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血族 - 03<血膠囊/主從契約>

　　我們走在鋪著灰色地毯的長長過道上，這裡的樓梯構造很複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位在第幾層樓，牆上掛著壁掛，偶爾是好幾幅抽象畫，看得我眼花撩亂。

　　「百寧托！」另一名男孩大步朝我們走來。

　　和百寧托相比，這一名棕髮男孩，身材更加高大結實，同樣穿著西裝，神色匆匆地朝我們走來。

　　「伊利亞，發生什麼事了？」

　　「印格帝已經到別墅了，不過有點麻煩，他死都不肯下車。」

　　我腦袋原本就有點暈暈的，也許是這裡太過空曠，感覺像座迷宮，漸漸放大了我的暈眩感，伊利亞只是不感興趣的瞥了我一眼，然後等待百寧托下指示。

　　「好，我知道了，我去處理，你先帶亞洛到楠迪先生的辦公室後再下來找我。」

　　說完，百寧托邁步離去，我尷尬地看著伊利亞。

　　伊利亞沒搭理我，我也不是白痴，自然不會自討沒趣還找他搭話，繞來繞去，最後步上鋪著綠色地毯的圓形階梯，來到又是一條黑暗無光的長直走廊，我揉了揉眼睛，確實看得很清楚，那扇木雕門上的花紋細節，我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跟在伊利亞身後，來到門前，他慎重地敲了敲門。

　　「楠迪先生，我是伊利亞，我帶亞洛．菲恩斯過來了。」

　　我緊張無比，真的很想拔腿落跑，一想到那森寒的笑意跟氣息，還有他突如其來的粗暴舉止，我就害怕得直哆嗦。

　　悠悠地，那男人的聲音傳出來，「直接開門讓他進來就可以了。」

　　伊利亞應聲開門，一臉無敵厭世的說道，「請進。」

　　媽的，我硬著頭皮跨過門檻，門隨即在我身後闔上。

　　沙沙──沙沙──

　　黑暗中，那抹更濃烈神秘的黑影，坐在一張辦公桌前，低頭的俊美面容上，黑髮，黑眼，但他的黑眼，就像黑夜，虹膜裡的部分，有如星雲，交織著奇異的金銀色彩，他專注安靜，手裡只有紙頁的翻動聲。

　　不得不說，尤其處在安靜之中，不論是書頁，還是紙張翻動的聲音，聽起來都極為的舒服悅耳。

　　我不知手措，也知道不必多說什麼，在沒有他的命令下，也不曉得該呆立在原地多久。

　　一直到我開始恍惚，盯著窗外的紅色月亮時，他才停下。

　　「拉一張椅子過來坐在我旁邊吧，蔡君雅……呵呵，亞洛。」他依然低著頭。

　　他怎麼會知道我本名？他該不會有順風耳吧？可以隔牆聽到其他人的說話聲？不，我是白癡，我怎麼沒想到房間裡說不定有監視和監聽器？

　　「呵呵。」他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我一邊做深呼吸，一邊掃視環境，椅子……椅子到底在哪裡？夾滿書的書櫃、擺了些飾品的玻璃櫥櫃、他的辦公桌上被堆積如山的檔案文件侵占，飄窗台也疊滿厚重書籍，地上也散落著一落落層層疊起的資料文件箱。

