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案:看得明的,就明白是說甚麼。
*此篇為第三人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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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情總歸要付出代價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S2AvJ6BTR
只是人們永遠預想不到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PjMVYPulP
支付的代價會是甚麼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sJGAfyy6
又會由誰來支付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cMnOGFfx
在歌舞昇平之中,承擔代價者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qMVeXpfFS
往往注定成為被遺忘的那個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uQ3W3a5v
也或許,是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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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熒走到無極樹神殿的地底最深處──無極潭的所在地。無極潭,正是無極樹根部伸延的終點,是無極樹汲取生命靈氣的地方。
幽熒懸空踏在深潭之上,留下一個個漣漪之紋。走至水潭中央後,沉入潭水最深處,結出複雜的手印、唸出不同時空時代語系的咒文,打開位於此處的虛空之所──幽界。
她沉入暗色光陣中,身影晃眼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連燭照都不知道的地方,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yGqIGM4Nd
這是一個用來避開序守和天道的地方,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cQs2hyk6o
這是一個結集了很多很多先輩、累積了一代又一代力量所創造出來的地方。
幽界──漆黑虛無的空間、時間靜止的空間、一個與宇宙秩序割離的空間。
幽熒看著飄浮在漆黑虛空中的女人,那個由祂最後一片碎靈轉生而成的人類。
「無已……」幽熒無意識地喃喃唸著女人的名字,想起神格意識剛甦醒的自己,一心只想著天道綱常,下意識便將自己最後一片碎靈召來大雍,好讓祂能順利降臨人界與燭照一起封印空無。直至神格與其他碎靈的意識融合,這些碎靈所歷之劫便化為祂神格意識的一部分,那一刻,祂突然覺得自己對無已很殘忍。
尤其,在祂以神識連接這片最後碎靈後,祂愈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看著她返回原世界後,人前笑人後哭的痛苦,感受著她從無間斷的思念,那種只想對方幸福的強大心願。祂,終究忍不住出手。
為她,也為祂。
祂以為只要模仿天道所設的白駒令模式,由祂為無已創設出禁制條件,便可容許在天道之下運作。不想,此舉卻不為天道所容。在祂化身螢火蟲到任府探看一下無已的情況後,終究引起天道的注意、干預,一把將祂的原有計畫通通毀了。
正好在那一刻,另一個存在於祂靈之中的記憶,因著激烈的情緒變化,突然解除了封印……
想及此處,幽熒不禁握拳。哼!這不就是人間所謂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麼?
被空無侵佔、碎靈歷劫、遇上無已,幽熒認知到,自己痛恨天道。
