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在大廳遇到汪濟,帕梅爾才能夠安心又安然躲過一連串可能或將會立即奔躍至面前的「問候」、以及帶著各種目的的熱切關心。他以正常的光速,從公會所在的哈文特區至普里由那島,前後大約只花了2.45秒。
這座普里由那島原本屬於馬格非王國的王權轄屬之地,但由於島上的原棲生物和環境實在太過特殊,一般人根本無法使用,甚至就連登陸都有極大的困難和生命危險,因此四百多年前,當時的馬格非國王便將這座小島作為生日賀禮,送予對他有恩的第八任普羅斯米亞;自那時起,這座島便成了每一任普羅斯米亞與其直系血親共同居住的專屬居住處,並且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普羅斯米亞的繼任者,都以「蘇」為姓。
這當中的涵義、歷史源流等,早在魔法師學院就讀時的學生時期,帕梅爾大概每半年就會與所有的學生一樣,被安排上一堂特別的歷史課,並於課堂中反覆聽講、背誦「普羅斯米亞」所有的相關內容;這是因為「普羅斯米亞」的承繼性質太特別、也極度地有一定程度的隨機性——也就是每個人都可能成為當代或下一個世代的「普羅斯米亞」,所以熟知其歷史便有了不可忽視的重要性存在。在這之中,也包括了解普里由那島的氣候環境、地理位置、建築結構與分布等,而這樣的學習成果,便是每個人都可以算是普羅斯米亞的一員以及這座普里由那島的熟識者。
如果有人問及帕梅爾,他自己住所的廚房、客廳、臥房都是什麼樣子,擺飾、配件有哪些?衣櫃裡的襪子有幾雙?哪怕他是「帕梅爾」,大概也只能說出個三、四成;但若問他普里由那島的廁所在哪裡?不要說是精確的位置,就連整座島的建築平面圖,他閉著眼睛都能夠畫出來。
不過,就算公會裡的每個人都對普里由那島瞭若指掌,仍是不敵一個大前提:不是「普羅斯米亞」或未經其同意,沒有人進得去那座島。
這項設置也是經過第八任普羅斯米亞的細思和設計過後才有的狀況,畢竟若是每個人都像是走入自家廚房一般進出這座島,它便失去了身為普羅斯米亞專屬住所的意義與安保性——這也是為何帕梅爾能夠在2.45秒之內從哈文特區到達普里由那島,卻只能停立於島邊緣的青苔礁石上,彷彿呆子般,獨自望著大小不一的漂浮石崖在這座島的範圍內,如天空的雲一般緩慢飛旋。
那些漂浮、猶如隨風而動的石崖,各個禿頂地只有黃沙自其落下,但若稍微留神細看,每一塊石崖會在長短不定的時間段之內,變換為綠草如茵的山丘、或聳立獨世的尖峭、或連傍相依的烏暗疏林、或枯脊淒涼的黃土平台,而每一塊石崖上,或多或少、隱隱約約能夠瞥見一種疑似泡影初碎的魚龍般地生物。
暫且不去留意那些生物是死是活、是葷是素,這次又準備給他這位訪客「招待」何種難題,一念之間,心底油然生起一股全神專注之感——「快請進」,這三字如初春第一場沐雨般,溫綿地繚繞過耳畔、拂掠於髮梢之間後,海風忽地臨停休止,周邊的景色褪至周圍,那些黃沙平台也隨之退至天邊,似是遁隱入藍天底布、自行斜壓成平面畫布中的點綴;再下一刻,畫布像是包覆著一顆透明的圓球體,像是母親包覆嬰孩,將帕梅爾圍圈在正中間,並於確保其無恙後、安然退開;接著,如含光而發的翠玉內室與一道人影,兩者同時顯現了出來。
「——帕梅爾!」
一位留著黑褐色老紳士頭、身著黑底藍白格線正裝套裝、雙眼眼底彷彿植養一處春風花暖的藍天綠園,外表約莫四十初的男子,對帕梅爾誠摯地招呼道。
「嘿。」帕梅爾下巴向上地抬點了一下,表示他的回應與接受邀請。
