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堂中的老將,名叫馬仁。馬仁足智多謀,是陳政率領府兵,南征閩南,向所倚重的左右手。陳政死後,身為家臣的馬仁,順理成章,自亦成了輔佐陳元光,重要的輔將。就有如李伯瑤的父親,亦是追隨陳政的家臣。父親過世,年僅十餘歲的李伯瑤,便世襲了父親的參將軍職。而八年前,隨陳政,南征閩南,當時的李伯瑤,也才年僅十八歲。正是英雄出少年,初生之犢不不畏虎,自幼熟讀兵書,又仗一身武藝高強。所以,可謂文武全才的李伯瑤,在平定閩南的爭戰中,可說是屢建奇功;戰功彪炳,更無人出其右。正是如此,所以馬仁一見李伯瑤,便戲稱「平定閩南蠻獠,都得仰仗李伯瑤」之言。雖說聽起來,像是嘲諷的玩笑話。然話中之意,多半卻也帶有點,對李伯瑤的稱許。
顏程泉,前腳才踏入屋內,聽得馬仁的戲言,忙得拱手作揖,回說:『馬將軍,您言重了。我李伯瑤,不過就是個不知輕重,不知死活的黃毛小兒。那比得上你馬將軍,老驥伏櫪,勞苦功高。若說咱唐軍要平閩,那才真是非得仰仗您馬將軍不可。還請馬將軍,要多加照顧,我這個不知死活的晚輩才是!』。馬仁聽了,哈哈大笑,即答:『好小子。算你識相。還知道甚麼是敬老尊賢。就衝著你知書達禮,若有甚麼好差事,我馬仁,定當先保舉你。包你前途看好。哈哈哈』。
陳元光見得馬仁與李伯瑤抬槓,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即也笑說:『馬伯父,伯瑤兄。你二人,皆為我唐軍征閩的大將。若唐軍想平閩,缺了誰可都不行啊。尤其元光,十三歲就隨父出征,遠離家鄉,身邊毫無親屬。可說這八年來,軍隊就是我的家。而各位將軍與兵士,更就像是我的家人。馬將軍輔佐我父親,八年來,又對元光疼愛有加。在元光的心中,早已視馬將軍,有如親伯父。而今我父親,不幸捐軀於征途』。講至父親過世,陳元光陡然語氣嚴肅,嘆了口氣,續又說『唉~元光尚還不懂事,便已失怙。從此馬將軍在元光的眼中,就有如父親。而伯瑤兄,難得與元光年紀相仿。這八年來,軍旅之途上,難得有伯瑤兄相伴,咱們兩,可說是無話不談。感情更甚親手足,親兄弟。而今我父親過世,元光尚沒甚麼才能,即接任嶺南行軍總管,擔負起平閩重任。元光只不過是個儒子,實是誠惶誠恐。今後也唯仰仗馬伯父,及伯瑤兄,能者多勞,多幫忙元光。否則元光,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的在天之靈啊!』。
陳元光一番話,說得懇切。陡見馬仁與李伯瑤,二人頓是即刻單膝下跪,嚴肅行起了軍禮。馬仁,拱手先答說:『大將軍,言重了。我二人,受朝廷之恩,受老將軍之恩,無以為報。今後自當戮力以赴,傾力輔佐將軍,以報老將軍的在天之靈!』。李伯瑤,亦即答說:『大將軍。飽讀詩書,自幼追隨老將軍,學習行軍佈陣之法,這卻都是我等所不及。雖說大將軍,年僅弱冠。但大將軍的識見,往往總讓伯瑤,自嘆弗如。爾今爾後,伯瑤自當以大將軍,馬首是瞻,忠誠效忠於大將軍!』。陳元光見馬仁與李伯瑤,行起了軍禮,頓世趕緊趨前,扶起了馬仁與李伯瑤。卻又說:『二位,對我父親的忠誠,對元光的厚愛。元光都是看在眼哩,也銘感於心。正是二位,有如元光的親人。所以有些話,在與眾將軍參詳之前。元光才找二位,想與二位先參詳一番。還請二位,秉長者教導晚輩,不吝給元光指導』。
三人皆就座後。陳元光,便言歸正傳,談起了正事,慨然說:
『馬伯父,伯瑤兄。說到這八年來,征伐閩地,元光的心中,總有些困惑。畢竟我自幼習儒學,儒學講的是王道,是忠恕之道,是仁義與四維八德。而論語中,孔老夫子更有明言─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然而這八年來,咱唐軍征伐閩地,就我所見,卻是殺伐之外,還是殺伐。而且這殺伐,還是戰功越卓著,反而對於平閩,反卻越沒成效。何以如此?舉一例來說。這幾年來,咱唐軍也在閩地,攻下了不少的蠻獠山寨。每攻下一處山寨,未免其死灰復燃。所以我們總強迫那些蠻獠,遷離原地。或從山林遷至平原,或從平原遷至,讓我們唐軍容易看管之地。但這些蠻獠,原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遷離原地後,反是不知如何謀生。於是這些被我們遷離原地的蠻獠,競相逃離。且是逃向梁山之南,與作亂的蠻獠,合流成一夥。因而這八年來,咱唐軍征伐閩地蠻獠,雖說也打了不少勝戰。但閩地作亂的蠻獠,非但沒減少,反是越勦越多。咱唐軍殺得越多,閩地的蠻獠,反是反抗越烈。照此下去,別說八年。就算再來個八年,甚至十六年,恐怕咱唐軍,也無法平定閩地。所以元光認為,光靠武力殺伐,恐無濟於事。畢竟兵革武力的恐嚇,頂多只能暫時讓蠻獠,表面上對我們臣服。只要咱們唐軍拔營離開,亂事必再起。而若要從根底,徹底解決閩地的蠻獠亂事,則元光認為。當以禮讓教化與懷柔,取代武力征伐,才是正道。如此也才能改變閩地蠻獠的心性,讓其與我唐人,同步向禮儀之邦...』。
