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血族 - 07<恐怖影像>

　　等了十分多鐘，篤定他們都離開了之後，我才倉皇逃離了楠迪的溫室房間，我在一樓衝來衝去，宣洩體內的狂躁和怒氣，我粗魯地推開每一扇門，追著熱騰騰的食物氣味，最後才在別墅的深處找到廚房，然後氣喘吁吁瞪著穿著圍裙正在烹飪的伊利亞。

　　我的貿然出現打斷他嫻靜的工作氛圍，他擰緊眉，「請你離開，你已經干擾到我了。」

　　「你在做什麼？」我厚著臉皮大步走過去，「坦白說我現在肚子好餓。」

　　「……」

　　他無視我，我就更大膽，他將調味灑入一鍋金黃色的玉米濃湯裡，我自以為是玉米濃湯，隨便，反正有玉米的香氣。我湊上前，立刻拿起勺子幫他在鍋裡搖了幾圈，說真的，我完全不會下廚，我的廚藝值是負兩千，所以我也絕不可能主動說要幫他，除非這是要給楠迪吃的，那麼我一定會真誠奉上我的地獄料理。

　　伊利亞的臉更臭了，卻沒阻止我。他拿起鋸齒麵包刀，俐落地將疊滿食材的總匯三明治一切為二，再將細長的三明治籤插了上去，並搭配水果沙拉盅，妥妥擺出一手好盤。

　　「這是給誰準備的？」我好奇的問道。

　　「人類心理醫師。」伊利亞沒好氣的回答，「你可以離我遠一點嗎？我要打開烤箱。」

　　說真的我有點小感動，伊利亞居然會回答我，我乖乖地往後站，感嘆著我們之間終於迎來了破冰時刻。

　　「喂，伊利亞，小心那很燙，你要戴上隔熱手套！」

　　他又不理我了，看來又是我自作多情！

　　他連隔熱手套都沒戴，就直接從烤箱裡端出熱氣蒸騰的香料烤魚，我垂涎三尺，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然而我發現儘管自己真的飢腸轆轆，卻止於對食物過去殘留在味蕾記憶上的嘴饞，雖然我很想嚐一口，卻不是真的特別想吃……但我確實很餓。

　　他斜眼蔑視著我，接著瞇起眼睛，耳朵微微動了起來，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一樣。

　　他怎麼辦到的？我的耳朵都動不起來，我稀奇地盯著他的耳朵看，學他動起耳朵，但我的耳朵毫無動靜，我捏住自己的耳垂，覺得他神奇的像隻兔子一樣，對，我這才發現，伊利亞像隻巨大的白色兔子，既沉默還很不友善，而百寧托則像一隻靈敏慧黠的貓咪，腦筋轉得飛快！

　　「楠迪先生遠距離傳音給我，讓你把費德琳醫師的晚餐送上三樓的露天陽台。」

　　「遠距離傳音？」我納悶，「那什麼鬼？」

　　伊利亞不再開口，彷彿只要跟我說句話就會少塊肉一樣，他快速將食物和餐具全部放上手推餐車，然後用眼神指使我快點動作。

　　「喂！這東西我是要怎麼推上三樓？」

　　他抬起下巴，指向我身後，我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這面牆居然隱藏著電梯。

　　我把餐車推到電梯門前，等待電梯下降，伊利亞則脫下圍裙，頭也不回走出廚房。

　　又扔下我！我整個氣到，嘴裡瘋狂碎唸，搭電梯到三樓後，我推著餐車在三樓轉來轉去，轉得頭昏腦脹，身心疲憊，怎麼也找不到陽台的位置，簡直鬼打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當我意識到自己真的迷路時，才發現餐車裡的食物幾乎都已經冷卻了。

　　百寧托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走廊上，他扳著一張臉朝我快步走來，步伐大而簡潔，和風一樣流利，但他臉上散發的森森寒氣，讓我立刻有不好的預感。