這要放在其他人身上,十之八九會被評論到無縫可躦,但因為他是「帕梅爾」——當代最為頂尖的魔法師,另一位是前任「普羅斯米亞」——前代頂尖之頭的魔法師,不以年紀長幼論尊卑前後,僅以同為公會和學院培養而出的魔法師,兩者自然是處於平起平坐的相同高度。
還有一點必須說的是,即使那位已經不再是普羅斯米亞,他現在仍是公會的頭號戰力:元素種.水魔法師。
——沒錯!與帕梅爾的「光」魔法同為元素種的「水」魔法!而且一樣是單人直系傳承,意即光魔法師和水魔法師,一個世代就只有這麼一位。
「非常歡迎你光臨寒舍,我知道對你而言,時程上稍嫌空間不足,你又剛從『行』結行下來,但我會盡力讓你了解,小犬目前的狀態有多讓人焦急。」
「呵——還是老樣子,你是第一個會替我考量『時程』問題的人。」
畢竟就帕梅爾時常處於光世界、以及大部分的魔法師——尤其上頭那幾位的認知層面,他就是一位不受時間限制的特別存在。
用睡眼常說的那句話:他也只是個「人」,因此事實上、多數人容易忽略的實際狀態上,他也需要「時間」的「陪伴」。
有意思的是,對方在與帕梅爾第一次見面時,先行問候的居然是「你有時間嗎?」,對一位習於穿梭在光速世界之中的人這麼問,那顆心該有多麼寬容而溫柔呢?
「應該的。」對方含蓄地說道。
帕梅爾不經意地看了看對方身上的光粒子,在視察完那顆最為亮眼的光粒子訊息:「他應該不會叫我湄公吧?那個稱呼只是用在場面話和客套語而已,我們之間應該不需要這些吧?若不這樣叫就好了……」之後,他那頑皮的劣根性不禁又蠢蠢欲動,雖然還是多少安分地在「把守禮節」和「揭開真實」之間,來回思量上幾步,最後,他在明瞭自心與對方的真誠心意、關係的考量之下,油然地選擇了後者。
「『湄公』——要我這樣叫你嗎?」他岔開了嘴角,打趣地笑問道。
「噢——你應該知道的。」蘇湄那溫厚的五官上,沒有防範地顯露出些許的困窘和羞臊,「我會好好照顧吳年,你就饒了我吧……」
「還是老樣子啊你——」帕梅爾頓失樂趣般,小小地笑嘆了口氣,「被我這身光的特性窺看後,還能保持平常心的男人,就屬你第一了。」
對方忽地暢懷笑了笑,「帕梅爾……我猜,你一路上應該得罪過很多人吧?」
帕梅爾哈地大笑一聲,「沒辦法,既然避不開就只好接受了。」之後收斂起笑意,向四周一邊探察、一邊詢問道:「不多聊了。你家那小子呢?」
「他……應該在頂層的練手場。」
「怎麼了?」
「說來話長——」
蘇湄的語句尚未盡全,忽然地,在同一個剎那,帕梅爾和他同時看向同個方位,一陣高昂而奔騰肆意的打鬧聲直直地破了開來,轉瞬之間,兩個孩子的嬉鬧身影顯現了出來。
「爸!」只見兩位小個子一前一後地邊混打著彼此、邊來到蘇湄身旁,而領頭的孩子率先興致勃勃地對蘇湄叫了一聲。3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61llmIIq
領頭的那孩子的個子不高,目測約一米四尾、勉強達到一米五,他的髮色和蘇湄一樣,也是一頭黑褐色,髮根與髮間像是鋤草完的草坪一般停留在雙耳中線;眉眼之間,有一種承襲自蘇湄的渾圓,卻又帶著一股機靈鬼怪的英傲之氣;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大肆地張揚著自身的脾性和喜惡,就連帕梅爾這種不太在乎禮節的人,都不禁為其感到幾分的不適。
領頭的孩子興致勃勃地對蘇湄叫了一聲,他的個子不高,目測約一米四尾,勉強達到一米五吧?他的髮色和蘇湄一樣,也是一頭黑褐色,髮根與髮間像是鋤草完的草坪一般停留在雙耳中線;眉眼之間,有一種承襲自蘇湄的渾圓,卻又帶著一股機靈鬼怪的英傲之氣;他的舉手投足之間,大肆地張揚著自身的脾性和喜惡,就連帕梅爾這種不太在乎禮節的人,都不禁為其感到幾分的不適。