在祂被空無侵佔軀體時,空無之力將遠古的記憶烙印在幽熒的神格之靈中,並加以封印,藉此避過天道的發現。現隨著空無記憶封印的破除,幽熒不但知道了許多天道隱藏的祕密,更知道過去也出現過跟祂情況相似的神祗。祂祕密追查一切,疏理所有蛛絲馬跡,最終盜得那個東西,也尋到打開這個幽界的方法,取得所有先輩遺留下來的手扎。
祂知道,自己的行動不能瞞得多久,祂已預想了最壞的情況。只是祂仍然孤注一擲,選擇了這條路。
唯一,就是對不起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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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已在原世界倒下瀕死之際,被幽熒施下了隱藏靈魂靈息的術法,帶到幽界。
憑藉幽熒的力量,幽界的特殊環境,總算暫時勉強遏制了無已身上的反噬。為了掩人耳目,幽熒可還在原世界留下一具無已的假屍體。
幽熒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進入此間,嘗試以不同方法研究如何解除無已的反噬。不過,真的相當困難。
直至祂在先輩的手扎中,看到無極果在長期吸收此潭水中幽界的特殊力量後,可能衍生出的另一功能,還有另外數種術法,祂才終於湊合到一個可能成功的方法,唯此法也只有五成成功機會。
今天祂決定讓無已短暫醒來,因為有些事、有些話祂希望告訴她,而有些決定,也必須由無已自己下,祂,不應該越俎代庖。
即使祂是神,祂也不希望將自己的意願強行加到人類身上,即使這個人就是祂的碎靈。祂可不是天道那種以天綱正義之名擺弄人類的混蛋。
無已在幽熒的術法下緩緩張開眼睛,初看到祂時,毫不掩飾地露出厭惡的眼神,接著又慢慢變成迷惑、不解,眼神複雜得可以。
大概是無已在幽熒身上,再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玄都一役時,幽熒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格和俯視眾生般的眼神吧。
現在的幽熒,充滿人的氣息。
幽熒告訴了無已三百年前那場空無之戰後,祂神格的靈化成碎片落入三千世界歷劫,而祂,自此繼承了所有碎靈所歷之劫的記憶,也因此生出了類似人類的情緒與情感,以及告訴她,自己跟她一樣,厭惡天道。
無已眼中的警惕慢慢淡去,在聽到原來是幽熒幫助自己回到大雍後,不解地看著幽熒。
「哼,也罷。老娘現在看天道也不順眼,沒差!」幽熒滿含諷刺地對她說出心底話。
幽熒與無已的討論結果,是無已選擇那五成的生存機會。幽熒也答應她,祂有法子保她在大雍活下去。
決定已下,幽熒看著眼前的無已,終究還是忍不住告訴她:
「妳就是我最後一片碎靈。」
在無已詫異地張口,幽熒對她說完最後那一番話,她便將自己體內煉就好的丹藥渡給她,同時,抹去跟碎靈的相關記憶。
無已雖是祂的碎靈,但身為一個轉生的凡人,知道這些只有害無益。
※
無已突然憑空出現在蕭府正廳時,淵仲秋和龍念公主正難得地進行著「溫馨」的母子交流。
淵仲秋眼角一瞥到廳中突然出現了人影,立時擋在龍念公主前方,待看清楚來人後,愣了一下,便立即斥退打算出手的暗衛。
淵仲秋看著眼前散發出一股熟悉力量的無已,全身肌肉不由得繃緊,當他看到無已泛著金光的全黑眼珠時,立時狠狠地盯著眼前「人」,抬起沉淵,蓄勢待發。
早在淵仲秋斥退暗衛之時,幽熒已將淵龍二人拉進祂剛劃出來的特殊空間。
「無姑娘?還是……幽熒?」淵仲秋沉聲地問。
「呵呵,還記得我啊!淵教主,還是應稱呼你一聲蕭蘭庭?」
「祢把無姑娘怎樣了?她不是已平安返回自己的世界嗎?」淵仲秋帶著迫切,質問眼前的神。
「平安……」幽熒頓了一下,略帶諷刺地說:「也對,你們所有人都以為她已平平安安地活在她原來的世界,沒有人知道她回去只不過是不想死在你們面前,不想讓你們這些人難過內疚一生。」
「祢說甚麼?祢給我說清楚一點!」雖然淵仲秋語氣中的怒意再次攀升,但他心底卻滲出了一道寒意,是一種害怕真相的膽寒。
「好吧!她不願說我替她說。無已來到這個世界,被識破身分後,便會遭到反噬,這是再次回來的規條。原本我可以控制反噬的情況,可是中間……嘖!被橫插一腳,弄得完全失控。總之,反噬一旦開始,便不可挽回。至於她到底為甚麼要冒這種風險回來,你們應該都猜得到吧!」
