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人皆道月老掌姻緣，手中一條紅線便可決定人們的感情，誰知道那些甜蜜的愛情紅線不過是月老隨便畫破手指染上的，而那些注定悲劇的紅線才是月老用心頭血所製成的呢？」紅髮少年坐在木桌旁，饒有興致的看著白鬍子老人拿起手中約一寸長的鮮紅色絲線纏在兩個栩栩如生的小人偶脖子上，搖了搖頭：「這對新人也真是倒楣，相戀不到三年就得面對生離死別。」
「小鳥仔，你若是想要老夫幫忙撮合你和你的小玄武，就少說些閒言碎語的，他們的死可不是老夫所能操控的。」老人一個眼神都沒賞賜給旁邊的少年，只是一邊警告著對方，一邊繼續幫下一對小人偶綁上暗紅色的絲線。
「嘿嘿，月老，您老最好了，就幫幫忙吧，難道您忍心看著我們到了您這把年紀了還是單身一人嗎？」關係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陵光也不得不露出討好的神色，殷勤地幫老人遞上紅線和小木偶。
「到了老夫這把年紀了，單身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為了某人的離去而心痛，也少些憂愁。」雖然月老說這話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但陵光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黯然。
「月老？」陵光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卻險些被扔過來的線團砸個正著。
「老夫讓你閉上你的鳥嘴。」月下老人輕拉一下線頭，輕鬆地將扔出去砸人的線團拉回手中繼續裁線。
「月老，我可是朱雀神君，不是一般的小鳥。」陵光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朝老人露出了可憐的神色。
但老人只是淡淡的撇了少年一眼，便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不知道為什麼，陵光硬是從那一眼中讀出了這樣的訊息：你個毛頭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說自己不是小鳥？
陵光摸摸鼻子，正打算開口挽回一些自己的尊嚴時，一名白衣的小仙童來到門口朝兩位神仙鞠躬：「陵光神君，監兵神君讓您回去解釋一下上個月您私自下凡玩樂之事。」
定是執名告的狀，陵光又好氣又無奈的搖了搖頭：「知道了，本仙君這就回去。」
「你小子這次看來又是栽在玄武小子的手上囉。」月下老人摸了摸自己的長鬍子，揮手趕人：「快回去吧，休要在這裡打擾老夫做事，當心晚了又被你大哥禁足個十年八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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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著少年一臉無奈卻又不自覺得加快腳步，月下老人暗自嘆了口氣，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這麼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小冤家。
那時他還叫觀玥，只是個被遺棄在道觀裡的小道士，整日裡只知道埋頭苦讀，可偏偏有位年長幾歲的師兄，總是不務正業，只知道纏著自己問東問西的。
「阿玥，你再給我解釋一次這句的意思。」約莫十歲的少年抓著一本破爛的書籍衝進屋內，不顧房裡的男孩是否正在學習。
看著自己抄寫到一半的道德經，男孩暗自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少年塞到自己身邊的書籍：「秋收冬藏，指的是農人們在秋天將成熟的穀物收割，在冬天時儲藏，觀昰師兄，修道之人還是不要太過關注世俗之事較好，這本史記還是不要讓師傅看到比較好。」
「阿玥，將來咱們最少都會是跟在某位仙君身邊的仙童，對人間疾苦還是要多加留意，不然做了仙童，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那些凡人啊，你說是不是？」觀昰一臉正經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但下一秒卻恢復了嘻皮笑臉的樣子將腦袋靠到對方肩上：「將來啊，我想到和合二仙身邊服侍，看著人們因為找到對的人而幸福度日是天底下最棒的事了。」
觀玥卷起手中的書，敲了一下靠在自己肩上的重物：「那師兄也要也足夠的修為才能讓兩位仙人選中。」
絲毫不介意師弟的暴行，觀昰一點想把腦袋抬起來的想法都沒有：「不是還有你嗎？你幫我複習那些典籍，陪我一起修煉法術就行了。」
「我考慮一下。」觀玥想了一下，最後只給了這個回答，但深知師弟不拒絕就是同意了的個性，觀昰更是得寸進尺的從後方將半個身體都靠到觀玥身上：「那你將來想去哪位神君身邊？」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觀玥陷入了迷惘之中，現在想想，身邊的師兄弟大多有自己的方向，但自己雖然也同樣希望未來能進入仙界，甚至位列仙班，但他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想去哪位神仙身邊服侍學習。
看著觀玥迷惘的樣子，觀昰就知道對方根本還沒有任何打算，於是他勾起嘴角：「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服侍兩位仙君？」
「前提是師兄能夠被選中。」微微轉頭看到師兄瞬間垮下來的表情，觀玥微微勾起嘴角，攤開道德經，再次陷入專注抄書模式，所以他也沒注意到，在他將頭轉回的瞬間，觀昰露出了一種小狐狸得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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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們就是觀昰和觀玥啊。」拿著一個圓盒子的男子──寒山，笑咪咪地打量著兩人：帶著隨意笑容的觀昰今年二十，據其師父所說，此子性子隨和，卻對觀玥保護的緊，一旁的面無表情的觀玥雖不過十六歲，卻不難看得出其性子比師兄穩重的多，就是不知道他對觀昰是否有同樣的感情。
一旁年紀稍小的男子拾得則朝兩人揮了揮手上的荷花，看著觀昰不動聲色地往前了一步，隱隱擋住觀玥，荷花神同樣露出滿意的笑容，對觀昰眨了眨眼：「你們的感情還真是不錯。」
「謝仙君誇讚。」觀昰跟著眨眨眼睛，維持著笑容向兩位仙君鞠躬。儘管不明白仙君與師兄在打甚麼啞謎，但也不妨礙觀玥跟著鞠躬。
寒山點點頭：「既然你們師傅推薦你們過來，之後就跟在我們身邊，學習如何為凡人們配對適合的因緣吧。」