另一位孩子,大約較那孩子矮了個三分之一的頭高,一頭純黑色短髮,額前的長瀏海半捲半現地落在臉部的上半區塊,而從中半隱半現的黑色雙瞳,則透上一股桀傲且犀利的堅毅;再看那雙短巧、但指間間隙較同齡人更為寬大的小手,如果沒有光粒子的協助,帕梅爾大概也不會眼尖到發現其指膚上的特殊皺褶——總而言之,這孩子的來歷不太簡單。
他巧妙地移轉過視線,避免讓那犀利的孩子產生過多的警戒心,卻不想才剛瞥去蘇湄父子的位置,彷如訂好的零件相互嵌合般,他的眼神、精神乃至全身心,都不自覺地與那小矮子無一不漏地對接而上!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
好似一切都到達了最適恰的正軌般,沒有也毋須撥除、質疑任何事物的狀態。
「蘇維基,」一旁的蘇湄溫煦無痕地參與了進來,對那小矮子輕喚道,「他是帕梅爾,是公會的魔法師。」
後面那一句,彷彿刺中了小矮子內心的某個隱藏空間,從他突然變化而下拉的神情明顯看出,他對那一句話是極度的不歡迎。
「他來做什麼?」那小矮子仍是粗魯地看著帕梅爾,眉頭皺得跟坨新鮮的屎一般,而語氣更是無所顧忌地釋放全然的不悅。
——這小子口氣還真大?帕梅爾心想。
「你覺得呢?」蘇湄依舊以一種溫婉和煦的風度回問道。
——這老傢伙就連作死都要這麼彬彬有禮嗎?帕梅爾忍不住暗自吐槽道。
「他有比我強嗎?」
帕梅爾實在管控不住地大噴了一口哧笑,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湄遇過如此張狂的小孩了。
喔,除了他自己。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帕梅爾一手插進褲子旁側的口袋裡,身軀向右側上傾,故意秀出一身「任你來」的三七步。
「試了又怎麼樣?」那小矮子語氣中的尖銳又提高了一個層次。
「證明你的猜測。」帕梅爾回以一道滿溢挑戰意味的答覆,「我不會收你半毛錢,除非你有事要離開?」
「什麼鬼邏輯……?討厭鬼……」小矮子低低地嘟嚷道,之後又恢復了平常的高昂語氣:「你最好不要後悔!」
「我還怕你在你爸面前哭鼻子呢!」
「……兩位,咱們先移步吧?」蘇湄向前邁出一步,稍稍立於兩人之間,無奈地微笑勸說道。
「——好啊!」
「——來啊!」
帕梅爾和蘇維基同時大聲如此喊道。
下一刻,兩人周遭的景物立即向四周退開,如拼圖、如初生之芽發長般,許多黃土岩柱接續而上,再之後,是大小不等的黃沙峭石拔地而立,幾許砂石彷若水流般細迴於可見的視野與呼吸之間,好似它們不過是任隨己意地流動,不打算沾染或侵帶上任何事物。
相較於周遭景物各自的依緣而生,帕梅爾頗感興致地觀察起面前的小矮子,其身上的光粒子不緊不慢地圍繞在周圍,像是各自持有不言自知的默契一般,維持著相等的速率在那小矮子身邊進行著一種和諧的環繞;此外,那些光粒子的表現方式,與一般無甚太大的差異,一樣地乘載著所觸事物的所有訊息,也一樣地能夠被他這位光魔法師任意選控,只不過,那些光粒子的和諧狀態,讓他這位「帕梅爾」實在是愈看愈疑惑。
他以光魔法師「帕梅爾」的身份行走世間多年以來,目前已了解和親眼所見的光粒子,除了速度皆是一個模樣之外,各個光粒子都有自己的軌跡狀態和變動頻率,例如躁動的、和緩的、寧靜的,也有死若無物的,並且都是處於各過各的生活那般,幾乎不會像這樣凝聚在一個地方;可是這小矮子身周的光粒子,卻像是飛翔於高空中的鳥群一般,雖然彼此挨得很近,卻能夠各飛各地、向著同一個方向維持等速和頻率地前進;甚至,就連壽命殆盡的光粒子,也會自發性地順著環繞圈的離心力脫離至圈外,然後靜靜地自行消逝。
——這就是「普羅斯米亞」嗎?