「她……放不下兄長。」淵仲秋遲疑著開口,不是問題,而是陳述。
「對啊!她就是擔心任天涯活得不好,所以寧願自己活得不好,不對,是明知可能活不下來,也要再次來到這兒。而你們這群人,雖然表面沒有說,但心底還不是在抱怨她對任天涯用了忘情丹麼?你們根本完全不知道她為了任天涯,付出了甚麼代價。」
「那……她現在到底是活著,還是……」淵仲秋盯著外表無已實為幽熒的軀體問道。
「我已盡了我的能力,至於她能否活過來,我只有五成把握。」幽熒邊說邊聳肩,此舉又燃起了淵仲秋的怒氣。
「祢就不能認真一點救她嗎?祢不是神嗎?」
「誰告訴你神甚麼都做得到?甚麼都不懂的屁孩!」幽熒忍不住對淵仲秋翻了個白眼,心底不禁暗罵:若我甚麼都做得到我還不第一時間滅了天道!「總之我可以做的部分都做了,現在就看看你們是否願意救她。我先挑明,救她這行為可能有違天道。怎樣?敢不敢接手?」
淵仲秋慎重地想了想,望向自己的母親,後者爽快地回道:「蘭庭,你還猶豫甚麼?就憑她當初在玄都一役救過大雍,救過我們,在道義立場上我們已應該救她,更何況她是為了展鴻才會遭受此罪。你不用擔心我,做讓自己無悔的決定。」
「我們接手,請祢告訴我們怎樣做。」
「好!爽快!」
幽熒向淵仲秋和龍念公主細述了之後的治療方法,也將兩顆無極果交給他們,交代使用方式,以及適合採用的治療術法與靈藥。
「坦言,這種反噬之傷從沒試過有人成功治癒,你們放手一搏吧!反正不試一定死,試試還有一線生機。」幽熒輕輕拍了拍衣袖,「對了,無已左胸傷口旁有一個術法印記,是用來保護她的,千萬別打算弄掉。你們還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要離開了,長時間依附在她身上會對她造成額外傷害。」
淵仲秋看著幽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為甚麼祢願意幫她?」
幽熒聞言呆了呆,然後淡淡地笑了,仿如春雨般滋潤萬物的笑容。
「大概……我捨不得她死吧!她若死了,我就好像輸了,輸得徹底……」幽熒笑容中突現一絲無奈。「對了,往後即使再有人知道無已就是掌門姑娘也不會再出現反噬,這點你們可以放心。還有,不要告知任天涯,這是無已自己的要求。」
無已緩緩闔上眼睛,身體像斷線傀儡般剎時倒地,淵仲秋連忙上前接住。
在淵仲秋和龍念公主被推出幽熒的空間時,都不約而同地聽到空氣中傳來一句話:她就交托給你們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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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已的治療過程難度十分高。
雖然幽熒已使用自身神力將大部分反噬帶來的傷害排除,但有部分傷害始終要透過靈藥和特殊術法漸次消減。幽熒留下了神果無極果,也提供了一些可使用的靈藥清單和人類可使用的術法給他們,但如何配合使用,始終要他們仔細反復研究。
為此,淵仲秋聯繫了任墨因,再由任墨因出面聯繫蘇家;龍念公主出面聯繫唐家和花家。也許是念在無已在玄都一役的功勞,或許是念在跟泰重門掌門的私誼,蘇唐花三家都願意伸出援手。
蘇家由家主蘇空青帶領南宮杰和蘇慈研究治療方案,唐家與花家幫忙搜羅靈藥。
原本他們想找呂大師幫忙,可是呂大師卻避而不見,只派了小廝轉述自己的話:「命與錢,他選擇前者」。既然如此,六大家族也不好勉強。
只是從此以後,呂大師發現他再難坑到六大家族的錢。不過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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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無已離開當晚,任墨因在書房發現她留下的兩封書信。信中,無已告訴他有關忘情丹一事,並在信中道歉,餘下的內容,全都是有關任天涯的──他的好惡、他的習慣、他一般處理事情的方法、有甚麼事容易令他鑽牛角尖、開解勸說他的最佳方法,最後就是羅列出一系列可能會吸引他的女子特質。滿滿八頁信紙,所載的無非是希望任天涯能過得快樂、幸福。看著這封沉重的信,任墨因想起自己跟蕭聆珝的有緣無份,不禁輕嘆。
