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圓花了十年去引證一個承諾,結果卻只換來了失望 ── 世上原來並沒有絕對不破的承諾。
曾經的信誓旦旦、殘留在衣領上的氣味,在薔薇泡沫爆破後只會變得殘忍,烙下抹不掉的傷痕。回想那個十八歲的約定,姜圓一顆心仍會滴出血來。
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輕易動心,然而愛情總是猝不及防地悄然到來。
遇上方正,姜圓知道他是個懂得愛的男人;是個會為了思念,大清早獨自煮一客墨魚汁麵的男人。說不定有心人自會以時間和行動證明一切,一句「我愛你」其實只是錦上添花。
「可是我說錯甚麼了?」方正體貼地遞上面紙。
姜圓疑惑地側側頭,臉上寫滿了問號。
方正以手比劃,示意姜圓拭去眼角的淚痕。姜圓這才錯愕地摸摸右頰,原來不知不覺間雙頰已被滾燙的淚水沾濕,原來過去仍如夢魘,伺機乘她軟弱時跑出來侵吞她的幸福。
姜圓連忙接過面紙,印去那顆不該殞落的淚珠,「謝。」
感情才剛開始萌芽,正值最脆弱、最不穩定的階段。竟在此時憶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還要在對方面前落淚,罪加一等。姜圓登時俯首無言,恨不得當下就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姜圓努力想要解釋甚麼,一張嘴卻不爭氣,一想到自己理虧便辭窮。
騙說眼淚是因方正而流的她做不到,坦白道出原委又怕方正誤會,真正進退維谷。
方正搖頭,「不要緊,你沒有在我面前掩飾想哭的需要反而教我高興。」
「嗯?」
「我們最擅長在人前戴上面具,飾演另一個自己。」方正臉上罩上一層溫柔,「你沒有把我當外人,能在我面前毫不掩飾做回自己,我很高興。」
「另一個……自己?」姜圓側頭細想。
「面對不同人,我們總會不自覺戴上相應的面具,飾演起另一個自己 ── 那個我們渴望別人認識的自己。也許是更完美的版本,也許是更適宜融入那個圈子的版本……不過若演得太投入太徹底,隨時可能會吞噬原來的自己,漸漸搞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我。」
「有那樣可怕嗎?」姜圓倒抽一口涼氣。
方正不置可否,「其實每個人都有另一個自己,更甚者,擁有很多很多個自己,沒甚麼可怕的。」
姜圓呷一口香檳,波動的情緒漸漸回復平靜,「聽來倒像是某種不具要脅性的人格分裂。」
「多少有一點吧。」方正聳聳肩,「我們都是導演,當遇上難以接受的現實時,總會有意無意間分派另一個自己去擔演『我』這角色,假裝堅強去承受一切。真實的『我』也許一點也不堅強,由另一個我去硬撐,躲在內心深處那個真實的我便沒那麼痛。」
「那是逃避吧?明明過分認真卻裝成輕佻浮躁;明明在乎卻裝出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那個虛假的自己說穿了也只為隱藏原來那個膽小的自己,希望不必再受傷害而已。」姜圓苦笑,她不也曾一度分飾體貼得即使受到傷害也不抱怨的角色嗎?
「所以我由衷高興你願意以真實的你來面對我。」方正再咬一口檸檬蛋白批,舔舔唇,「這批做得真好,你那朋友想必是個相當出色的廚師。」
「你倆可謂各領風騷。」姜圓搖頭,「真叫我慚愧,身為女人,做菜竟不及兩個大男人的十分之一。」
「也沒甚麼好慚愧的,各界名廚也多是男人,可見並非生為女人便註定要煮得一手好菜。對了,你這家店的裝潢差不多完工了吧?」
姜圓站起來轉一圈張開雙臂,「你覺得如何?」
方正平心而論:「簡約舒適,大概正合那些會用香薰的人的口味,不過總似欠一點點。」
姜圓神經質發作,即時緊張起來,那副眉頭聚攏的認真神情煞是可愛。
方正趨前伸手將姜圓眉宇間的山巒撫平,「你該對自己更有信心,知道嘛?不過你這緊張兮兮的神態也最可愛。」
「我該對自己更有信心?」姜圓喃喃地重複。
方正捧起姜圓的臉,眼內氾著絲絲溫柔,彷彿手中捧著一件吹彈得破的珍品,非得很小心很小心。方正俯首在姜圓前額印一個吻。動作是那樣的自然輕柔,令姜圓渾忘了尷尬,也來不及羞怯,甚至希望這一刻可以持續到夢醒為止。
「對,你很好,要對自己有信心。」方正一字一句清晰打入姜圓心扉。
姜圓被這句話怔住,腦筋彷彿在那一剎間凝固膠著,無法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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