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從不覺得自己的選擇錯了,在夢裡。然而在現實,即使真的對了,華也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華--
那瞬間,妳的吻是救贖。
這麼多年,我根本不知自己究竟是誰,直到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其實我是誰根本不重要,因為在妳面前,真正重要的是妳一直待在我身邊。我很感動,這輩子從沒遇過像妳這樣對我的人,不過這於我而言,是幸運還是不幸,無解。
已不是第一次了。
對妳的這種感覺、這種感情,也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當初,我是完全拒絕承認那種情感的。因為害怕,所以選擇退縮;因為迷惘,所以選擇逃開。然而當時的情感現在又因妳而再次湧現,只是這次是由妳帶領著我,所以我幾乎是無法逃避、無法拒絕,不過也因為如此我終於看清了。
看清現實並不一定是好的。
如今,妳雖接受了我,我卻無法面對自己,我做出的事已經不能回頭,現在的我如同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如果這是他們要的,他們是絕不會給我時間去考慮。其實我早就該想到,與其直接殺了我,他們更想看我活著受盡折磨與飽受痛苦的模樣。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都會選擇死,但是我,從來就不是一般人。
【花仍在花園裡,蝴蝶卻不知飛到了何處。明明春天還未結束,不應該是這樣的。華雖想知道原因,但她站在花園裡一整天,始終什麼也不知道。】
午後斜陽照耀,雖熱卻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今日已經是第三天了,華未待在葉蝶身邊保護她已經三天了。
自從葉陽回來後,宮殿裡裡外外都熱鬧了起來,唯有這座花園仍舊是那麼寂靜,寂靜到令人感到不真實。華呆站在花園中,身旁雖有開得奼紫嫣紅的花朵,翩翩飛舞的蝴蝶卻寥寥可數。站於此,華覺得痛苦和不安,是不願折磨自己,但可除了這地方外,她哪都不想去。
「華大人,已到了吃藥的時辰了。」帶上廖太醫親自熬煮的湯藥,月櫻恭敬地走到華的身後,但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在平常要是有人打擾到華,她是會不高興的,但這一次她卻笑了。在平時華很少笑的,但這一次,她卻笑得比身旁任何一朵花還燦爛。月櫻見華如此笑容,不禁看得癡了,臉也立刻紅了起來。華接過月櫻手上的湯藥卻沒將藥立刻服下,反倒將那碗藥放到身旁的茶几上,隨後溫柔地望著月櫻。
「一直以來都是妳在照料我,但我卻不知道妳的名字。」
「我……奴、奴婢叫月櫻,月亮的月,櫻花的櫻。」月櫻緊張說道。
「月櫻,是個很美的名字呢。意思是月下櫻花嗎?跟人的確很相配。」聽華如此稱讚,月櫻不但臉變得更紅,心跳也跳得更快。
在旁人眼裡看來,華確實是長得相當俊美,但她身上所散發出的非凡氣質才是真正讓人無法抗拒的。月櫻垂下頭,不敢直視華。面對眼前溫柔又英俊的華大人,對才十五歲的月櫻來說是非常心動,這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突然,華抬起手,右手指沿著月櫻臉的輪廓慢慢往下滑。此刻,月櫻緊閉雙眼,臉熱得發燙,全身輕輕顫抖著。華深情注視月櫻,但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月櫻彷彿並不是月櫻,而是另外一個人,華不禁脫口而出。
「蝶兒……」
話語剛落,月櫻立即睜開眼,華也停下動作。這時月櫻才明白,原來此時在華眼中的根本不是自己。沉默數秒,望著月櫻似快哭出的面容,華的心中閃過一絲內疚,隨後她的眼神也變得說不出的悲傷。
「月櫻,妳可以退下了,這藥我會喝的。」華收回手不再看著月櫻,因為她不敢。
「是、是的,奴、奴婢告退。」月櫻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想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但是她根本做不到。
