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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湯米酋長
某一晚被歐洲室友們拉到戲院看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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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套名為《Banshees of Inisherin》的愛爾蘭電影，由《廣告牌殺人事件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導演Martin McDonagh執導，但似乎這裏對此宣傳較少。但就是一套如此低調的作品，竟能使我們四人一臉茫然地離場。因為情節無厘頭到懷疑人生？Yes, but no。畢竟被戲院分類為黑色幽默，想當然有歷史隱喻和各種諷刺。拿穩你們的Guinness啤酒，摸緊自己的手指一一一等一下就知道何解，好321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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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1 我最愛的愛爾蘭啤酒，這不是廣告)
(註:本文章純為主觀感受，末必與導演原意100%契合)
難以捉摸的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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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上題，「無厘頭」是我對這部電影第一印象。撇開次要角色，全片骨幹可謂相當簡單，亦意外地似電視台那些肥皂處境喜劇，故事往往源於一個誤會和小變故，男主角帕德萊克Padraic (哥連費路Colin Farell飾演，人稱葛林戴華德) 多年來都生活於愛爾蘭某小島鄉村裏，某日他一如往常地拜訪同島老友柯姆Colm (班頓基臣Brendan Gleeson飾演，代表作有哈利波特電影中的瘋眼穆迪)，但對方卻突然表示: 我們絕交吧！從這一秒鐘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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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draic人設上是名單純，說話不經大腦，蠢到加零一的農民，加上那應該是貼上去的極粗黑眼眉毛，甚具喜感。在他對無故絕交的Colm一番窮追猛打下，對方總算交出答覆: 我突然想去作曲，但你太礙事了，就這樣。令外再下達逐客令威脅道: 你每再煩多我一次，我就把手指一根接一根的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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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當然沒用，因為Padraic是個白癡，Colm就真的先後斬了自己五根手指。與主角同住的妹妹表示自己受不了島上盡是蠢人，斬下自己手指的癡線佬(瘋子)，和一卡車粗漢，決定離開家鄉另覓出路，只遺下主角養的驢子。不幸地驢子之後竟誤吞Colm的斷指而哽死，感到生無可戀的Padraic找來油燈和柴木，試圖將Colm連人帶屋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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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2 又一位能變大縮細的演員哥連費路，上部參演的是蝙蝠俠中的反派……企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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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情仇
你也許從主角家的日曆注意到故事設定在1923年，時值愛爾蘭內戰。我先簡單講一下愛爾蘭歷史，再回到內戰的起因和一切如何對應到電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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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Ireland)歷史又總是跟英格蘭(England)密不可分。 兩地僅有一海之隔，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文化、語言及宗教，例如英格蘭信奉新教(Church of England)，愛爾蘭忠於羅馬天主教
(Catholic Church)等。英格蘭打從11世紀始已試圖將鄰居收納其中……不，直接稱侵佔也不為過，把土地收歸國有(即英王)後分封予忠於自己的新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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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3 爆煲前的愛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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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多年連番起義失敗後，英格蘭乾脆於1800年把對方正式納入大英聯合王國(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版圖內，簡稱UK。其後愛爾蘭基本上處於放養狀態，發生了如1846一49年令數以百萬計國民餓死的饑荒發生，英國那邊仍是一副嗌破喉嚨也不鳥你的態度。最後1916年英國處死了愛爾蘭的反抗軍領袖引爆了一輪戰爭，1921英愛簽訂和約，愛爾蘭32個郡當中26個自英國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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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4 愛爾蘭反條約派, AKA愛爾蘭共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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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該條約英方只承認愛爾蘭是為自治領土(將它理解為香港所謂的「高度自治」就明噁，該地宣戰權在英國手中)而非真正的獨立共和國，議會甚至被要求成員誓詞要包括忠於英國國王……anyway 此條約的內容導致愛爾蘭反抗軍分裂出條約派和反條約派，後者亦則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愛爾蘭共和軍( 好和壞方面都是)。