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視角】
「一隻青蛙 一張嘴 兩隻眼睛 四條腿」孩童們的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池塘邊匯聚成一首多部合聲的樂曲。
位於湖中央的我高聲應合著,與樹上的蟬鳴聲組合成了屬於夏天的交響曲。
一群瘦小、衣物破爛的孩童們將我的家園團團包圍起來,似乎在等些什麼,我抬頭看了看天空,我知道他們在等什麼。
等著第一聲春雷響的那一刻,我跳進水裡的表現。
我的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們,每一年都會有一隻青蛙出來站在這片池塘裡最大的石頭上,等待著春雷的到來。
孩子們總是喜歡唱著歌來到這裡看著我們跳進水裡,希望我們不會吃到水,即使每次都讓他們失望而歸,但他們每年依舊會來。
曾有一年,我的姐姐──整座池塘裡最大的青蛙,不願意上去表演給那群孩子們看,結果當我隔天被一陣味道薰醒時,姐姐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我循著那股味道看過去,兩個男孩升著火堆烤著肉,而那肉的形狀,卻似曾相識,從此以後,我們便不敢再不上去表演了。
正當我胡思亂想時,烏雲已遍布整個天空,水滴在水面上畫出了一個兩個,無數個圓。
轟隆隆!
春雷將我從回憶中驚起,我下意識的跳起,嘴巴張得大大的,就算我在即將落水的那一刻想起了孩子們的希望,卻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嘴裡依然喝進了大口大口的水。
我看到孩子們都失望不已,幾個較小的孩子甚至哭了出來。
看來今年又不會是一個太平年了,幾個女孩們擔心的說著。
或許下次該把所有的青蛙抓起來,把它們都的嘴縫上,幾個男孩們憤怒的說著。
他們將今年不會有任何天災人禍的希望寄託於我們身上,但他們又怎麼知道他們便是我們的天災人禍,是我們痛苦的起源呢?
就算我們每年都會上去表演,我的家人依舊會減少,有時候是帶著網子的大人,有時候是拿著一根樹枝就過來的孩童,孩童們會抓住我的家人,將他們剝了皮,挖出他們的內臟後烤來吃,大人們會將我的家人們帶離開這座森林,我不知道他們最後會怎樣,可是我永遠無法忘記,他們被抓到時,那種絕望的眼神。
【人類視角】
「青蛙不吃水 太平年 青蛙不吃水 太平年」哥哥一邊牽著我的手一邊哼著歌,跟大家一樣想把這股想法傳達給森林之神。
哥哥跟我說最近幾年青蛙越來越少了,因為都被人抓去吃了,我知道的,哥哥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抓青蛙高手,要不是這幾年他們太過難抓,我們家就可以天天吃到肉了,可即使如此,我的肚子還是餓得咕嚕咕嚕叫的。
哥哥摸了摸我的頭,小聲地說:「小豪,你放心,等到爸爸打勝仗回來,我們就可以每天吃白米飯了。」
哥哥騙人,我鼓起臉來,上星期小珠的爸爸斷了一隻腿被送回來,可是他們家也沒有天天吃白米飯,反而從喝稀粥變成了吃田裡的土。我才不要爸爸回來呢!
可惜哥哥不知道我想的,只是拉著我的手,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池塘:「只要今年的青蛙沒喝到水,我們的爸爸就能回來,我們就不用繳納賦稅,就可以吃上香香甜甜的白米飯了。」
「可是青蛙不是每年都會喝到水嗎?」我嘟囊著,卻突然被哥哥摀住嘴,身旁的大哥哥大姊姊們也都狠狠地瞪著我,直到哥哥不斷道歉,他們才繼續唱著歌前進。
「小豪,今年青蛙一定不會吃到水,我們一定能過一個平安的年。」哥哥盯著我的眼睛說著,接著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就拉著我繼續大聲唱著歌往前進。
當最後一句歌詞落下時,天開始變黑,雨開始滴滴答答的落下,所有人看著池塘的表情都充滿了期待。
轟隆隆!
春雷將石頭上的青蛙驚醒,它撲通一聲跳下水,我看得很清楚,它落水的時候嘴巴張得大大的,哥哥一定也看到了,因為他把我的手捏的好痛。
住隔壁的阿亮和小華哭了出來,年紀比較大的哥哥姐姐們都很擔心生氣的樣子,尤其是哥哥。
「我一定要抓那隻青蛙煮來吃」哥哥的臉色好難看,說完這句話後,拉著我的手就往家裡走去。
而且還不准我出門,就自己跑出去了,真是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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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晚上哥哥回到家時,我就什麼氣都不見了,因為哥哥抓著一隻青蛙。
「小豪,餓了吧,哥哥現在去給你做飯」哥哥摸摸我的頭,去打水洗了洗手,接著拿起鈍鈍的刀子將青蛙剝了皮、去除內臟、切成一塊一塊的之後丟進滾沸的水裡,沒多久,難得有的肉味在屋子裡飄散開來,害我的口水忍不住流出來。
「大立,你家怎麼有肉味?」阿亮的媽媽突然走了過來,隔著缺了欄杆的窗戶探頭進來,哥哥還來不及遮住東西,就聽到阿亮的媽媽那尖銳的叫聲:「天啊!大立,你該不會是殺了今天那隻青蛙吧?會遭天譴的啊!」
我看向哥哥,只見哥哥抿著嘴,什麼都沒說。
「天啊天啊,你、你一定會遭天譴的!」阿亮的媽媽尖叫著跑回他們家,哥哥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靜靜的站在鍋子前煮著肉湯。
「哥哥……」我走到哥哥身邊叫著,哥哥只是摸了摸我的頭:「小豪餓了嗎?再等等,等一下就能吃了。」
本來還想問問天譴是什麼的我在肉湯被裝進碗裡的時候,就把一切都扔到田裡去了,也不怕燙,一下子就把那碗肉湯喝光光了,直到看到哥哥的笑臉,我才想起來哥哥一口都還沒喝。
哥哥拿起碗舔了舔,把剩下的湯汁舔乾淨後才拿到屋子後面的小溪去洗。
我才正想要跟過去幫忙時,就聽到門口傳來保正爺爺的聲音:「有人在嗎?大立?小豪?」
「小豪,去看看」哥哥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立刻跑過去開門,只見保正爺爺的老臉全都皺在一起,將一個小罈子交到我手上。
「小豪啊,以後要聽你哥哥的話,你們的爸爸已經……」後面的幾個字我沒有聽清楚,因為後面傳來了東西破碎的東西,在我回頭看時,保正爺爺呼叫哥哥名字的聲音也傳來了。
爺爺跑步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只來得及看到哥哥突然往後倒下,一頭栽進了小溪,那個碗的碎片還在門邊搖晃著。
「大立!大立!小豪,快去叫大夫!」爺爺一邊搖著哥哥一邊喊著,將左鄰右舍都吵了出來,但他們都只是站在門口看著。
我快跑到大夫家時,聽見阿亮的媽媽大聲喊著:「阿財伯啊,別搖了,他殺了今天的那隻青蛙,遭到報應了!」
我回頭一看,阿財伯也立刻跑了出來,用一種奇怪的樣子看著我們家。
阿亮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朝我招了招手:「不用叫了不用叫了,保正爺爺說你哥哥沒救了!」
是青蛙!都是那隻青蛙降臨的天譴!我聽到阿亮的媽媽這麼說。
該死的青蛙,都是它的錯!要是它沒喝水,哥哥就不會去抓它,就不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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