　　「是在幹嘛呢？」

　　「……我在找椅子。」我說。

　　「我右邊有張椅子。」

　　真的非得要坐在他旁邊嗎？我實在太害怕了，辦公室裡照理說要有會客的沙發或椅子吧？

　　「我不會吃了你，亞洛，不要耗費我的時間。」

　　我抖了一下，忽然想起百寧托的叮嚀，便小心翼翼的從他桌前繞到他右側，噢，有夠亂的！好多紙和集冊散落在地上，一張實木高腳凳放了一疊拆開過的牛皮紙文件夾。

　　「我可以整理一下嗎？」

　　「不行，椅子上的東西你放過來。」

　　靠，有人幫你整理竟然還不願意？我把文件夾收好，隨便丟到他桌上。

　　「可以開燈嗎？楠迪先生！」我受不了黑暗，就算我已經變成了一隻吸血鬼，夜視能力可能比地球上所有動物都還要好，但我還是怕黑。

　　「不行。」他不容分說，像個山寨大王！

　　「為什麼？不要告訴我因為你是吸血鬼，所以不喜歡開燈，這又不是紫外線燈！」我氣呼呼道。

　　「是因為之前是女人，所以才這麼吵嗎？我在這棟樓就一直聽見你動不動不是在哭號就是在生氣辱罵，好了，真的該消停了，我的客人很快就要上門了，為了讓你搞清楚狀況，我要和你重新建立關係，簽訂主從契約。」

　　我惱羞成怒的住嘴，他的旋轉椅動了起來，鞋尖滑過我的小腿。

　　「亞洛．菲恩斯，不，蔡君雅小姐，真令我訝異，其實妳潛意識很快就接受了轉變的事實，妳的靈魂轉移到這副年紀將近有一千歲的吸血鬼身體裡。」

　　「一千歲？」我才不相信。

　　「因果輪迴、十八層地獄，佛家的靈魂不滅，萬物皆有靈，妳那邊世界的宗教概念，我還是知道的，但我對這些腦神經科學又或者神祕學，關於靈魂出竅抑或記憶轉移方面等諸多此臨床實驗及學術理論不感興趣，雖然我查了些相關資料。」

　　他的聲音好好聽，特別是說出一些我聽不懂的專有名詞時，但我有些乏力，不論精神上，還是生理上，空空如也的肚子餓到乾癟，還很渴，我好像都還沒喝水過，喉嚨感覺要燒起來，乾乾癢癢的，牙齦甚至有點痛，尤其是上顎前牙，齒槽骨裡隱隱有什麼東西好像要鑽出來一樣。

　　「先吃一顆血膠囊吧，能平定妳想吸血的慾望，恢復體力。」他遞來一個冰涼鐵盒。

　　「吃什麼？」

　　「血膠囊。」他咬字清晰地重複道，「血族法律的關係，現在吸人類的血需要高額花費，健康的血奴由於不是這麼好養，所以研發了結締組織複製技術，吃一顆血膠囊大約吸人類的血七百四十毫升左右，算是我們的糧食吧，吃一顆也足夠撐一個半月了。」

　　「……用吞的就好了嗎？」我不知道怎麼打開這不鏽鋼的小盒子。

　　一隻大手影子伸過來，按住我的姆指，剛好那位置有個小開關，盒蓋自動掀起，隨即噴薄出冰寒的冷氣，十來顆散發著紅光的橢圓形藥丸躺在裡面。

　　我捏住一顆，油油軟軟的，頓時不寒而慄，那雙星空美眸直勾勾地盯著我，而我則盯著膠囊幾秒，便一鼓作氣吞進喉嚨，但我的會厭還沒蓋下，膠囊就在我的喉頭部位瞬間融化，裡面的液體爆炸開來，滿嘴腥鹹又或者甜膩，血腥上衝，灌滿了我的鼻腔。

　　我的心臟差點沒衝破胸膛，靜謐的空間都能聽見我劇烈的心跳，腎上腺素同時飆高，卻也淚水盈眶，體內的五臟六腑好像復活了，肢體活絡，腦袋也無比清晰。

　　「恢復一點了嗎？」

　　我沉靜地點頭，這下終於徹徹底底地一次看清楚坐在我面前的男人，究竟長得什麼樣子，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美麗到令人讚嘆，他很年輕，氣質卻極為深沉，從容自若，優雅神情裡融合著文雅、沉思和憂鬱，更多的是聰慧狡黠。