陳元光,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儒將氣度。當下,顏程泉聽了,倘真是五體投地的讚同。於是顏程泉,即開口。不,是李伯瑤,即回說:『大將軍,這番話,真是震聾發聵,令人拜服。事實上,我李伯瑤征戰沙場,也常有這樣的困惑。只是就怕說出來,會影響軍心,是以始終悶在心裏。今日,忽聽得大將軍,講出這番話。猶如把我李伯瑤,埋藏心中多年的困惑,全都講了出來。實是讓我感動莫名!』。
畢竟李伯瑤,亦是將門之後,從小熟讀詩書與兵法。正是論年齡,論背景,李伯瑤皆與陳元光相似。雖說二人有主從之分。但這八年來,於征閩的征途,兩人倒也氣味相投,倘真情同手足。亦無怪乎,李伯瑤對陳元光所言的─「以教化取代武力征伐」會大表的讚同。但屋中的另一將領,一生戎馬,百戰沙場的馬仁,可就不這麼想。見得馬仁,瞪了李伯瑤一眼,口中不屑的哼了一聲。即對著李伯瑤,罵說:
『哼~李伯瑤。你這個無知的黃毛小兒,懂什麼。戰場上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我大唐江山,可是太祖太宗,一刀一槍,紮紮實實打下來的天下。說到我大唐軍威,武功鼎盛,更是威震四夷。所以海內外,萬國來朝,無不稱臣。而今閩地,小小的蠻獠作亂,我大唐帝國,豈能向其示弱。倘若我唐軍,向蠻獠示弱,豈不部落笑柄。爾後四方蠻夷,若有樣學樣,而我大唐,更如何以軍威,鎮住四夷。哼~懷柔他甚麼?要是擔心那些被平定的蠻獠山寨,又造反作亂,還是逃往梁山以南,繼續作亂。照我說,那就抓一個殺一個。平一山寨,就殺一山寨。無論男女老幼,都給他的脖子來上一刀。如此也才能彰顯我大唐天威,鎮壓四夷。只要殺光他幾個山寨,我馬仁就不信。這閩地的區區蠻獠, 還能猖狂到幾時?』。
這馬仁,開口蠻獠,閉口蠻獠。口口聲聲成王敗寇,大唐軍威。似乎差點沒把唐太宗,為了奪取皇位,居然心狠手辣,把他的親兄弟建成元吉,都給殺了的事說出來。總之,這馬仁,居然主張,說要把閩地的蠻獠,無論男女老幼,皆殺光。這話聽在顏程泉的耳裡,著實覺得刺耳,更覺不可思議。畢竟顏程泉是來自人類的二十一世紀。而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世界,最講究的就是所謂的「人權」。還稱「人權」是世界的普世價值。且別說戰爭,濫殺無辜平民,會被以犯下戰爭罪,送上國際法庭審判。就算國家政府,也得尊重社會中少數族群的權益,更不得侵害少數族群的文化。因此聽得這馬仁的狂言,更讓顏程泉覺得─要說蠻獠,恐怕這馬仁,才是真正的野蠻的蠻獠。而且顏程泉,還想到了一件更嚴重的事。
「馬仁這個大老粗,野蠻人,居然說要把閩地的百越,無論男女老幼都殺光,以彰顯大唐天威。天啊!這還得了。從河南光州固始縣,前後兩次,徵調來征伐閩南的府兵,八千餘人,可皆都是男丁。雖說二十一世紀,同性戀多半都已合法化,甚至男人跟男人也可以結婚。但男人跟男人上床,無論怎麼搞,可是不可能會懷孕,生下孩子啊。要是這些唐朝府兵,不跟閩南的百越族女子通婚,還是通姦,生下孩子。那又怎麼會有將來的閩南人!~~要是沒有了閩南人。那到了明清時代,又怎會有"唐山過台灣"。沒了閩南人"唐山過台灣",那又怎會有二十一世紀的台灣人!~唔,要是讓馬仁這個野蠻人,把閩南百越族都殺了。環環相扣,恐怕連台灣人,都會消失啊。茲事體大。我可不能悶不作聲...」但想及此,顏程泉可不能裝聾作啞。那怕犯上,是軍中大忌。但為了台灣人的存在,顏程泉也得挺身而出,據理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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