　　「你到底在幹嘛？」

　　「我迷路了。」我唯唯諾諾地說道，「伊利亞不該丟下我！」

　　「這裡又不是迷宮，你是路癡不成？」

　　「對！」我不否認。「而且你說過，我迷路的話你會來找我！」

　　百寧托啞然失笑，「都已經晚上九點了！剛才費德琳醫師已經回房了，你讓她等太久，她已經一點食慾也沒有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委屈說道，「不然我拿回去加熱一下，再送到她房間怎麼樣？」

　　「不需要，楠迪先生讓你現在就去找他，你說話最好謹慎些，他對待人類客人都十分友善周到，不喜歡我們做事有任何馬虎，你如果不想被揍，就好好直接承認錯誤！」

　　「為什麼我得承受這些啊？」我不甘心地說。

　　「什麼？」

　　「你們都在故意刁難我吧？為什麼我非得像個僕人一樣供你們差遣，我在家裡至少也是我媽的掌上明珠，也是個大家閨秀，我上班靠自己能力賺錢，也懂得什麼叫做察言觀色，要不是莫名其妙變成吸血鬼，和一隻滿肚子壞水還會超能力的吸血鬼簽什麼主從契約，就以為可以壓榨我嗎！我第一天工作，對這裡環境一點也不熟悉，伊利亞又丟下我一個人！難不成我還要被那個混蛋訓斥？」

　　「你說誰是混蛋？」百寧托倒抽一口氣，「閉嘴，亞洛！」

　　我閉上嘴，眼裡滾出斗大的淚珠。

　　「噢！」百寧托皺起整張臉，嫌惡的神情裡摻了點慌亂，「你一個男人哭什麼？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嚇你，我就是擔心你被罵所以說話才這麼重，楠迪先生其實非常辛苦，我們身為他的下屬，就該替他分憂解勞，尤其是這些芝麻瑣事。」

　　「什麼芝麻瑣事，別管我，該死的吸血鬼！」我推開他，「那傢伙現在在哪裡？」

　　「楠迪先生已經回頂層辦公室了，你這下總該知道怎麼走了吧？」百寧托面無表情，低聲呢喃，「該死的吸血鬼。」

　　我怒火中燒的衝上頂層，躂躂躂躂──腳步踩得既大聲又刺耳，走廊上都是滿滿的回音，我用力推開辦公室門，風也似的鑽進那宛如熱帶叢林中的房間。

　　他就坐在工作桌前，似乎早就在等著我出現一樣，視線彷彿一直停在我這邊的方向，直接迎面和我對視，我突然冷靜下來，呆站在原地。

　　「老是在那邊大呼小叫，還瘋瘋癲癲的，讓你做一點小事就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樣。」他微笑。「過來我這邊坐著吧。」

　　「不要……」

　　「怎麼？怕我吃了你？」

　　「……我怕你打我。」我委屈地落淚。「我不是故意耽誤那個醫師的用餐時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我沒聽錯吧？」楠迪語氣柔和道，「你這是在反省自己嗎？」

　　我點頭啜泣。

　　「亞洛，你總是帶給我驚喜。」楠迪放下筆，但兩肘還放在桌上，他交叉起手指抵著下巴，肩膀的曲線結實而優雅。

　　「剛才是誰還在罵我混蛋？說我滿肚子壞水，罵我的人不少，但被你罵我卻好像生氣不起來，反而還覺得很好玩，而且你這麼快就轉變態度，讓我挺訝異的。」

　　「你才讓我訝異。」

　　楠迪揚起眉毛。

　　「沒事。」他現在是怎樣？為什麼態度這麼柔和，我不能被他短暫的親切給蒙蔽了，說不定他待會就一拳揍過來了。

　　楠迪慵懶地笑道，「太吵了，一直想讓你徹底閉嘴，可你的低俗內心話又為我的枯燥工作增添了一點樂趣。」

　　「……」我忘了他會讀心術。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個金髮美女醫師的晚餐……要不要我現在送到她的房間？」

