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血族 - 14<悲傷的卞>

睡醒時居然已經晚上七點了，嚇都嚇死了，我是豬嗎？怎麼可以睡這麼久！

房間安靜到我以為自己又穿越了，這次沒人來把我叫醒，我蹦蹦跳跳地趕快一邊梳洗一邊穿衣，上班時間是六點啊，五點早該起來的，我死定了，想著就忍不住哀嚎，這下肯定少不了一頓嘲諷和挨揍，楠迪那傢伙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

我一路衝到大廳，沒看見半個人，對了，這時間要給楠迪送上血片咖啡對吧？百寧托說過之後給那傢伙送咖啡是我的職責……坦白說我的工作內容還有什麼，一覺起來全忘光光了。誰叫昨天大採購回來後累得要死，躺了六百年的筋骨硬的跟鐵條一樣，只是把東西整理好和找地方歸位，才做沒幾件事骨頭就都快散了。

靠著記憶好不容易才摸進酒吧，環境陰森到叫人起雞皮疙瘩。

雖然酒吧裡的天然木頭香氣令人放鬆，隱隱還散發著一種涼爽的花果香，即便現在沒有任何光線，依然能看得十分清楚，但我怕黑怕得要死，開了燈，抓緊時間製作了血片咖啡，腦裡一片混亂，機器隨便亂按，擺盤美感什麼的都不重要！最後端著托盤一股腦地就往樓上衝。

當氣喘吁吁地來到頂樓時，就見百寧托神色肅穆地站在楠迪的辦公室門前。

「百寧托……對不起，我遲到了。」

「你也知道你睡過頭了吧。」

噢噢！百寧托他瞪我了，那生氣的樣子儘管有點可愛，但實在惹不得。我癟著嘴，只能用裝傻來糊弄過去。

「你不會是在等我吧？咖啡我泡好了，現在可以端進去嗎？」

百寧托睨著我，「楠迪先生的辦公室目前有客人在，所以現在不方便進去。」

「……」幹嘛這麼冷漠！我強忍沮喪嘻皮笑臉道，「好吧，那我先下去啦，我去廚房找伊利亞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這時間人類醫師應該已經用餐完畢了，我去找事情做好了，看是要洗碗還是刷水槽都好，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幹嘛。

轉身正要溜時，門突然打開了，我像個大兵一樣連忙站好。

一名雪白長髮的高大人影走了出來，我被他的氣場震攝住，一動也不敢動，他穿得烏漆嘛黑的，舉止慵懶、表情頹廢，一雙碧綠眼珠像極了潛翳在黑暗中的野獸，他直勾勾地注視著我，揚起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他簡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一樣，大步朝我走來，我連忙縮到百寧托身後，卻被這無情又講究禮儀的傢伙給推了出來。

「哦，這人很有趣呢。」他說，「楠迪啊，你是刻意為了幫我們找點樂子所以才讓他過來的嗎？嗯……現在血統純正的吸血鬼不多見呢，如果我說想要他來我房間，你會允許嗎？」

什麼──？不要啊！不要再靠近我了！眼前的白髮傢伙要非禮我！我舉高托盤想要擋住他。

「別誤會了，他是我的特助。」楠迪的聲音響起。

「這樣啊。」白髮男勾起嘴角，他的雙眸眼角微微下垂，看起來眼神相當渙散，然而看著我時卻有股暗流湧動的跡象，簡直把我當成獵物一樣盯著不放。

「我以為是特別找來的俊僕呢……那具身體過去不就是這樣嗎？」

俊僕你個鬼！當我聽不懂嗎？以為我是男妓啊，可惡的傢伙！

楠迪交抱著肩走出辦公室，這兩人的身高不相上下，楠迪掃了我一眼。

「可惜不是。」楠迪冷冷說道，「百寧托，請你帶滅忘回他的房間。」

「原本是我的房間，現在已經讓給印格帝了吧？」

楠迪挑起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呵呵，是。不過已經讓人整理好一樣的了，你可以安心休息，有任何需要直接和我的秘書說一聲就可以了，至於我提出的建議，希望你三天內儘快給我答覆。」

「我會好好考慮的，而且我總算是見識到了，你卑劣但又獨特充滿魅力的人格，呵、你究竟值不值得我追隨，烏邁斯．楠迪。」白髮傢伙嘴邊噙笑，目光又變得散漫。

百寧托依舊維持著冰山臉，抬手示意讓白髮男隨他離開，待他們二人走後，我才敢大口呼吸。

「嚇死人了！」我看向神色冷峻的楠迪。「喂，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我這樣算不算被職場騷擾啊？很可怕耶！」