因此,當任墨因從龍念處得悉無已重返大雍並重傷的消息時,是打從心底震驚的。當時他急忙通知德叔要前往蕭家後,便立即策馬離去。雖然他不認同忘情丹一事,但他也明白,這不過是因為深愛而已。
直至他到達蕭府,從龍念口中得悉無已反噬致死的真相,他心下對她真的只餘惆悵與感慨。看著無已了無生機的慘澹臉容,最後他苦笑著跟龍念說了句:「也不過是癡兒罷了!」
就算幽熒沒交代,他也不打算將無已一事告知自己的兒子,一來救回來的機會渺茫,二來兒子已經甚麼都忘記了。
回想二人深愛對方,卻一直只從自己角度為對方考慮、為對方作出抉擇,最後使得二人變成陌路人。任墨因想起現在還要為兒子張羅婚事,真是無比惋惜糾結。
就在任墨因打算通知德叔在任府庫房中取出一些延命靈藥時,他萬沒料到會收到展鴻的水鏡。幸而只是尋常詢問,大概展鴻只是疑惑他為何匆匆離府,又為甚麼龍念會動員這麼多高人為一人治病。畢竟,兒子已忘卻一切。或許這算是幸事,否則展鴻若知道真相會有多難過自責。
花了近一個月的檢查診斷與反復研究,蘇空青終於敲定治療方案,大家也總算鬆一口氣。
治療期間,他們找了北辰玥幫忙。當北辰玥知道病人是無已時,爽快答應。
只是當北辰玥在蕭府看到南宮杰時,原本帶著微笑的臉,當下拉下來。至於南宮杰嗎?對著北辰玥就像看到債主一樣,只是不斷陪笑。其他人不是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就是無視,反正大家管不來,他們不耽擱治療便好。
北辰玥雖不是修靈之人,但只要相關治療不涉靈力,她總能完美完成。為了照顧無已這個危重病人,她甚至親自為她守夜,以便隨時應付突發情況。醫德可真的沒話說,就是脾氣性格有點不太好。
話說某天早上,南宮杰與蘇慈前來為無已進行例行檢查,順道跟北辰換班。當時北辰玥對著二人冷哼一聲,不無諷刺地道:「男人果然靠不住。當初在任家別院任大人可是對這位無姑娘呵護備置的。現在我來了十多天,他連個人影都沒出現過。我還聽說他好像今年會成親啊!甚麼山盟海誓此心不渝,還不是眨眼作浮雲,轉頭抱別人。哼!南宮杰弟弟,我 ‧ 說 ‧ 得 ‧ 對 ‧ 嗎?」
「哎……」南宮杰一副有口難言。
「北辰醫師此言差矣,展鴻自有苦衷,他……」蘇慈看著無語的師兄,只好出口為好友辯解。
「他有出現過嗎?沒有;他有傳訊來問候過嗎?沒有。這還不是薄倖?這還不是無情?哼!就說男人沒個好人,果真如他的父親一樣寡情。」說畢哼哼兩聲,繞過兩人步出房外。
「師兄,你為甚麼對北辰醫師這般……容忍?」蘇慈一臉不解地看著南宮杰。
「唉,只怪當年自己好心辦壞事,玥姐姐弄得現在這副德行,我也難辭其咎。罷了罷了,師弟你別問了,還是先看看無姑娘的情況吧!要評估一下須否調整用藥比例。」
蘇慈見南宮杰一副無可奉告的表情,也就選擇閉口不語了。反正師兄說了他也未必想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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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幽熒返回無極樹神殿,祂開始覺得自身的力量出現了變化,像有一種無形之力想干擾祂的行動。
回想起先輩手扎中某段內容,幽熒冷笑一聲,又是這種做法。參考手扎的方法,幽熒並無拔除體內的干擾之力,只是在自己的靈府中劃出一個獨立角落,將干擾之力困於其中。
幽熒心知,時機還未到。
這段日子,燭照發現幽熒沒有剛回來時的活躍。幽熒剛返回神殿時,最喜歡四處跑,跑神界、跑人界,總之就是沒停下來的,還經常拉著祂玩著一些奇怪的玩意,又或拿著話本哈哈笑個不停。這陣子幽熒卻一直安安靜靜的,雖然偶然會突然短暫不見人影,但祂知道幽熒沒有離開神殿。
想了一會,燭照走出神殿,最後在後花園找到似乎在發呆的幽熒,將拿著Switch的手遞向祂,道:「我陪祢玩。」
幽熒看著燭照總是沒甚麼表情的臉,再看著祂遞過來的Switch,不禁笑了起來,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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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熒終於得到祂最想要的消息──無已在六大家族幫助下痊癒,與任天涯兩口子過著幸福的生活。