月櫻隨後轉身,離開時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仍舊表現得很自然。但是當月櫻一離開花圃走上長廊,她便瞬即倒向牆邊,失聲痛哭。
華依舊站在花園不動,不過她似也聽見了月櫻心碎的哭聲,雙手不自覺握緊,華雖愧疚卻已無法挽回她對月櫻造成的傷害。這一刻,華突然發現,在面對感情,每個人都會變得自私。因為滿足自己的私慾而不顧別人的感受,如此傷害豈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甚至有些傷口是永遠都無法被原諒的,如同現在的華。
良久後,華轉身凝視茶几上的湯藥,皺眉,靜靜望著,像在等待某種解釋,她迫切想聽到的解釋。但可悲的是,這個時刻,她心念的那個人是不會來此地告訴她的。華絕望,將那藥一飲而盡。然而在喝完後,她將瓷碗重重地摔在地上,碗破得粉碎,碗上花的圖案也被摔破成了好幾片。其實這一切除了華和月櫻外,還有另一個站在遠處的人她也全看在眼裡,不只看在眼裡,更是看在心裡。
葉陽回宮的第一個晚上,為了慶祝又一場的勝戰,宴席是免不了的。
宮殿上下沉浸在歡樂愉悅的氣氛中,唯有華無法融入其中。晚宴上,葉蝶見華毫無歡喜之色感到有異,本想在宴席結束後與她獨處,但葉陽卻突然要求她與華來自己房內談話。
夜深,世間寂靜,葉陽臥房內的圓桌,他與葉蝶相對而坐,華則站於一旁。
聽著眼前兩人的談話,華沉默不語。但原本平常的對談,葉蝶卻突然告訴葉陽她已知華是女子之事,而且還是在第一眼就看出。葉陽相當驚訝,畢竟當時他也沒辦法在第一眼就可以認出華是女人。而華在面對這個話題時,臉上出現了一種非常怪異的表情,看似痛苦又像疑惑,當葉蝶發覺,她隨即轉換話題。
「大哥,你這次回來的可真早。」葉蝶微笑,邊倒茶遞給葉陽。
「是啊,我一直擔心著妳,怕妳又惹出了什麼麻煩,讓其他人困擾了。」葉陽看似責備,語氣卻異常溫柔。
「我哪有。」
「是這樣嗎?可方才我從徐剛那聽到,妳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是吧,華。」語畢,葉陽和葉蝶同時轉頭看向華,兩人都想得到華的支持,但華是心不在焉,似乎連方才他們兩人的對話都沒聽見。
直到葉蝶大聲叫了華的名字,她才抬頭。可華卻只看葉陽,目光彷彿在閃避葉蝶不敢直視她的雙眼。對於華這般反應,葉蝶並不意外,因為她們兩人之間的事葉陽並不知情。而一想到葉陽,葉蝶內心泛起了一陣痛苦的漣漪。這份痛苦隨著她與華的相識相戀已越來越加劇,因為這不只是她們兩人的祕密,更是她與自己兄長間不堪的諷刺。
「陛下,對不起,臣失神了。」華的神情有些恍惚。
「不要緊的,倒是還沒向妳道謝,這些日子辛苦妳照顧蝶兒,交給妳果然是對的。」葉陽的眼神給予讚賞。
「陛下言重了。」
「我本該和妳好好喝一杯的,但今晚我和蝶兒還有些事情要談,妳先退下吧。」葉蝶聽葉陽這麼一說,身體莫名顫抖。
葉蝶將所有的目光轉移到華的身上,心中的乞求與吶喊雖沒出口,但眼神裡的懇求與苦痛無須說明,可惜的是華從未看她一眼。
如果此時華要是肯看一眼葉蝶的臉,那麼她一定不會讓葉蝶留在葉陽的房裡。那樣的神情,是恐懼。像是被極殘暴的猛獸追趕,深怕被抓住、深怕被活活吞下肚,但儘管葉蝶如何向華示意,華仍然無動於衷,因為她什麼也沒看見。葉蝶幾乎要流下眼淚,她這輩子最悲痛的淚。當華完全走出去把門關上的霎那,那滴淚才流出,雖然才流了一滴,但葉蝶整個人已崩潰、已心碎。
「怎麼哭了?」葉陽疑惑,憂心之色已超越兩人的身份。
「不是……是很高興,很高興你回來了。」
「是,我不會再離開妳,永遠不會。」
葉陽隨後伸手擁住了葉蝶,她卻沒將他抱緊,因為她只想讓自己麻木,只希望眼前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虛假而不真實的夢。
深夜來臨,簾幕垂落,又有誰能明白葉蝶的掙扎和痛苦。親人為何讓人痛、讓人苦?最親的人,最疼愛自己的人,應該會帶給自己幸福,但這樣的幸福是這個世間最難以拒絕的,而且又只剩下他可以帶給她。然而,這種幸福早已扭曲,這扭曲過後的幸福只剩下囚禁。被抓在手裡的蝴蝶,即使擁有翅膀,也是殘廢。而等不到蝴蝶身影的花,也只能暗自凋零,獨自哀怨。
【烈日當空,無形的鮮血將染在彼此身上,殘忍卻又美麗,任誰都無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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