　　「金髮……呵呵，不必了，對人類而言，這麼晚吃東西是無法保持身材的，你不是也很清楚嗎？」

　　「噢，也是，她確實很瘦。」

　　「過來我旁邊的椅子坐著。」他從我身上移開視線，命令道，語氣變了，我的心也涼了。

　　「你要幹嘛？」

　　「不要得寸進尺，亞洛。」

　　我默默走上前，他從工作桌下拉出一張椅凳。

　　「謝謝你幫我整理地上的文件。」他說，「但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我不喜歡看過的東西像沒看過一樣擺著，我會自己處理。」

　　「喔。」我坐上椅凳，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到底要幹嘛。

　　楠迪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看似木頭材質的桌面突然變得透明，我張大眼睛，這種高科技我以為只會在電影裡看見！

　　他一邊操控著介面，一邊說道：「看完這段影片後，再和我說你的想法。」

　　我低下頭，想再離螢幕近一些，以為這樣能看得更清楚，誰知楠迪突然摟住我的肩膀，將我身體往後拉，他的氣息撲了上來，一股飄飄然的暈眩感侵襲我的全身，我怎麼突然意亂情迷起來？而且他現在還抱著我！

　　我努力壓抑著渾身的燥熱，他沒鬆開手，我的四肢愈來愈僵硬，呼吸也愈來愈困難，我的理智，別走！我緊閉雙眼，趕緊找回自己的理智！

　　「這是立體影像，沒必要這麼靠近。」他放開手，察覺到我的異樣，若有若無地浮起嘴角。

　　他的費洛蒙太強大了吧！我額前冒出冷汗。

　　盯著偌大的螢幕垂直地浮出了影像，好像置身在5D立體劇院般，一切場景全都鉅細靡遺的展現，包括人們的說話聲也隨之出現。

　　『把他拖出來！』

　　『拖出來！把瑪薩．衛斯理拖出來！』

　　畫面中人聲鼎沸，歡聲雷動！

　　從場景來看，像是一座廢城，四處都是坍塌的建築，也太真實了吧，這反而讓我有點害怕。

　　我看見一個整副軀體猶如木乃伊般，膚色發紫，血管青黑地浮現，全身只剩皮包著骨頭的怪人，光禿的腦袋只剩幾根稀疏枯髮，眼窩和臉頰深陷，空洞的雙目圓突，好像……受盡了凌遲和羞辱，我的心瞬間難受地揪在一起。1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wf9pH8Yb

　　他被赤條條的五花大綁在木樁上，有人拿了黑布將他蓋住，接著他就被十幾個穿著灰袍，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的人群高高抬起，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城牆！

　　「這……這是真的嗎？」我嚇到了，因為太逼真了，而且還很驚悚，「這是什麼獻祭儀式嗎？這是電影嗎？」

　　楠迪沒有說話，我緊張的情緒直接來到最高點，不自覺握住楠迪的手。

　　『正午時間已到！』畫面中的人大聲吆喝，城外群潮湧動，歡聲如雷。

　　周圍的一切景物在炙熱空氣中彎折流動，僅僅是立體影像，我卻能感覺得出畫面中的烈陽肆虐無阻，好像朝地面無止盡地釋放超高強度的紫外線，城外的破敗和荒蕪令人膽顫心驚，好像飽受毒辣的太陽烘烤及摧殘，已經毀滅了一樣。

　　被五花大綁的木乃伊人，被抬到了荒蕪塵沙之中。

　　『受死吧！瑪薩．衛斯理！』所有人都激亢地嚎叫。

　　木乃伊被扯下了黑布，一接觸炙燒般的空氣，瞬間便在烈陽底下活活地自燃成一團火球，隨著淒厲至極的慘叫，彷彿要連骨頭一起燒成灰燼，要靈魂都被磨滅的丁點不剩！

　　我發出尖叫，往後一摔，摔進了楠迪的懷裡，最後的畫面籠罩在一道驚駭扭曲的模糊人影，在熾烈的火焰焚燒中墜下！

　　那淒厲的尖叫不絕於耳，我摀住耳朵，哭了起來。

　　「別怕。」

　　楠迪伸手關掉影像，我扯著他衣襟不放，非常害怕，我感覺身歷其境，就好像被燒死的那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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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恐怖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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