幽熒在神殿外盪著秋千,祂能感應到,無已現在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回想起其他碎靈經歷的劫,沒有一個是能得善終的,深情錯付、全家滅門、生而為奴、眾叛親離……每一塊碎靈一生都受盡折磨,不是鬱鬱而終便是不得善終,簡直就是天道故意藉此懲罰祂被空無侵佔而失職一般,要祂一直承受這些哀痛,藉此不斷凌遲折磨祂。
無已是祂最後一塊碎靈,祂希望她能有一個不同的結局,一個美好的結局。
困在靈府中的干擾之力不斷膨脹,幽熒現在要花上極大的力量才能遏制它,這變相在不斷削弱祂的力量。
也許,是時候進行那一步了。
某夜,幽熒潛入無已的夢境,兩人滿愉快地交談,祂終於切身確認,祂這塊最後的碎靈,終於踏上跟其他碎靈不同的路,收穫了真正的幸福。
最後,祂上前抱著無已,在她無所知的情況下將那個東西封印在她的體內,並將那東西跟她的靈魂連結起來,再施下一個防禦禁制大術。當然,對無已這個凡人而言,她只會感到眉心一熱,其餘的甚麼都不會知道,而且,她也毋須知道。
別離前,幽熒在無已耳邊最後低喃:「別忘了我的話啊!」
就這樣,祂告別了自己最後一片碎靈。
※
當幽熒返回無極樹神殿時,一如祂所料,序守來了。
幽熒走到燭照身邊,微微向序守欠身:「序守大人,歡迎光臨啊!」
序守冷冷地看著幽熒,沒有感情的平板聲調仿如無機質的機械女聲:「祢知道本座為甚麼來此。」
幽熒假裝聽不懂,露出一臉疑惑地問:「序守大人,我真的不知道祢為何突然到來啊!」
「身為一個擁有神格的神,不要給本座來人類裝傻扮懵那一套。」
幽熒看著眼前面無表情,語調刻板的上神──序守。對啊!這就是世人崇拜敬奉的神靈,可惜世人永遠不知道,神靈從來都不曾關心過他們的喜怒哀樂、生死存亡。祂們只是居高臨下,冷眼看著世間的流動變化,控制著世道、監視著生命,一旦發現違反天道綱常與法則的存在時,瞬即無情抹煞,世間一切生命,於祂們而言,不過是蜉蝣。
想著重新復活過來後的種種,幽熒看向一臉茫然的燭照,除了碎靈,祂最珍視的就是燭照。祂倆一同誕生,一直守在一起,幾乎等同於自己的半身!
心下嘆息了一下,既已到了此刻,幽熒也懶得再裝了,看著序守的態度,不用想也知道祂必然是站天道那邊的,也罷,索性將一切撕破吧!
「哼!現在才發現失竊了,能力會否有點低?序守大人。」一反過往的恭敬態度,幽熒語帶輕佻,明顯是對序守的挑釁。
「立即交出來,否則排除抹煞。」序守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語調愈發尖銳。
「人家很怕啊──」幽熒倚在無極樹下,樹上吊滿泛著彩霞光芒的無極果,維持祂與燭照神格生命的真正能量來源。
燭照看著幽熒與序守的對峙,心下生出一種不知該怎麼辦的感覺。這是燭照第一次真正體驗到甚麼叫作擔心與害怕。
「序守大人,幽熒祂……」燭照還未說完,便被幽熒打斷了。
「燭照,不用再說了!」幽熒制止了燭照的辯解,繼續不留情面地對著序守發話。「燭照甚麼都不知道,這是我自行做的決定,有甚麼事直接衝我來。至於祢要我交出來的東西,我交不出來,也不會交出來。」
「祢真的知道自己盜取了的是甚麼?」序守帶著一絲遲疑。
「嘖!不就是命樹之冊麼?奇怪我為甚麼會知道這個的存在?嗯?」幽熒看著序守瞬間瞪大了的眼睛,心中覺得更爽。「哼!我偏偏不告訴祢。」
「不可能!就算祢知道命樹之冊的存在,也不可能有那個能力盜取!」序守平板的語調,終於出現龜裂了。
幽熒心想,原來不是完全沒感情,只不過是對自身以外之事完全冷漠罷了。
「抱歉啊!偏偏就是我這個比祢低級的神祗偷了的,很沒面子吧?還是,無法向天道交代了?嗯?」
「幽熒!祢當真以為本座不敢抹煞祢?祢也太自大了吧?」