「你叫……蘇維基?」帕梅爾又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充滿挑戰式地刻意問道。
「是啊,怎樣?」那小矮子邊伸展手腳暖身、邊不屑地回應道。
「你就是『普羅斯米亞』?」
「——對!幹嘛?」他的語氣之中又添上了幾分尖銳,彷彿帕梅爾再從這個主題繼續下去,他就會像火山活動那般爆發。
帕梅爾定睛注視著他身上某些突地產生微顫的光粒子,以一種透知一切事物的口吻道:「我坦白告訴你吧,就算你使上全力,最後還是我贏。」
「什麼——?」
「——而且,我不會使用任何魔法。」
這時候,原本和蘇湄靜立於一旁的孩子,忽然站了出來,輕悄地停待在蘇維基的身旁。
「我,加入。」那孩子低啞著嗓子道。
「好。」帕梅爾乾脆地點頭同意道,接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
「等你贏了才會告訴你。」蘇維基朝帕梅爾吐了吐舌頭,為那孩子說明道。
「好呀,」帕梅爾仍是掛著觀戲般的微笑,將這兩熊孩子的一言一行盡收眼底,「那……如果你們贏,我就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一聽此言,孩子倆皆立刻露出好奇與驚愕的神色。
帕梅爾得意且狡黠地瞄了蘇湄一眼,並以拇指倒指著對方所在的方向,「一個如何在三秒之內撂倒蘇湄的秘訣。」
「——!」兩孩子的雙眼忽然一起閃亮出一道奇異的光芒。
看這兩孩子的模樣,帕梅爾忍不住再行加碼道:「——如果五分鐘之內,能夠碰到我一下,附贈對付院長海斯的方式!」
兩孩子突地挺起胸膛,雙雙一齊向前踏出一道弓步,興致高昂地同聲大喊道:「好!」
已經移步至稍遠處的蘇湄,無奈地扶額笑嘆了一口氣。
見這熊孩子倆的反應,帕梅爾爽朗地大笑了一聲,一手負於背後,另一手向前伸出、掌心朝上,十全十地邀戰道:「你們全力的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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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句「你們全力的上吧」之後的兩分鐘之內,蘇維基和那孩子,完全碰不到帕梅爾身上的任何一分一吋,即使蘇維基全然沒有保留地使用「普羅斯米亞」的魔法能力,仍對遵守著「不使用任何魔法」承諾的帕梅爾,起不了任何效用。
「——還有三分鐘。」
帕梅爾悠悠地如此說道後,所有流繞於這個空間的砂石潟流,頓時伴隨一陣陣颳起的旋風,如刀割漩流般盤繞在他的四周,很快地,這些愈漸密集的砂流遮蔽了所有可見光,逐步形成一堵環形厚牆的圓球體砂殼,將他困限於內。
由於身處這道砂石旋風的中心,而且又是密閉空間,帕梅爾所在的小小圓地,空氣的量也跟著受到了限制,打從他被完全地包困在這個砂殼之內開始,他一邊暗自數秒,一邊等待、觀察外頭那兩小子,會不會利用這一點為他們自身製造優勢;如果他是蘇維基,最好的狀況是讓另一位孩子在砂殼外等待,隨時應機行動,而兩人就在剩下的兩分鐘之內等待內裡的空氣被自己吸完、並落入缺氧後的昏迷或頭暈狀態,接著——最好是在一分鐘五十八秒或一分鐘五十九秒到臨之時,解開砂殼,讓行動敏捷的那孩子迅速在自己身上碰上一拳——或……應該是重擊一拳,而這時的自己,即使陷入昏迷,也會因為那一拳或重新回到有著新鮮空氣的環境中而再次恢復呼吸並醒來,就算醒不來,也能夠及時用心肺復甦術把自己救活……