「閉上你的嘴，亞洛，然後把咖啡端進來。」楠迪用手指將黑髮往腦後梳，儘管神色有些疲累，嘴巴卻依然狠毒。

「什麼時候你才會安分一點開始好好守時工作？搞不懂狀況一直在挑戰我的耐心呢。」他像冰暴般一邊凍結空氣一邊走入辦公室。

這傢伙是心情不好嗎？我悶悶不樂地跟在他背後，嘴裡嘟嚷著，「我已經在努力了！」

他回頭看我，譏笑了一聲。

「書架上應該有一只棕色皮箱，你去拿下來。」

他的語氣就像在發號施令，我放下托盤，氣惱地走入位在最裡面被隱藏的隔間，上次他和吸血鬼美女在這隔間裡面打了一架，現在玻璃門乾脆拆了，原本四分五裂的床也已經重新換了一張。

「在哪裡啊？」我喃喃自語，對著整面書牆上下左右地來回張望，「皮箱……皮箱……」

「從你右側數過去第七列的最上面一層。」楠迪的影子出現在門口，隨即又走了。

我慢吞吞的推著滑道直梯，轉動曲柄把手將直梯再上升一個高度，畢竟這書櫃足足有兩層樓這麼高，竟然還跟我說放在最高層，他媽的，難道不知道我其實有一點懼高症嗎？而且感覺這梯子也不是很穩固，如果摔下來肯定會死人吧，沒死也殘障了，光想就兩腿發軟。

我花了二十幾分鐘克服恐懼，又花了十分鐘才找出那只塞在書堆後面的皮箱，接著連拉帶拽地將那只頗為沉重的箱子拔出來，身子一個大晃動，梯子也跟著搖晃，我倒抽一口氣，嘴邊溢出尖叫。

「楠迪先生！楠迪先生！」我求救似地大叫，「楠迪先生？」

天啊，不在嗎？我像隻樹獺死抓著扶桿，抱著箱子一步一步踩下來。出去時才發現楠迪坐在旋轉椅上，正靠著頭枕閉眼休憩。

這麼累？我輕手輕腳來到他旁邊，將約莫十三吋的箱子放在桌上，誰知剛放下他就張開眼睛。

「啊喔，你繼續休息，我不吵你。」我後退一步，怕他手伸過來就要揍我。

「咖啡到底是怎麼泡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只是一個按鍵而已，你好像不知道多按了什麼，不覺得份量太多，顏色也很奇怪嗎？」

「……」我尷尬地笑了笑，「那不然我再去給你重泡一杯？」

「不必了，要不是因為我累了，否則真不曉得我接下來會做什麼。」

我一邊大叫一邊護住身體，「先說好不可以打人！」

他則是坐直身體，懶洋洋地打開皮箱的鎖扣，不著邊際地問了一句：「昨天出去好玩嗎？聽說你只買了一個玩偶，這樣就夠了嗎？」

我點了點頭，提心吊膽的盯著他，但他抬起臉，目光像穿透似的聚焦在空氣中。

他是真的累了吧？黑眸黯淡，我其實記得百寧托昨天跟我說的，關於楠迪現在的處境以及他必須獨自面對的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

「呵，想什麼呢？你去旁邊安靜待著。」

「蛤？」又要我安靜待著？還不如給我事做呢這傢伙！

楠迪朝我露出微笑，那是一種『還要我說第二遍嗎？』的危險笑臉。

「很好。」他說。

實際上他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默默站到他身後的角落去了。

走廊上傳來清脆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那種氣勢洶洶的步伐聲只會來自吸血鬼美女──卞。

下一秒她的聲音便出現在門前，「烏邁斯．楠迪！」

雖然沒有上次那麼火爆，但她這次來依然帶著怒氣，完全沒有要敲門的意思，徑直就闖了進來。

我發出讚嘆，美女就是美女，一頭色澤狂豔的大波浪紅髮，加上祖母綠寶石的眼睛，精緻的如陶瓷娃娃般，搭配今天穿著的銀色低胸細肩貼身洋裝，將她那火辣身材包裹得既緊緻又充滿曲線，渾身散發著一股純真又性感的氣息。