「不不不,我怎會以為祢下不了手?畢竟創世以來,序守大人便是天道最忠實的劊子手,命喪祢手的神祗與存在不計其數吧?即使是祢的同伴──空無,祢不是也能痛下殺手麼?空無當初為何叛變,真的是因為野心嗎?」聽到幽熒的話,序守眼神變得更陰狠。「天道運行,衍生萬物,神、人、動植物,一切生命都是天道所創造,心,也是天道賦予。神輔助天道,人管理大地。天道賦予人心,七情六欲,悲喜哀樂,天道給人自由選擇人生的道路,但人類作出選擇時產生的意志又是從何而來呢?我從前以為選擇意志是人的自由決定,但原來由一開始,他們的選擇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為天道一直控制著一切!世間偶爾會存在選擇悖逆天道決定的人,說到底他們不過也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罷了,但天道、祢們則將他們視作違反天道綱常的存在,將他們通通抹煞掉。這是甚麼道理!?當初就因為空無不滿天道的運作模式,提出異議,序守便將祂的神格意識毀了,並封印祂的力量,若非因為還需要空無之力維持天道間的力量平衡,想必序守大人祢早就完全抹煞這個曾經的同伴吧!接著還要編出一個個謊言故事,說甚麼空無生性凶暴、叛逆天道,故要封印祂,將人界的人完全蒙在鼓裡。」
「祢知道得太多了……」序守殺意滿盈的雙眼盯著幽熒,終於召出祂的專屬武器。
「想抹煞我?還不行吧!」幽熒滿不在乎地笑著。「祢們還需要我身上的力量來封印遏制空無,更何況我的靈至今還未完整。」
「殺掉祢最後一片碎靈的轉生,祢們融合後本座便可抹去祢的存在,新的神祗自會誕生取代祢的功能。」序守將武器指向幽熒,展開的靈壓輾得幽熒單膝跪在地上。
「只要祢們一動無已,我包準天道綱常立即崩潰!」幽熒向著序守吼出狠話。
序守滿臉陰森地盯著幽熒,想了一會厲聲道:「祢拿了命樹之冊做甚麼?難道祢……」
「猜對了!就知道祢們卑鄙,我怎會不留後手?我已將命樹之冊封入無已體內,並將它與無已的靈魂融合在一起,不要說殺死她,就是祢想控制她、出手傷她,或讓她不得善終,或做出甚麼事讓她身心崩潰,都會令天道偏離正常軌跡。怎樣?佩服我吧!」幽熒臉色愈見蒼白,唇角笑意卻不住擴大,可在靈壓下,終究還是吐出了一口銀白色的鮮血。
「幽熒!」序守舉起武器正打算劈向幽熒,燭照卻立即閃到幽熒面前阻擋。
「序守大人!請手下留情!」燭照焦急的聲音,聽在序守耳中不過如蟲鳴,落在幽熒耳中卻讓祂萬分難過,祂不希望燭照因為祂而出事。
「燭照,沒祢的事,躲開!」幽熒壓低聲音向燭照說,可惜,燭照就是不聽。
「序守大人,三百年前的事根本不是幽熒的錯,即使是,祂棄形散靈,經歷萬劫,也足抵過失吧!祂現在性格之變,是因為天道要祂承載所歷之劫的所有記憶,也是祂會做出這些事情的原委。」燭照頓了頓,像下定決心似的吸了一口氣。「若真要說誰對誰錯,錯的是天道的決策而不是幽熒!」
幽熒呆呆地看著燭照的背影,分離三百多年再次重逢,祂以為燭照跟祂不同,還保存著從前的個性。但是,祂現在這番話是甚麼意思?祂居然質疑天道錯了?
燭照這是在找死!這個想法躍進幽熒的腦中,祂必須想法子救這個傻瓜拍擋。
「序守大人,現在的狀況是:祢動不了我,我也動不了祢。祢想各退一步,還是來個魚死網破?」
「就憑祢?有資格跟本座談判麼?」序守冷笑著,「本座殺不了祢,難道還封不了祢?封住祢後本座自能慢慢找到解決方法。」
幽熒強橕住身體,慢慢站起來,「那就是沒法談了。」
剛擱下此話,幽熒一下子瞬移至神殿中封印空無的祕室,燭照像猜到祂要做甚麼似的,立即瞬移跟上,並順手施下一道道靈障隱藏二人氣息,也因此,序守隔了好一段時間才後知後覺地趕到祕室。
幽熒站在空無封印中央,向自己施下手扎中最後一頁的術式。一下子,空無部分力量被激起,與幽熒自身的力量絞在一起,兩股不同的力量漸漸同步,融為一體。幽熒自雙足開始石化,燭照剛趕到祕室,看到的就是此幕。
「幽熒!祢到底想幹甚麼?為甚麼……」燭照想走進封印中,卻被幽熒制止。
「別踏進來!燭照,我必須保住無已,她活著,便代表我所做的是正確的。我唯一覺得抱歉的就是祢。謝謝祢,我永遠也是唯一的拍擋,我的半身。不要再相信天道與序守,可以的話快逃吧!不要幻想祂們會放祢一馬。」幽熒微笑地看著這個長久以來,不管自己是否在祂身邊,都一直伴著自己的拍擋。「這個術式會將我石化並將我的意識封在其中,現在我的力量已跟空無的封印連結,只要天道序守一日還須遏制空無,便不會打破空無的封印,也便不能毀掉我。燭照,我總算做到我想做的事了。答應我,別難過,好嗎?」
在幽熒說至這裡,石化已侵至祂的肩頭。