兩人對望一眼，雖然早就覺得自己會被留下，但真的確定可以留下學習時，還是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之情：「得蒙兩位仙君青眼，弟子必不負仙君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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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你也別自責了，兩位仙君也沒怪你，誰知道之前那麼相愛的兩人最後會變成互相殘殺呢？何況那還是你第一次獨自進行配對，出了錯也是有可能的。」儘管臉色慘白，但觀昰仍盡力露出笑容想安慰消沉的師弟。
「若是我當初沒有試著撮合這兩人，也沒有一時興起去看看他們，你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受傷了。」想起當時那滿臉是血的婦人拿著刀殺了丈夫和孩子之後，又拿著刀要殺了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的自己和阿昰，觀玥不禁打了個寒顫，若是當時阿昰沒有推開愣住的自己，想來現在胸前挨了一刀，躺在床上的人會是自己吧。
「阿昰，我……」
「你要是真的愧疚的話，就幫我把破掉的袍子補好吧，那可是我最愛的大紅色袍子呢。」看出觀玥想道歉，觀昰先一步伸手止住觀玥的話，用一如往常地開玩笑語氣試著恢復師弟的心情。
知道阿昰是想安慰自己，觀玥吸了吸鼻子，止住差點流出的淚水，用同樣清冷的語氣擺出了嫌棄的臉色：「阿昰，穿得如此鮮艷，實在不是一個修道之人該有的樣子。」
看到師弟終於恢復平常的樣子，觀昰也放心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知道啦，但這才能襯出你的一身白衣啊。」
重複了無數次的嫌棄，重複了無數次的說詞，兩人都知道這已經是彼此最熟悉的相處模式了。
但這一切都在觀玥看到在那件鮮紅衣服上胸前被乾掉的血跡染成暗紅色的一片破損時，他也感覺到了，一切似乎開始有些不同，而那份不同，他也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畢竟欲位列仙班之人，是不可以談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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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玥，你等等！」氣喘吁吁地從後方追上眼前那個白衣人，觀昰不知道為甚麼，自從那次挨了一刀後，觀玥對自己就變得冷淡許多，不再陪自己修煉法術，在遠處看到自己時也會立刻往反方向快步離去。
刻意迴避著觀昰的眼神，觀玥低下頭，拱拱手：「不知師兄有何要事？若無要事，請容小弟先行一步，小弟還得去確認近期新出生的嬰兒。」說著，便想從觀昰身邊經過。
但是觀昰並不打算給他再一次躲過自己的機會，伸手一把將觀玥緊緊抓住：「觀玥，你到底在躲些什麼？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師兄在說些甚麼？小弟並不是很明白。」
「不要叫我師兄！如果你不是在躲我，那你為何最近總是早出晚歸，為何總是對我避而不見？」
「這……昰師兄多慮了，小弟只是因為近期事務繁忙……」
「狗屁的事務繁忙！」觀昰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觀玥，從你還是嬰兒時我就看著你，我還不懂你嗎？還是你不懂我對你的……」
「阿昰！」觀玥立刻大吼一聲堵住了觀昰接下來的話，看著觀昰的表情從驚愕變成失落，觀玥也忍不住放軟了語氣：「我們只是凡夫俗子，並不像那些天生具有神力和神位的的神君們，您該知道的，若是我們相戀，那麼我們都會被逐出仙界。」
「我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怕掉入地獄都不怕。」觀昰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一字一句的說著，但終究只得到了觀玥的搖頭：「師兄，你變了，你忘了你最初只是想讓凡人們也能得到幸福的願望。」
「我沒變過，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罷了。」觀昰搖搖頭，鬆開了抓著觀玥的手：「阿玥，你現在還不明白，當初我只是想讓你藉著我說的夢想而更了解甚麼是幸福。但我沒料到，你還是甚麼都不明白就和我一起投身到兩位仙君門下，就算將來你成為了姻緣仙君，但你得不到那些凡人所擁有的幸福，又怎麼會明白由姻緣而得到的那些幸福是甚麼呢？」
觀玥無法反駁，只是一直盯著觀昰的臉。
「阿玥，跟我一起到凡間生活好嗎？」本以為這番話能稍微說動觀玥，觀昰在話問出口時還抱著一點希望，但隨著時間流逝，觀玥還是沒有任何反應，觀昰最後輕嘆了口氣：「阿玥，叫我一聲阿昰好嗎？」
觀玥沒有任何反應。
「只要一聲就好，最後一聲。」觀昰苦苦哀求著，觀玥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罷了，我會一直等著你的。」觀昰苦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影消失後，觀玥顫抖著伸出了一隻手，倒下了。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倒下的期間，觀昰以動了凡心的名義被貶入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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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觀玥從昏迷醒來後，經常拿著觀昰舊時的紅袍子，坐在兩人曾經的房間，發楞。
日復一日，直到和合二仙退位，觀玥接任仙位，卻不肯為自己取一個仙號，當有人問起，他只會一邊為純白的絲線染色，一邊回答：「叫我……月下吧。」
待觀昰從被打入凡間的昏迷中醒來後，彷彿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整日坐在樹下望著天空，口中唸唸有詞：「秋收……冬藏……是什麼意思呢？」
日復一日，直到時光染白了鬍鬚，燒光了鬍鬚，當有人問起他的名字，他只會一邊落淚，一邊回答：「觀玥……觀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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