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是多麼熟悉,一切又是多麼陌生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vEvchkCkd
我答應過不離開你,我承諾過會陪著你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pnrkJLosa
但,我終究是食言了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3BW1qH5kk
你,會怨我、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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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袋感到一陣暈眩,待耳鳴逐漸消失,我聽到一把仿如隔世的機械女聲。
「下一站是宛城花園……」
我有點艱難地張開眼睛,身下依舊是軟舊的公車椅子,周圍是疏疏落落的下班人士,車窗外閃過一盞又一盞街燈……
一切是多麼熟悉,一切又是多麼陌生。
眨了眨開始泛紅的雙目,心中一陣酸楚,眼眶再也盛載不住了,淚一滴一滴地滑下。我半蜷著身子,頭埋在膝上的手提包,無聲地哭著。不知哭了多久,直至肩上傳來一下輕拍。
「小姐,公車已到總站了,要下車了……」
「喔,對不起,我這就下車。」我胡亂地擦了擦眼睛,匆忙地走下車子。背後又傳來司機的聲音。
「年輕人,別難過了,生活是苦,但還是要好好的向前看啊!」
對啊!無論在哪兒,都要努力的活著。這樣的我,才是你認識的我吧……
※
慢慢往回走,慢慢走回家……一個人的家。
昏暗的街道,疏落的街燈,地上拉得長長的影子,遠一點的、散發著點點燈光的高樓大廈,在在都告訴我,我……回來了。
回到家中,把手提包隨手一丟。出門前來不及丟掉的垃圾袋仍擱在大門旁,幾封待處理的信件安安靜靜的躺在茶几上,案頭的日曆仍是那一天,不對,應該是今天還沒過。
在浴室中褪去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齊肩微捲短髮,標緻五官,本應是我最熟悉的身體,現在卻像看著另一個人似的。目光下移,驀地停在左胸心臟附近兩指寬的新疤上……
手指輕輕撫上,是疤痕癒合初期獨有的粗糙觸感,淺淺的一道暗赭色豎痕,微微凸出,就像被薄刃所刺遺留下的痕跡。
看著這道疤痕,我低聲呢喃:「是呢?的確是乾淨俐落的一刀,扎刀人更是我自己啊!」
熱水源源不絕地流出,浴室熱氣氤氳,我把臉深埋掌中。腦海中是混亂的,但又無比清晰。
泰重門、嗣靈、風絮令、瑜念樓、蘆葦蕩……還有胸口的印記,都在提醒我這並非一場夢。
玄都一役中你傷痕累累,你緊抱我不放,還有你那句深刻在我心頭的話: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c0bMHJ7Wb
「父親還活著,你在我身邊,這些大概是發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了。你……不要也離開我。」
我答應過不離開你,我承諾過會陪著你,見證你跟父親和好……雖非我所願,但,我始終是食言了……
你會怨我、恨我嗎?大概不會吧!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甚麼都一人扛著,甚麼都往心裡放,教我如何放心?
※
大量煞氣聚集玄都上空,幾近蔽日;街道上屍傀橫行,人們爭相走避,慘叫聲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你指揮著都護兵士,試圖力挽狂瀾,蘇家、花家、唐家、乾元門,連龍家也加入其中,可是空無力量太大,即使集眾人之力也未能與之抗衡。我緊跟在你身邊,喚出天落刀抵擋煞氣,可惜靈力不繼,揮動兩次便脫力了。你以靈障將我護在身後,揮起屠祟,豔紅的火龍飇出,一次又一次打散煞氣。看著你握刀的手漸漸滲出鮮血,我很想幫忙,卻無從入手,巽坤、乾離助力有限,那刻我是多麼痛恨自己的三葉天資,為甚麼平日不少看些話本多刻苦修練。
徨徨間,一把陌生的女聲在腦中響起。
突然,眼前景象變得模糊,我再睜開眼時,只見四周雲霧圍繞,甚麼都看不清楚。
我在心中不斷呼叫嗣靈,牠卻全無回應,不像沉睡,反似消失了。
我浮在虛空中,忽然眼前一堆幽幽綠光聚攏,幻化成一女子的身影。
「妳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我將引渡妳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我心中警鈴大作,原想拔刀,卻發現武器不翼而飛。「你是誰?這兒是甚麼地方?」
「我是幽熒,我需要這個身體,作為降臨此世的媒界。」
「我憑甚麼相信你?你將我困在此是何意?」努力做出防禦之勢,可惜這兒全無著力點,我只能盯著那個虛浮半空自稱幽熒的身影。
「這兒是我劃出來的空間,位於大雍,但不屬於大雍的虛無之境。泰重門的創立,就是為了守候我的甦醒。你這個身體,早在誕生前便被選定為我降臨復活的媒界,只是中途出了意外,原主被殺,為了維持這具肉身,必須尋找一個匹配的靈魂,因此妳才會被我召喚到這個世界。現空無快掙脫封印,我必須降臨制止。而妳使命已結束,可以返回原來的世界了。」
原來我來到這個世界不是意外,而是眼前之人……或神作出的「好事」!我的怒氣一下子直衝腦門,管你神不神,我忍不住破口大罵。