然而,這個計劃需要確保兩個大前提:
- (一)自己被困在砂殼時,沒有能力破壞砂殼
- (二)解開砂殼之前,要能夠確知自己已經進入缺氧後的頭暈或昏迷狀態
若能夠將這兩個大前提解決,基本上,他們倆小子的勝率能夠達到九成;至於剩下未能掌握的一成,關鍵在於,他們能否透過前三分鐘的試探和碰撞之中,獲得足夠的資訊。
——也就是對於他們的對手,能耐為何、底限在哪、極限又在哪,只要掌握這三個大要點,就能夠在這場對決之中決勝。
他忽然笑了笑,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成為了「指導者」的存在;他來這裡,本來是為了與蘇湄見面、討論以及了解蘇維基的狀況,至於是否擔任普羅斯米亞的指導者一事,留待後續再說,並不是抱著「我已經答應成為他的指導者」或是「我要成為他的指導者」這樣的心情和目的而來;但是,在這短短的兩分多鐘裡,他卻在與孩子倆的對決之中——或早在與蘇維基的對嗆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置於「指導者」的位置。
他五味雜陳地望向前方砂壁,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那三位的賭注似乎壓對地方了。
話說回來,在被困限於砂殼之前,他已經探看過那小矮子身上的光粒子訊息,除了焦急之外,沒有任何心機;反倒是另一位孩子藏有許多極具實戰經驗的策略,不斷地依據和自己交手、切磋及碰撞的經驗與結果,進行著無數次的修改和調整,而在每一次的嘗試過程裡,又能與蘇維基的魔法搭配得行雲流水,即使是像蘇維基這樣的對決菜鳥,也能夠在那孩子明示暗示、有意或無意的引導之下,於對決中取得養分並顯著地成長。
不知該說是蘇湄極具眼光、為了孩子未來的深思考量?或者說是這兩孩子之間的因緣羈絆的牽引所致?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他們,無論有多少的才能、天賦、默契或魔法能力,在尚未理解「魔法」的根源和原理之前,也在尚未將他這位對手的底限、極限與能耐摸透之前,是沒有辦法碰到他任何一分一毫的。
就在這時候,前方嚴密的砂壁忽地左右退開,裂出一道半個成人身長的縫口,下一刻,一條黑影迅雷般地直衝了進來,幾乎是以一種覺悟於生死之間的態勢,誓死與帕梅爾撞上一塊;而從那條黑影不留任何餘地的刺襲方向,顯然目標是他前身最為軟脆、也最容易成為致命傷之處的腹部。3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2RkRylT7c
可惜的是,在那條裂縫開啟的前一秒,帕梅爾便已經向前側斜著身、右手半持著虎掌於腰腹中線,左手則提至胸線的高度,準備迎戰;不出所料地,他才剛呼出一口氣的下個半秒,縫口立刻退裂,一道光照射了進來,同時一條彷彿奪去所有光明的黑影,幾乎填塞了全部裂縫地向自己直面襲刺;他極具十分餘裕地順著黑影的衝勢,右手虎掌與那黑影的左手五指之間相互接扣,左手扛擋其身,接著一氣呵成地向右一拉,他的左手再一記反手箝抓住對方的腋窩和肩關節處,將其閃光般地側摔再地,並無縫接軌地壓制住對方的上半身,然而對方的體格雖然瘦小,卻是令人意外地堅實萬分!
