但殘留下來的那一丁點情感也足以使它（祂）意識到，並為之驚異、沉浸才對。
「唔，哪裡不對？」秦預辰收回手，將手掌平舉橫於額間，作瞭望狀：「不可能啊？這可是我構建了超久，從第一周目就開始思索，務必作到面面俱到，不論從前從後從上至下３６０度以至７２０度都毫無瑕疵的『天空一角』，絕對、絕對不會有任何ｂｕｇ的！以我二哥的人品發誓！」
――雖然他二哥的人品一向是個謎就是。
紅團子也沒問他為什麼不用自己，而是用其他人人品發誓這種蠢話了。在空中飛舞了一圈，它（祂）滿臉都是三觀碎裂的神情。
嗯，紅團子沒有臉，神情的形容是秦預辰自己幫它（祂）加上的。
就眼前的景況而言，這形容也挺形象的，不信你聽――
「你真沒框我？天空真的是……長這樣的？！」紅團子不可置信的尖叫。甚至由於音調過高，以至於尾音處有點岔氣。
唔，這不是挺活潑、挺人性化的嗎？看著一閃一閃頗有救護車還是消防車值勤時風範的紅光團，秦預辰淡定的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
天朗氣清，烈日高掛、白雲簇擁。嗯，到這裡還沒什麼問題。
讓我們將視線轉向一旁。
便見以那日輪為中心，一條條光帶呈放射狀向四周發散出去。紅、橙、黃、綠、藍、靛、紫，沒有你不知道的，只有你沒看過的，總而言之就是各種色系交錯排列，看上去讓人眼花撩亂的同時卻不知為何又能找到一絲規律……等等，規律什麼的才不是重點！
彷如角色倒轉，這回變成了紅團子向秦預辰再次確認：「真實的天空真的長這樣？你沒騙我？」
「我眼中的天空確實長這樣啊？」秦預辰滿眼無辜的看回去：「而且這種看一眼就能確認的東西，太容易被揭穿了。騙你又沒什麼意義……」
紅團子仍半信半疑：「可是常識告訴我，天空大部分時候應該是藍色的…？」
秦預辰插腰，一臉的「孺子不可教也」：「過去和未來的認知總是會變的嘛！就像時間軸不停往後推進，人類的智慧亦不會原地踏步，而是跟著不停累積、堆疊。時代越往後，就有越多的神秘被解析、轉化。總地來說，現在的世界跟你們的時代早就不一樣了！」
在紅團子越來越懵圈的神情中，秦預辰開始侃侃而談：「從上古時期茹毛飲血到已知用火，中間經歷了上萬年。可從中古時代進化到如今的高科技社會，中間可是千年不到！曾經的人們認為天空是最神聖的領域，雲端之上是天堂、是神國，是不可觸及的未知，但現在的人們衝破雲端、衝破大氣層，發現雲端之上還有宇宙。」
「人類探索的腳步永不停止，隨著科技的進步，解析的速度也越發快速。十年二十年聽起來短，但中間的認知差可能堪比過往百年的歲月吶！」
繞了一大圈成功用一大堆話把紅團子說暈，秦預辰偷偷瞄了對方一眼，尋思著感覺差不多了，這才愉悅的切回主軸：「――總之呢，我說那麼多，就一句話：不信自己出去看一眼，看到不就知道了～」
紅團子還沒從那一串話中繞回來，聽他說話下意識重複：「出……出去？」
秦預辰微笑點頭：「對的對的～就是出去！困守一方的井底之蛙，終究不過自己走一走、看一看。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也許心裡剛好有著什麼難題無法解決，出去看一看天、看一看地，東看看西看看，搞不好就想到方法了呢？」
也不知是什麼打動了對方，只見紅團子猶豫般在天空轉了轉，終究還是乖乖繞回了秦預辰手上。
「我就信你這一次。」它（祂）說：「希望你沒有欺騙我。」
「哎，我一向很誠實的，從來不說謊。」確實沒有說謊，只是本身剛好便是特例的秦預辰用輕快的語氣這般道：「那就，Let′s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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