　　「要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什麼人。」

　　楠迪的語氣變了，用詞也變了，他從『妳』變成你，而且又回到扯我頭髮時的那種森冷口吻，我不自覺把身子往後挪，不小心弄掉了膠囊盒。

　　他紋絲不動，繼續道，「是女人還是男人，是一個人格分裂的瘋子還是一個裝模作樣的笨蛋，總而言之，你是亞洛．菲恩斯，我的助手，訂個契約吧，不瞞你說，你這具身體之前主人的身分過於詭秘……這也是我為什麼猶豫，是不是該把你叫醒。」

　　他沉思說道，手伸到桌上拿來一張紙。

　　「你的甦醒，多多少少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在我身邊服侍，我能保障你的人身安危。」

　　「憑什麼？」我不情願地說道，然後又立刻打住。

　　他勾起嘴角，「你繼續說。」

　　「這具身體是我的了，我愛怎樣就怎樣，憑什麼要聽你的？我才不想死了又活起來，卻要留在這種地方替你工作，我要去冒險！」

　　「冒險？」

　　「對！我要成為冒險家！我現在是吸血鬼，除了不能在太陽底下活動之外，我已經擁有了不死之身，我要環遊世界，還要到世界各地去盡情的探險！」

　　「嗯，這主意不錯，亞洛，這也是我的夢想。」他微笑道。

　　他居然沒有生氣揍我，還是給我打臉潑冷水，正當我開心時，還覺得他這人其實挺明理且友善，但不到一秒，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我的後腦杓忽然就被抓住，往桌緣上敲了下去，我痛得發不出聲音，又哭了起來。

　　「不要打我！」我怒吼，發出尖叫。「不要打我！」

　　他鬆開手，舒展五指，我驚懼想逃，隨即又被扯住頭髮。

　　「從總部將這座森林的歸屬劃到我名下的那一刻起，這片森林裡不管從最細小的一顆碎石、一片枝葉，大到如飛禽走獸，是地上的一座山或天上經過的流雲，甚至這幢別墅，包括屋裡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是屬於我的。」

　　「嗚嗚嗚，那你有需要揍人嗎？有話好好說不行嗎？你這混蛋，我前男友都不敢這麼對我！」

　　「呵呵，那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

　　「聽不懂……」我點頭，鼻涕亂噴。

　　「你是這幢別墅裡被曼賽將軍遺忘已久的物品，不管是睡是醒，是死是活，縱使你醒來，換了靈魂，思考跳躍像個精神病，腦海天馬行空還時不時想反抗，但無論怎樣，你都是屬於我的私人物品，我是因為妳……呵，來自其他世界，才尊重妳，給妳一點說明和禮遇。」

　　「……」媽的，這個混帳！

　　「亞洛，我不喜歡聽到人隨便罵髒話。」

　　「我才沒有罵！」

　　「簽吧。」他把一張紙遞過來，「用妳的血，蔡君雅。」

　　這傢伙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嗚嗚嗚，我頭髮像雞窩一樣，而且又哭得涕淚縱橫，但怕他又突然對我動粗，只好把手伸到他桌上不停找筆。

　　「我說了，用妳的血，蔡君雅。」

　　「簽名字不可以嗎？我怕痛啊！」

　　「頭上剛才不是有血了嗎？」

　　我哭得更大聲了，幹，內心飆著髒話，狂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他哼哼笑了起來。

　　我飛快抹了額頭，手在紙上蓋下去，一個血紅大掌印出現，什麼鬼契約，能奈我何！

　　楠迪慵懶地手指夾起紙張，有多慵懶，他的左手肘抵著座椅扶手，手指抵著那顆黑心腦袋，另一手夾的紙張倏然燃起火苗，在空中燃燒出某種奇怪的圖紋，房間內的一切陳設在火光中搖曳，我的心臟登時被針刺般縮緊。

　　「契約生效了，亞洛。」

　　我又掉下眼淚，我好想我老媽和我老妹，想我養的兩隻貓咪，什麼鬼契約，能奈我何，不不不！我要冷靜，不能胡思亂想，他像是有超能力一樣，可以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不能想著要逃跑！

　　「呵呵。」

　　像是驗證我的想法，楠迪發出了嘲笑。

　　我邊哭邊搖頭，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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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血膠囊/主從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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