1922年在共和軍佔領位於都柏林(Dublin)的四法院(Four Courts)後，條約派首領，愛爾蘭國民軍總司令米高哥連士(Mchael Collins)在時任英國首相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施壓下炮轟四法院，拉開了愛爾蘭內戰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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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咗場交，輸咗個家
如是者來到電影涉及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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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Colin和Colm放到一起比較就有如內戰中國民軍和共和軍的關係。他們過去有共同理念，曾形同手足，卻因為一件可以明明透過對話拆解，卻並沒這樣做的事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主角妹妹作為 一個聰明人，她在結局選擇遠離這是非之地; 主角另一位朋友Dominic(巴利高根Barry Keoghan飾演，你們有看Marvel永恆族嗎) 代表年輕一代，只是單純尋求幸福平淡的生活，卻活在執法者父親的暴力陰影下，加上暗戀對象離開，令他失去人生意義而自殺，彷彿意指愛爾蘭內戰犧牲了一代年輕人的未來; 當然更多的角色就像那個貫穿全劇，負責吐嘈酒吧老闆: 代表着平民身在亂局中卻不能改變任何事。
(Fig.5 喜歡音樂到要絕交兼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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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個人覺得最諷刺部份就如Colm絕交的理由，他突然意識到終有一天現在所熟知的一切人和事非在歷史上終會不留一點痕跡地消失，唯獨音樂不會，所以他決定將時間留給自己作曲，拋棄了對此一竅不通的主角，用最粗暴，不講理的方式割席……割手指才是，傷害了自己之餘還將無辜的驢牽連入漩渦，就算兩人在結局和好又如何，屋被燒掉、動物跑光、家人離開、朋友歸西，差在未脫口而出「為咗場交，輸咗個家，值得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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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問愛爾蘭內戰的結局？如同《伊尼舍林的女妖》中所示，其實那一邊勝出戰爭也不重要了，最終愛爾蘭仍然沒有 如反抗軍當初所希望的得到整個愛爾蘭島，還記得餘下東北六個郡嗎？他們至今仍然是屬於英國領土，被稱作北愛爾蘭， 而當日戰敗的愛爾蘭共和軍從此變得更加激進，成為恐怖組織，甚至曾企圖暗殺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後於2005年正式棄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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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6 愛爾蘭內戰的後續？
註: 關於愛爾蘭共和軍走向恐襲之路的故事，恐怕在此一言難盡，但我會推薦另一部電影《英倫對決The Foreigner》由認為中國的都會爆炸的成龍和皮雅斯布士南(Pierce Brosnan)主演， 講述一名英國華人因為女兒遭恐怖襲擊誤炸致死而向共和軍復仇的故事。它這方面未必是最詳盡，但作為入門已經足夠，打鬥節奏比較適合香港台灣觀眾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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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喪女妖
呀話說電影為何命名為The Banshees of Inisherin？這又跟愛爾蘭文化有關。Banshee中文可翻作報喪女妖，每當有人即將死去時就會出現眾人面前，解釋了為何電影中總時不時跑出一位搞笑老太婆，不斷向角色們提出奇怪的建議，一方面令人覺得可有可無，另一方面如果這又是另一個隱喻，一個吸引觀眾眼球的煙霧彈…… 人們說女妖會帶來死亡， 抑或只是某些人殺紅眼，毁滅對方後使自己仍能心安理得，好教人忽略根本問題的手段？這部分就留待自己想像吧。
結語: 觀影體驗
來到最後，我要說句真心話: 這是一部有深度的電影，但肯定不適合所有人一一一尤其喜歡看爆谷片的人，皆因全片約兩小時，但我作為偏好快節奏和燒腦劇情香港人，電影前半段沒有任何大場面或經刻意設計的對白，你只會得到一堆不同角色間的寒暄，主角作為農民的一天，以及酒吧、酒吧和酒吧一一一這是該島上唯一的娛樂。另外因素還可能有對愛爾蘭歷史認識較淺，劇中演員操著極度濃厚的愛爾蘭口音令我一度懷疑自己不懂英語等(加上英國戲院沒有字幕輔助)，選擇電影前有合理期待也是很重要……
(例如《唐頓莊園》有精妙台詞和上流社會的細緻描寫，但我就是覺得太慢、就是沒有共嗚、 就是不想再看第二次。)
(Fig.8-10 香港最缺乏的三種東西: 土地、農耕、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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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要誠心稱讚導演Martin McDonagh 在愛爾蘭伊尼什莫爾島(Inishmore)採用實景拍攝，收錄大量自然風光畫面，一望無際的農場、石陣、山岳，配上穿插其中的敲擊樂和民謠式配樂真正令人心曠神怡，配上Colm身穿大衣站在男主角家門前斬掉手指，再轉身瀟灑離開的慢動作，居然有一股詭異和史詩感並存其中，而且……
非常無厘頭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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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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