只見那孩子被帕梅爾側摔在地時,一聲不哼,身軀與黃土石地「咚」地相碰一巨響之後,立即拱腰、縮起雙膝,犀利地朝帕梅爾的頭部直踢了上去!一看對方的應對動作和反應,帕梅爾邊驚呼地向後退開、另一邊在砂石流壁蓄意抵住自己之前,立即算好時機地停步,這一瞬間,身後的連帽與砂壁之間的距離僅相隔五毫米;下一個半秒,眼角餘光之中,那條黑影再次遁入視野右下的角落處,逕直往自己的腰腹側面撲襲。
先不說那孩子究竟經歷了什麼,以致招招皆切要於生死之間,單憑那認真而盡心全力的態勢,帕梅爾這下徹底了悟到,自己是不能再有過多的保留,因此一反自開始至現在,始終採取的試探、防守與觀察態度,他瞬間抵扼住那孩子的脖頸,另一手毫不猶豫地破開對方的反應攻勢,然後立即抓提起對方的衣襟,將那孩子整個人往砂壁抵了上去!
不出意外地,在這一剎那,砂石流壁隨即向左右退開,甚至完全解構、朝四周散去。位於不遠處的蘇維基,兩眼瞪大且驚恐地望著他,似是看見了某種奇異詭譎的生物般,癡張的小嘴,不敢置信地以眼神對他指指點點;帕梅爾還沒來的及笑對方,下一刻,兩道砂石風流如雙翼般朝他與那孩子之間交相夾擊,他在一飛秒之內,於「放手」和「挾持那孩子在身前、賭蘇維基會因此停下攻勢」之間,斷然選擇了前者,而顯著的結果就是,他與那孩子分開的瞬間,雙方同時向後退開;半刻後,那兩道砂石風流相撞成一片散沙,隨著一陣強烈的刀風消散至八方。
「——你這瘋子!」相距約一百公尺處的蘇維基,隔空對著帕梅爾大喊道,「哪有魔法師像你這樣的!」
「這樣是哪樣啊?」帕梅爾同樣放聲大喊,故意反問回去。
對方沉默了下去,沒有回應。帕梅爾在心裡偷笑了一聲。五秒過後,蘇維基身旁的那孩子一邊盯著他、一邊向斜前方側身緩行,很快地,那孩子的身影隱入一陣飛沙走石之中。
帕梅爾看得明白,雖然那孩子的模樣看似「緩慢而行」,但其實那是一種特殊步伐,用於進行野外狩獵時,能夠不被獵物注意到自身的氣息和動作;從那孩子的戰鬥方式和習得的技巧來看,似乎會比蘇維基更需要生活上的調適。
這時,蘇維基忽然再次喊聲,重啟對話道:「你是哪一種魔法師?」
帕梅爾頗感逗趣地故意反問道:「你猜?」
「速度型的?」
「這是哪來的猜法?」
「你的反應和行動,比其他魔法師快很多!」
「你是嫌你爸老了嗎?」
對方又沉默了下去,但不同於上一回,這次是三秒過後,又有了第三輪的回應。
「你是不是——因為我是『普羅斯米亞』就對我放水了?」
「喂——?你嫌命長啦?」
帕梅爾忽然有種感覺,他似乎開始觸及到那小矮子「心」的周圍,或者說,那小矮子的「心」正在對他開啟一扇窗。
——但,那扇窗究竟是來自心底真誠的呼喚和邀請,還是為了下一步的對決所扮演、築架起的屏障或帷幕呢?
「你對我——沒有任何特別的舉動,甚至——」
一陣激烈的刀風,忽地自兩人之間颳捲而過,將蘇維基的聲音全然掩沒。
不過,他現在的對話對象是帕梅爾,即使沒有了聲音的推送與傳遞,光粒子卻已經將他沒能道明的聲語和心情,乘載著、滿荷著、擔繫著,從帕梅爾那雙暖金色眼瞳,直送其心裡。
——不因為我是特別的存在,就把我孤立在一個特別的位置。
「這小子……」帕梅爾望著那個小不隆咚的身影,隨即明白了海斯當時在公會說明時所提及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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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後,每天記錄太陽下山的時間,從 18:25分,慢慢地,到現在,17:24 就開始變暗了。
長大成人的其中一種跡象是,每天與新的、舊的以及沒有勇氣當下解決而時刻積累的焦慮掙搏,即使如此,還是能夠以微笑迎接太陽與目送落日的那一點滴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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