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貝崇志醒時發覺屋中無人,很是納罕,更衣上班又發覺日曆大字寫着「星期六」,脱去西裝,又脱去眼鏡,捽了捽疲憊的雙眼,屋中踱步,一時游手好閒。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dYXmkGRm4
原來小柔徹夜難眠,心中擔憂一向耿直的貝崇志,不知是因何事不能啟齒,翌日天微光,一徑散步散心。樓下凌晨五時,天灰地暗,陽光在沉睡中緩緩蘇醒,但小販比日月辛勤,老早擺了攤擋,佔了最人旺之隅角。風起時,掛在唐樓木架的衣衫發發作響,小販起身按住攤上帆布;風停時,唐樓街角寂靜無聲,小販卻大聲呼叫,互相問候。
小柔離開了花園街,橫過旺角道,南下亞皆老街,東北前進到啟德。她每每受氣或遇上不快的事,都會來到啟德機場旁,鐵欄外看着一架又一架的民機起飛降落。她戴上耳塞,隆隆的引擎聲被隔去,只有升升降降的離別景象。早上七時的機場非中午般熙來攘往,但外國旅客也不乏。他們提着行李箱在小柔旁急急走過,也沒有留意這落泊的小女子。
「你好,打擾了,請問一號閘口在哪裏?」一個矮小的老婦人拍了拍小柔。她不得不摘下耳塞,老婦又問了多一遍,小柔恍然大悟,道:「沿着這路前行,左轉,見電話亭的對面就是了。」
小柔常常被人問路,即使不曾到乘過飛機,但被問多了,自己只好繞過整個啟德一遍,免得被問時尷尬,算是半個「地頭蟲」。
婦人微笑道謝,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問小柔:「我的兒子今天從英國回來,但我不識字,在哪接機也不知道,你可以帶路嗎?」
助人為快樂之本,小柔收起耳塞,陪着老婦走入機場。小柔只入過候機處一次,還是機場內迷了路誤打誤撞到了那裏,霎時間要帶路,也只能靠運氣了。
路途上兩人暢談歡笑,老婦己七十開外,生了七個兒,兩個夭折,大子已成家立室,二少和三少是雙胞胎,同是聰敏,拿了獎學金到英國留學,今天正是碩士畢業凱旋歸來,不亦樂乎,老婦説起來眉開眼笑,小柔見她喜悦,愁情漸鬆。
「你真好人,是不是名花有主了?」老婦問,小柔雙頰一紅,腼腆地頷首,但一想到貝崇志昨日反常的表現,不禁傷感,道:「有是有,不過——」「年青人的吵鬧過了一夜就消氣,不必心煩吧!」老婦似看穿了小柔,又道:「你是個可人兒,你男朋友一定愛你愛得很。」小柔笑而不語。
貝崇志一向對自己寵愛有加,從不欺騙自己,上次隱暪自己是因籌備周年慶祝的驚喜。小柔下個月生日,難道貝崇志在愁煩生日禮物?想到此處,樂觀的她眉頭一縱,憂愁一掃而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轉眼間就走進了機場內。啟德機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燈火通明,乳白方磚配上橙黃天花,兩旁支柱聳立,外側全是店鋪,旅客可買手信或機上用品,遠處閃着泥黃燈牌:接機大堂。一徑直入,天花與地板混然一色,白透菊黃,黑邊白磚可見機場樸實無華之建築氣格。本來機場外人流不多,怎知一到接機與登機處,人流暢旺,吵鬧聲湧至,旅客拖着笨重的行李急步走,有的卻輕裝不帶行李,與友人暢談,臉上展笑,乍看便知其如老婦一樣在等候家人。
「多謝你啊,小柔,你送到這裏便可以了。」老婦掬笑,本身已是駝背,彎腰道謝時更顯矮小,小柔立刻攙起老婦,説客氣了。
兩人分手後,小柔在機場又繞了一圈,手信店的貨品琳琅滿目,看了一圈又一圈,終是揀不下手,雙手抱空出了機場,乘小巴回旺角。
小柔掏出鎖匙,門後傳出胡亂八糟的金鐵聲,她急快扭開門鎖,乍見貝崇志赤裸上身,汗流浹背,地有白漆、木條、封膠,和各式各樣的工具,他頭子沒望小柔一眼,垂頭的凝視着地上的雜亂。
「牆快修好了。你先去梳洗,待會去餐廳晚飯。」貝崇志拭去額汗,從容地説。小柔見問道:「怎麼不叫師傅來?用不着自己動手吧?」貝崇志笑道:「省點錢才能帶你吃好的啊!我快修好了,你洗澡然後我去,我肚子餓扁了!」
小柔沒來得問個究竟,就被趕入廁所了,沖洗罷,貝崇志也收拾好工具,急急腳走進廁所,沒説上一句。小柔走進睡房,地有木碎糠,惟牆壁已補,門的痕跡無影無蹤,她手指微壓,牆垣竟聞風不動,穩如泰山,看來暗門的彈簧鎖已移除了。她從廚房提來掃把,掃去木糠,又濕了布,房中平面全都抹淨。
「好了,出街吃飯吧!」房外傳來貝崇志厚實的聲音,小柔更了衣,換了一身翠黃花紋上衣,下穿貼身寶藍牛仔褲,非常時尚;貝崇志戴上銀框眼鏡,着淺藍恤衫,寬大的西裝褲,沒有領帶,減去平日的上班味。
兩人挽着手下了樓,去了同愛的「花園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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