「幽熒……無已一死,碎靈便會重新跟祢融合,屆時……天道與序守大人必定會毀了祢的神格之靈,以孕育出一個用來頂替祢的新神祗的。」燭照從來沒有如此難受過,即使是三百年前幽熒之靈散落三千世界,祂還感覺到幽熒的氣息、祂還有盼望重聚的一天,但現在根本是宣判死刑,祂要失去這個自誕生起便並肩同在的拍擋了。「幽熒……我只要祢一個拍擋!」
幽熒看著燭照的臉,露出驚愕,祂第一次看見燭照流淚,罕有的溫柔地說:「別難過了……」
燭照看著石化漸漸爬上幽熒的頸項,突然快速地接住自己落下的一滴眼淚,將自己這天的記憶封存其中,再以術式將之封印成一顆暗黑泛金芒的記憶珠,手一揚,釘入幽熒的耳珠上。
幽熒愕然地看著燭照此番舉動,還來不及說甚麼,便已完完全全石化。
當序守來到祕室時,入目的是完全石化的幽熒。
「可惡!」序守沒有衝擊空無的封印,只是研究著幽熒施展的術式,希望能找到破綻。可是,祂又哪有這麼容易找到破綻?
幽熒尋到的幽界,裡面存放的手扎,正是由過去曾反抗天道的先輩神祗,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所有術式都是針對天道與序守這個級數的神祗所研創出來。新的神祗會不斷誕生,當中總會出現思想迥異於天道之輩,祂們總會找到先輩留下的鎖匙,再作出嘗試與挑戰,直至達到目的。
「燭照,祢打算怎樣做?回答本座。」序守在研究無果的情況下,決定先處理眼前的燭照。
「我會留在這兒,繼續看守一切。」燭照沉聲回話。
序守瞇起雙眼看著燭照,彷彿在權衡著祂的話。
「好,那祢繼續原先的工作吧。」序守一邊說著,一邊卻快速以手上刀刃貫穿燭照靈府。刀身一旋,燭照軀體與神格之靈盡皆變成粉末。
序守冷漠地看著地面的粉末,回復本來高高在上的神情。祂憑空抓出一個瓶子,將瓶中的金色汁液澆灑燭照遺落的粉末上。靜待了一會,粉末中生出一朵燦金色的花苞,花苞瞬間長大,花瓣旋開,異香撲鼻,裡面蜷縮著一隻白金毛色的神獸,當神獸張開金色的眼瞳、步出花床時,即幻化成一個跟燭照有七分相似的外表。祂目無表情地跪在序守跟前。
「今日起祢便是無極樹神殿的新主子,新一任的燭照。好好看管這兒。幽熒石化的情況若出現任何變化,必須即時通知本座。明白嗎?」
「謹遵序守大人吩咐。」跟序守一模一樣平板的語調,這就是取代了變成齏粉的燭照、絕對忠誠的新生神祗──新一任的燭照。
這,也是代表陰陽光暗的燭照與幽熒不再雙生的開始。
※
百年後,無已死亡,碎靈融入石化的幽熒之中,幽熒的神格之靈重新歸一。
同一時間,新任序守來到祕室,不顧空無封印的完整性,強行切斷幽熒與空無封印間的聯繫,並即場毀去石化的幽熒及其神格之靈,取回命樹之冊。只是誰也沒有察覺,命樹之冊的力量已不完整。
新一代的幽熒自暗黑之花中誕生,恭送序守後,祂在殘存的花萼下方拾到一顆暗黑泛金的珠狀耳環。像被蠱惑般,祂帶著迷惑拾起珠子,並將這顆耳環戴在右耳上,然後步出封印祕室。
燭照與新誕生的幽熒遵守著天道,在無極樹神殿中繼續履行祂們被天道賦予的職責。
至於神殿地底深處,幽界依然隱藏在深潭之中,默默等待再次開啟它門扉的神祗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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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遺落在人間的命樹之冊的力量在繼承者身上覺醒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L6CB4IpmF
當新一代神祗中再次出現異變者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A5aIIgFmh
當那個人與那個神相遇2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l56eRFSiW
他們,將會創造出全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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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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