「你這混帳，讓我過來還不出個聲嗎？」她忍著怒氣說道。

「精神很好呢。」楠迪交叉著手指，低笑著。

「廢話少說。」卞瞥了我一眼，「那傢伙總是在你身邊呢？難道是你的俊僕？」

什麼跟什麼啊！又一個誤會我是男妓嗎！

「仔細看姿色真是不錯，」卞將我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遍，眼裡對我充滿敵意和不屑，「確定不是俊僕？滅忘可是很喜歡這種類型的，而且跟我比起來他更好商量，你這麼卑鄙無恥，怎麼沒想到用他來跟我們的副隊長談條件？」

「呵呵，」楠迪淡淡微笑，「喋喋不休說個沒完呢，妳會這麼說，其實是吃醋了吧？」

該死的楠迪還不否認？我氣得滿臉通紅。

左一句俊僕右一句俊僕的，老娘看起來是陰柔且娘娘腔了點，但從來沒有男顏汁飲的癖好，我心理是女人沒錯，就算真的要搞斷袖也是會挑對象的！才不是那麼放蕩隨便！

何況這兩人又在我面前調情了，我真是鬱悶又一肚子火，再不找地方宣洩就要七竅生煙了！

聞言的卞臉頰飛紅，「放屁，敢再偷窺我就殺了你！」

「東西在這。」楠迪慢條斯理地指了指皮箱，「妳要的東西。」

卞臉色大變，滿是戒備的眼神底還透著些許慌亂，她像頭母獅，緊繃的肩頸線條美麗又強健，似乎能隨時發起猛攻。但捉摸不透的楠迪只是靜靜觀看，確認他沒有其他企圖後，她才打開皮箱開始飛快翻找。

「你什麼意思？」她罵罵咧咧的，時不時抬起頭提防楠迪，被分散注意力的模樣就像可愛的刺蝟，深怕被楠迪突然挖出什麼秘密似的。

我看呆了，也有點心疼，楠迪這混蛋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聽好了，楠迪，我不會被你一直牽著鼻子走！」卞眼眶泛紅，不停叫囂著，雖然語氣的殺傷力比起之前減了大半。

楠迪的左手肘抵著桌緣，手背抵著下巴微笑著。

「妳不是知道我卑鄙無恥嗎？」

她似乎終於找到她想要的，顫顫巍巍地拿出一本特別斑駁的灰棕色真皮手札，老舊又年代久遠，但好像曾經很受主人珍惜般。手札稀薄，翻開時紙頁凋零，然而再怎麼碎落一地的飛屑，終究漫不過卞驚訝哀傷的表情。

我想上前幫她撿起那些紙片，不過她顯然克制不住憤怒，忽然尖叫起來。

「在哪裡？──在哪！」她瞪著楠迪，眼裡噴出淚光和怒火。

「妳在找這個？」一條黃銅項鍊在楠迪的手中閃閃發亮。

他當著卞的面，不顧她快要失控抓狂的傾向，直接翻開了橢圓形的小相盒，我這方向和角度看得清清楚楚，裡面有一張出生不久的嬰兒相片。

楠迪將相片轉向卞，卞雙手摀著嘴不停地搖頭。

「席德烈．衛斯理，妳為妳滿月的兒子取了名字，但妳更喜歡叫他小伊奧斯，因為他的頭髮鮮豔的如紅色吸蜜鸚鵡……」

「請你不要再說了，楠迪！我求求你！」卞的淚水奪眶而出，交握雙手哀求道。

我鼻酸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楠迪要這樣？卞哭得好傷心啊，好令人心疼。

「要不要說說他是怎麼被殺死的？」

「楠迪！」我震驚地大吼，他故意的吧！故意這樣揭人傷疤！

然而這話一出口，卞就已經一邊尖叫一邊摀著像是要窒息的胸口，「烏邁斯．楠迪──！」

楠迪沒理會我，只是眉頭緊蹙地閉上眼，再張開。

卞她的每一根紅髮像是受到驚嚇似的，紛紛蜷曲飄展在半空中，承載不了極大悲傷的綠眼睛，隨時要崩裂般，似乎會從裡頭湧出被攪得一蹋糊塗的血、肉、骨。

「我答應你，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只求你不要再窺探我過去的一切，甚至當作遊戲地隨口說出來，你可以用別的方式折磨我，但你這麼做無疑是一遍又一遍把我好不容易寂然沉睡的噩夢喚醒，我已經夠痛苦了，非常痛苦！」卞歇斯底里的哭泣。

楠迪收回項鍊，露出達到目的般的滿意微笑。

我的心本就劇烈顫抖，被他那殘忍的一笑而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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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悲傷的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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