「祢會否有點不負責任?隨意召喚人到來,我在原本的世界丟了工作甚至掛掉,祢拿甚麼賠我!我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祢是神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一句祢要用就要我讓了這具身體給祢?門都沒有!」
「不是讓回給我,而是這個肉身本就是我為降臨準備的。送你回去原來的世界後,我才會降臨此身,而且我會引渡妳回到原來的世界,落回一樣的時間點,因此妳不會丟掉工作或沒命。妳可以放心。」
「這全都是祢一面之辭!而且這個身體只是三葉天資,以這個身體對付空無?祢誆我嗎?」
我剛說完,對面女子身影像愣了一下,接著一陣輕笑傳來。
「若一開始便是得天獨厚的天資,這個身體只會面對更多危機,也更容易被盯上。這具身體的天資從娘胎起已被壓制,故呈現出三葉的表象,只要我自這具身體復活,力量自會解放。」語畢,女子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一種蠱惑的味道:「眼前的戰況妳心中有數吧!人力難以對抗空無。妳很喜歡這個地方吧?妳忍心看著這個地方被空無毀滅,讓這兒的生命全歸於空無嗎?」
我沉默了。雖然懷念原來的世界,但我喜歡上這個地方,喜歡上我在這兒認識的形形色色朋友,還有那個人……
「祢強制要我返回原來世界,總該付一些酬勞給我吧?而且……我真的必須離開嗎……等等!唐潼也是穿越來的,為甚麼只有我必須離開?不公平!」
「唐潼跟妳的情況不一樣,她是因時間亂流而來到這個世界,可說是因天道而來;而妳,是由我強召你來到此處,使命結束便須離開。時空必須維持平衡,因此,妳必須回去。這就是天道,誰也不能干擾,不論是妳還是我。假如留下是妳的願望,我確實無能為力。」
我這個願望,連神也無能為力嗎?回想在這兒的一切,想及注定的離別,我握著拳,閉上雙眼,強迫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再次張開眼睛,已是波瀾不驚。
「幽熒,作為補償,我希望祢答案我的條件。否則我大不了毀了此身,怎樣?」
「畢竟在此事上妳是無辜牽連其中,我答應妳,但要求不可違反天道。」
我提出了三個條件,幽熒一一應允。
再次張開眼睛時,我已返回戰場。血的氣味充斥鼻間,彷彿空氣也染上一片紅。我望著眼前的八葉天之嬌子,各人身上只是不斷添上一道又一道傷口。是的,單憑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抗衡。
我看著你的身影,眼泛酸澀,如果我離開這個世界是必然,我只希望你好好活著,若能幸福地活著,我會更高興。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擦了擦眼,以目光將你的一切刻進心底。意識再次跟幽熒連接起來。
『幽熒,請祢緊記遵守承諾。』
『妳放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告訴我,怎樣做?』
手中突然感到一點重量,低頭一望,掌門令泛著黑光,漸漸化成一柄黑色匕首。
『將這把神器刺進妳的心臟,妳便會回到原本的世界,我亦會降臨此世。』
看著手中那柄由掌門令化成的匕首,誰想到一個破門派一塊爛掌門令居然是神器啊!能用價值連城的神器來宰掉自己,我是否應笑一聲值回票價?
四周兵刃交接聲不斷,握緊手中利刃,劈開靈障,不顧一切的跑到你的身邊。揮動匕首,將你附近的煞氣迫退。你臉上帶血,錯愕的看著我,不待你開口,我伸手一把勾著你的脖子,重重地吻上去。儘管你一向反應敏捷,這刻卻被我的行動怔住。
一吻既畢,我勾了勾唇角,跟你告別。
「任大哥,與你一起的時間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能遇上你我真的很幸運!你是最強最帥最年輕的天威護師,就算是空無都不能砸你招牌!我保證!」
看你愣著,我緩緩退後,默默拉開你我之間的距離,那是兩個世界的距離。
「任大哥,我大概要失信了,抱歉……」
時間太短了,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你說:說話別那麼直,會嚇走女孩子的;改改顏色配搭品味,你的審美能更上一層樓;別甚麼都自己扛著,可以的話,找個人跟你分擔吧……
我笑著,反握著匕首,毫不猶疑地刺入胸口。我聽到你大喊我的名字,我看見你不顧一切的撲向我,那指骨分明修長好看的手向我伸來……
劇痛伴隨黑暗襲來,整個人像在虛空中飄浮著,只有耳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傳有若無的耳語,忽近忽遠的。突然,我被一股力量拉扯著,身體重重下墜。
下墜中,只隱約聽到散在空氣中的碎語:
「重疊的偶然……必然……」
※
凌晨兩點。
我再次在睡夢中醒來,眼角已濕。夢中,一次又一次看到你痛苦的模樣,一次又一次望著你在我眼前消失,一次又一次在這個沒有你的世界醒來,思念蝕骨,即使我再站在你面前,大概你也難將現在的我跟你喜歡的那個樂觀堅強的掌門印象重疊了。
昏黃的燈光,陪我呆坐客廳中,望著家中不斷增加的大紅大綠的擺設,不禁撫額苦笑。何時我的品味都變得如此糟糕了,現在連吐糟你的資格也沒有了!
輕輕撫上胸口那痕跡,明明不是那個身體,為何我卻帶著這個疤痕?是一個我曾在那兒活過的證明?還是跟那個世界的連繫?是不是,我還能夠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我默默蜷曲在沙發上,沒有人能回答我。4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szkgHkm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